“師...”
“別喊!”
人群中。
一名躲在角落里的干瘦老者,死死拽著欲要沖出去的少女:“別沖動。”
少女一臉焦急。
但是看著披堅持銳的甲士,還有那幾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武道好手,也知道現在露面是以卵擊石。
“洪長老,師兄與一眾信民被朝廷鷹犬給抓走了,現在怎么辦?”
“先撤,我打聽下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想辦法。”
洪長老不舍的收回目光,帶著少女漸漸退出人群。
一小時后。
縣衙...
“問清楚了嗎?”
“問清了,這些災民大多是從附近村鎮來的,老家那邊受了災,為了活命一路來了縣城,見楊氏醫館在施粥就不走了。”
“少部分呢?”
“少部分人來自附近幾縣,有的是聽說這邊工錢高,來這邊做工的,有的是尋親訪友,理由都很正常,挑不出毛病來。”
一問一答間。
皇甫奇忍不住小聲道:“師兄,會不會是我們太敏感,小題大做了?”
“再看看...”姜玄想了想:“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早上,如果沒人來求情,泉江縣也沒有大事發生,就趕在明天中午前放掉他們。”
皇甫奇小聲道:“若是有很多人來求情,或者有大事發生呢?”
姜玄笑道:“你說呢?”
中午...
“來,放這,都放這。”
趕著飯點。
姜玄幾人還沒動身去吃飯,何縣丞就帶著二三十個仆從來了。
“何縣丞,這些是?”
姜玄抬眼一看。
二三十號仆從各個挑著擔子,擔子上四四方方碼著一摞摞食盒。
“特使大人。”
何縣丞陪著笑:“大伙應該沒吃飯呢吧,今天將士們有口福,不用去跟衙里的那幫差役們擠伙房了。”
姜玄一眼掃過:“縣令安排的?”
何縣丞搖頭。
“你安排的?”
何縣丞還是搖頭,隨后才開口道:“是東城的劉財主,而且不只是這次,從今天起,大人不管在泉江住幾天,連帶著下邊的甲士,衣食住行劉財主全包了。”
“劉財主!”
姜玄對這個名字不陌生。
因為被他抓回來的那個楊大夫,就是借著給劉財主家千金看病的緣分,從而獲得了劉財主的青睞,并在災民入境后又說服了他,讓他拿出糧食來支持醫館施粥。
“劉財主家是本縣的大戶,家里糧多的要用貨倉去裝。”
“聽他的意思,是有心思招楊大夫為婿,這不,一聽聞楊大夫被抓了,就托關系到我這來了。”
何縣丞先做解釋,隨后又撇干系:“當然,我就是個傳話的,是殺是放,大人您說了算,我聽您的。”
“不急,還沒查清,查清楚了再說吧。”
姜玄沒說放,也沒說不放,一副此事再定的樣子。
何縣丞也不多打擾。
向一眾人點頭哈腰的陪著笑,很快就帶著人走了。
“師兄,劉財主本就與楊大夫關系不淺,這個能算嗎?”
等人走后。
皇甫奇看向姜玄。
“算,為什么不算。”
姜玄伸出一根手指:“這是第一個。”
下午...
“我的特使大人,您不是抓平安道么,怎么抓了個大夫回來。”
剛吃飯完。
孔縣令便帶著熊捕頭來了。
“孔大人也與楊大夫有舊?”
姜玄說著的同時,又往熊捕頭身上看了眼。
“不是他在慫恿...”孔縣令一臉羞愧:“是我那七房姨太。”
怕姜玄不懂。
孔縣令解釋道:“認識我前,她本是翠花樓的清倌,楊大夫心腸好,沒少幫她們這些可憐人,我是不想來的,可實在是被煩的沒辦法。”
說著。
孔縣令突然閉口不提:“我就應付下差事,走個過場,您繼續,繼續。”
來得快。
孔縣令去的也快。
看著他的身影,皇甫奇在姜玄身邊小聲道:“第二個...”
“特使大人...”
不多時。
看門的衙役送來請帖:“五味樓的佟掌柜,想晚上為您接風洗塵。”
“特使大人...”
前面的衙役剛走。
緊接著又來了個小廝:“逍遙居的牛媽媽托我給您帶個話,問您晚上有沒有時間過去聽曲,還說,家里新來了群小丫頭,都是日子過不下去的災民子女,良人家的孩子,一個個十三四歲,可需要人疼了,保管讓大人見紅。”
一個兩個。
三個四個五個。
人是上午抓的,趕到下午太陽下山前,姜玄算是把泉江縣有頭有臉的人物名稱聽了個遍。
到最后。
連西城的高利賭坊,都派了管事的來敲門,問姜玄有沒有興趣賭兩把。
話里話外。
就是請他去贏錢的,只求他能高抬貴手。
“廟小妖風大呀。”
晚上。
姜玄與楊大夫席地而坐,手中捏著酒杯:“你是怎么做到的,碩大個泉江縣,三十萬人,各行各業,有頭有臉的都欠你人情?”
“我醫術高。”楊大夫低著頭:“六歲學醫,十二歲坐鎮,趕在十五歲時,我的醫術就超過我爹了,誰家還沒有個頭疼腦熱的事。”
說完。
楊大夫臉上沒有高興,反而嘆了口氣:“他們是好心辦壞事呀,這么多人為我求情,我恐怕是出不去了。”
姜玄點頭:“你是個聰明人。”
古有楊修。
幼時便有聰慧之名,后仕于曹魏。
曹公深感其才,命其為行軍主簿,隨侍于左右。
然。
楊修雖有才華,卻不懂收斂鋒芒,每每都能料事于曹公之先。
曹公明賞暗怒,先有一盒酥,再有門中活字便是闊,再有雞肋之言。
終不能忍。
以擾亂軍心為名被問罪。
受押時。
楊修聽獄卒談論,說沒有人為他求情,心中暗喜:“我活矣...”
不久。
獄卒又道:“大人我大聽錯了,您交友廣泛,軍中為您求情著不下百人。”
楊修大哭:“我死矣...”
楊大夫不是楊修。
姜玄也不是曹公。
可有一點是相同的,如果沒人來為楊大夫求情,或者來的人很少,放了也就放了。
但是一入獄,半個城的人都來為他求情,這人鐵定沒抓錯呀。
“晚上加強戒備,搞不好,我們還真是錯打錯著,抓對人了。”
從牢里出來。
姜玄喊來皇甫奇:“楊大夫既然在泉江縣如此得人心,我看他就算不是平安道的人,平安道也要為了民意來救他,師弟,你晚上親自坐鎮,以免有人劫獄。”
皇甫奇想了想:“師兄,不如伱也留在這邊吧,省得一個人不安全。”
“不...”
姜玄有自己的想法:“若不給他們機會,他們又怎么會露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