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芳香和賀蘭伊終于確定了繡樣,兩人越看信心越發膨脹,覺得這次八大皇商競選,蘭桂芳肯定拔得頭籌。
二人正忙著配線,碎荷小跑著進來:“夫人,老爺他、老爺他被人給抬回來了。”
“啥?抬、抬回來了?”閆芳香腦子瞬間嗡的一聲響,本能的反應是:楊錙城又受重傷了。
閆芳香如脫兔般沖了出去,發現楊錙城趴在一張門板上,只著一層中衣,臀部滲出了血漬。
楊銖城解釋說,兄弟二人把主家的馬給弄丟了,大哥一力承擔了責任,被主家打了板子。
閆芳香趕緊去伙房,親自給熬藥、熬補湯。
次日一早,閆芳香摒退了楊銖城,親自給楊錙城換藥。
剪開棉布,既然傷口結了一層痂,看著仍是觸目驚心。
閆芳香仔仔細細的擦拭著傷口,一絲一毫都不容錯過,如同上次肩膀受傷一樣。
上次,她只找到了一根蠶絲線,這次,她意外的從包傷口的帕子里找到了一根細手指寬的碎綾布。
可以篤定,相公,在被打板子時,身上曾穿著精致的綾布中衣,打完以后,綾布糊在血肉里,無法強制剝離,只能剪壞中衣逐漸剝離,換回普通棉布中衣。
只憑一根線,閆芳香不敢確定出自何處;
一長條綾布,閆芳香可以確認,綾布出自蘭桂芳。
而蘭桂芳做的這款中衣,只供給了一種人京中駐軍。
抽絲剝繭,閆芳香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與相公關系密切的不是盜匪賊,而是京中駐軍。
閆芳香腦子里漿糊一般,但丈夫受著傷,不好質問,質問了也不一定得到實話;
現在是皇商競選的關鍵時期,緊張得恨不得把一息時間劈成八個時辰。
閆芳香甩去心中狐疑,先去忙繡圖的事情了。
與楊錙城同樣悲慘命運的還有一人,那就是陳榮。
此時的陳榮,趴在床上,唉呀唉呀的叫喚著。
早朝上,當齊皇聽小侯爺求娶陳榮之女時,很是錯愕,在陳榮說已將女兒嫁給臨安縣獵戶楊銖城時,臉色立馬由錯愕變得五彩紛呈起來。
齊皇沒有當場質問,而是下朝后差人請楊錙城和陳榮去養心殿。
到了殿上,不由分說,先各打一百大板。
被打的兩人心里明鏡似的,皇上的發怒,一方面在于楊錙城沒隱藏好,讓陳榮等一些核心官員知道其真實身份;另一方面在于陳榮當朝宣布訂婚,想再做身份的彌補都不可能了。
齊皇不得不面臨一個新的抉擇,要么,將暗衛轉明衛;要么找人接替楊錙城任暗衛指揮使。
柳姨娘看著丈夫屁股上的傷,急得直麻爪:“老爺,賤妾就不明白了,小侯爺文質彬彬,行事頗有幾分氣度,外面也沒聽說過他有什么風流韻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女婿,你咋就如避蛇蝎呢……”
陳榮倒是想得開:“看人,不能光靠眼,還得靠心。侯爺府一家,城府太深,我這只老狐貍都招架不住,何況勝男那個直腸子?嫁過去真被欺負了,我這個當爹的想替她出頭都無能為力。不如讓她低嫁,我也好拿捏些。”
雖然楊家的人,他也拿捏不到哪兒去。
姨娘苦哈哈著一張臉:“那、那也不用找個泥腿子獵戶吧?勝男可是個千金小姐……”
陳榮不以為然:“柳姨娘,你哪哪都好,就是長了一雙雀盲眼,看人不真亮。”
柳姨娘還要苦口婆心的相勸,小廝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老爺,大事不好了!宮里來人傳圣旨了!”
陳榮一轱轆從床上爬起來,小跑著去院里接旨,剛剛結了一層薄痂的傷口再度撕裂了。
陳榮管不了那么多了,接完旨意后,將傳詔的劉公公拉到一邊,塞了賞錢,偷問詳情。
早晚都會知道的事兒,劉公公未加隱瞞,坦誠相告:是淑妃求萬歲爺下的婚旨。
淑妃,是漢王的阿娘,也就是小侯爺的靠山。
她主動請婚旨,只怕是李侯爺已經猜出來陳榮是假意訂親婉拒他,待風聲過了再另擇佳婿。
天下哪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好事兒?只有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李侯爺索性裝得大度,讓淑妃請了婚旨,對陳家來個落井下石,與楊家泥腿子不對等的婚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主打一個你讓我不好過,我讓你也不好過。
“什么?三日內完婚?”
婚事就像龍卷風,說來就來,殺了眾人一個猝不及防。
楊銖城眼珠子都快被驚得掉到地上了。
明明說好的先假訂親,現在卻變成了真成親。
陳勝男倒是不以為然:“假訂親、假成親,也沒啥大區別,多道拜堂的程序罷了,我一個女子都不計較,你個大男人計較個什么勁兒!”
楊銖城一臉便秘的表情,自己是男子,和女子,能一樣嗎?
楊銖城聲音悶悶的:“你是女子,總得愛惜下聲名。”
陳勝男不以為然:“與其惜名,不如惜命,我可不敢抗旨不尊,要不,你去抗旨?”
楊銖城頓時閉了嘴,皇家對兩兄弟的懲罰還沒下來呢,不宜再生事端。
既然陳家不反對,自己也不好反對,說不對,還會假戲真做,遂了自己的心愿。
養心殿。
盛公公小心翼翼的幫萬歲爺捶著腿,齊晟舒服的嚶嚀一聲,慵懶的翻了個身,如貓兒般輕瞇的眼,剛好對上盛公公。
盛公公驚了下,忙低眉斂目的繼續手里的動作。
齊晟開口了,似自言自語,又似意有所指:“當只聽話的鳥不好嗎?偏偏跟朕耍心眼兒。”
盛公公如眼瞎耳聾般,不敢有任何異樣。
不一會兒,齊晟又似自我解惑般呢喃而語:“再怎么馴服老鷹,也會殘余野性,但也貴在這份野性,若真像小鳥般依人,那才真叫無用了。”
盛公公心里則是明鏡的,對于如何處置楊氏兄弟,萬歲爺正在自己跟自己博弈呢。
過去的楊錙城,后來的楊家兩兄弟,再到現在的楊家三兄弟,各個都是上等利劍,萬歲爺用著很是得心應手。
所以,怎么處置楊氏兄弟,齊晟犯難了。
齊晟再次開口,這次不是自言而語,而是直接點了名字:“老盛,你說,做一個無名無姓、卻有權有勢的暗夜之王不好嗎?為什么夜梟要選擇做一個有名有姓、卻可能打回原型的小卒子呢?”
盛公公不好再裝聾作啞,沉吟半天才答道:“回萬歲爺,老奴少時,家鄉曾發生過一件咄咄怪事,一個兇手,犯案十年數十起都沒落網,整日里郁郁寡歡,終于自己去衙門自了守,聲稱自己犯這么多案無人知曉,很是痛苦。或許,夜統領是想讓所有人知道,夜梟,就是他楊錙城?”
齊晟沉默了,這個比喻,說不恰當吧,好像有那么一點兒意思;說恰當吧,又好像哪里沒有合轍。
齊晟撇了撇嘴:“他想做回楊錙城,朕成全他就是。一個月內,選出接暗衛指揮使的人選,交接后,詔告天下,準夜梟復名楊錙城,官職嘛……就在朕眼皮子底下做一個普通侍衛吧;其弟楊銖城,晉升為京城守備司副指揮使……”
盛公公錯愕了下,楊錙城跟萬歲爺耍心機,一擼到底,成了錦衣衛最底層的小卒子可以理解;可楊銖城卻不降反升了,萬歲爺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齊晟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楊錙城的身份一旦詔告天下,過去暗衛得罪過的官員肯定會拉踩楊錙城。
就這么被弄死了,以后自己用人的時候豈不捉襟見肘?
升楊銖城的官職,剛好起到一定的牽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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