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句話叫,國民黨的稅多,其實,國民黨的軍令、政令不能統一,又有吸血鬼一樣的買辦權貴貼著,還得看美國人的臉色簽訂各種簽約,各種稅多是肯定的。但由于大小部門各種推諉責任、爭權奪利,他們黨的會……其實也不少。
例如這天,風和日麗,江水滔滔,保密局三位大佬正在密封地會議室里商量,還都南京后人員的精簡問題,其實也就是各位的人怎么安插。忽然聽到一陣騷亂,頓時都感覺到大大地不妙,果然,門口站崗的秘書急著說:“局座,毛座,不好了,六哥……”
毛人鳳心里有鬼,竟也一時忘了鄭介民座次在他之上,搶先道:“老六怎么了?難道……”難道中統那幫廢物這么快得手,叫老六去見先總理了?那他該做出何等表情,來表達對這位戰功赫赫的老軍統的哀悼呢?又怎么壓服他的下屬不要鬧事?
然而,他一個念頭還沒轉完,門就被鄭耀先推開,其嫡系人馬魚貫而入,站姿挺拔雖然是在長官面前極力克制,但一身的怒火濤濤是誰也不能忽視的。唐縱坐在最邊上,本不欲出頭,但眼看人都快擠到他身邊來了,終于克制不住,質問道:“老六,你這是做什么?逼宮嗎?造反嗎?”他覺得還真有可能,鄭老六何等手段,能甘心去望龍門看守所那鬼地方養老?反正這決議不是他提的,更不是他拍板的,最多不過是附和一下。鄭耀先真鬧起來,他還真不怕,水混了才好摸魚,只是態度還是要表明一下的,要不鬧大了老頭子那里不好交代。
鄭耀先沒直接回話,掃視著驚怒的鄭介民、心虛的毛人鳳,冷冷說:“造反?唐座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鄭耀先不敢說別的,總是為黨國賣命十二年,復興社時期就出生入死,我問一句,要說統字輩里,誰抓的日偽奸細比我多?現在好了,一朝用完了,踢我去監獄看犯人。我說什么了?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他這話說的不快,但一字一句,叫人聽著都覺得心寒,論起功績,只怕就是鄭介民也不能和自己這位本家比,但這也正叫功高震主,惶惶保密局,知道此事的不在少數,只因事不關己,明哲保身而已,但夜半偶爾想起,難免有些齒冷,此番聽來就更不是滋味了。前番鄭孟二人敢借婚禮籌備金的事情拿捏姓毛的,所憑借的也不過是這罷了。
但是,正所謂可一不可二,鄭介民冷冷道:“在座的可沒人說你鄭耀先沒功勞,不然你這一身上校軍服也不會穿在身上。不過功是功,過是過,這次反集訓事件我和毛座吃的苦頭是這么回事,你要當面說清楚嘛?還是不服?”
此言一出,眾人皆暗道一聲厲害,趙簡之等畢竟道行淺些,面對仇寇毫不手軟,真對上這種大員還是有些發涼發虛,倒是宮庶膽色壯些,高聲說:“好叫各位得知,這次行動是屬下直接指揮,是好是壞都該找我才對。我因第一次上手請教了六哥幾句,難道也是他的過錯?”
毛人鳳一看有他打頭,也定了下神,面上一副樂呵呵地表情,道:“局座說的是,為了黨國,我們受點委屈倒也罷了。但是誰也不能在功勞簿子上躺一輩子吧?老六,宮庶年輕,但李士群你該熟吧,他當年混的比你可只好不差吧。”這話說的誅心,不少老人都有些心驚肉跳,李士群是浙江遂昌人,戴笠的大同鄉,此人畢業于上海大學。早年加入共'產黨,后叛投至國民黨、入戴笠麾下效命,又在抗戰期間投靠日本侵略者,組建76號特務組織,殘酷迫害抗日軍民,罪大惡極。幾年前正是戴笠下令,命周佛海設計利用日本特高課將這三姓家奴毒死。
鄭耀先若是真來討說法的,只怕真給這些人堵住,但這目的不同,自然還是沉住氣道:“毛座說的是,咱們叫軍、統也好,保密局也好,家規頭一條就是生進死出,絕不容許背叛。何況還是當漢奸?話說到這里,我也不怕告訴大家,當年要著狗東西的命,也有我一份。如今戴老板已歸林泉,將來日偽余孽若來尋仇,找我就是。”
這話說的不疾不徐,卻自有一番威勢道理,說的不少人暗自點頭,心想這姓鄭的當真是個敢作敢當的,讓人不得不服。卻聽鄭耀先接著道:“各位長官別急,老六今天不是來表功的,也不是不服從上級調令。而是說個道理,李士群該死,是因為他背叛,而我鄭耀先不管是去南京保密局還是山城望龍門看守所,都是咱們二處的人。各位說,是不是?”
此時屋內屋外已經聚了不少人,大都是受過鄭耀先恩惠的中下層軍官,聞此一問,立即高聲應答道:“是。”
“六哥不是軍統的,我們誰還能算是軍統的人?”
鄭介民忍無可忍了,道:“老六,你饒了這么大的圈子,現在可以說到底是為了什么了吧?實話告訴你,國府還都在即,我們事兒還多著呢。”
“局座,別著急啊,兄弟我也不是啰嗦個沒完的人。只是怕不把前因后果說清楚,您三位沒法給我做主。那既然我鄭耀先還是保密/局上校處長,我的家眷在咱們宿舍樓外頭被劫持,駐守的人見死不救,還是情報處的人回來報信兒,這事怎么講?”鄭耀先鋪墊完畢,終于說出了此行的核心目的。
此言一出,才真實的是滿座嘩然,連一貫老辣的鄭介民都驚愕了,鄭耀先寵愛這個未過門的小媳婦,只恨不能當命根子,整個軍情部門基本上就沒有不知道的,有的人甚至引為笑談。不過話說回來,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軍統說到底是以軍人為核心班底組建的,鄭家這口子兩個月之內連續兩次被劫持,這一回更是殺到人家家門口,是個站著撒尿的都忍不下這口氣了。以后說出去,丟人的絕不只是他鄭耀先,整個保密局就等著被人笑話吧。
鄭介民終于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轉頭問唐縱,“老弟,后街宿舍樓那邊是你管轄的吧,這回事卻怪不得益謙了,你是不是得給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