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瘋吧?”
老狼聞言瞪著綠油油的眼,滿臉驚懼之色的說道:“仙妖有別,高人沒殺咱們都算幸運了,咱們還主動湊過去求仙問道?”
“有何不可?”
狽爺目光微動的輕哼一聲,咬牙切齒的說道:“就咱哥倆的這歲數,這跟腳,能開得靈智都是僥幸。
若是沒有緣法機遇,最多再活個三二十年就到大限了,你就甘心藏頭縮尾的渡過此生嗎?
若是靈智未開,渾渾噩噩的過了此生也就罷了,無甚可惜的。
可咱們已經開了靈智!
咱們現在是妖,是妖!
你無所謂,可我連走路都得搭著你的身子才行,便是你甘心背我一輩子,我也不甘心讓你背我一輩子!我不甘心!!”
“……”
老狼愣愣地看著趴在自己背上的好兄弟,明明相處了多年,可如今仿佛第一次認識它一般。
“老狼,這可能是機緣。”
狽爺那雙幽綠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它,說道:“那位仙道高人看到了我們,卻并未動殺心,或許他老人家對我等妖類并無門戶之見。”
“……”
老狼默然許久,問道:“那萬一高人有門戶之見呢?我們主動湊過去豈不是與送死無異?”
“伱方才也看到了,高人看了我們這兒一眼,若他老人家真有門戶之見,那咱們方才已經死了…”
狽爺一臉篤定的搖搖頭,又道:“咱們沒修為,沒跟腳,說難聽點甚至連見識都沒有,能在此處遇到這種游戲紅塵的仙道高人那是你我的造化,甚至…甚至是咱哥倆此生僅有的機會!”
“……”
老狼點點頭也不再糾結,嘀咕道:“打小你就比我聰明,聽你的。”
“這就對了嘛~”
狽爺咧嘴一笑,說道:“這黑燈瞎火的,前面不遠就有一座荒廢的將軍廟,說不定高人會在那兒落腳~”
“走!”
“不急,先商量一下怎么說,我再教你些為人處事的禮儀,省的在高人面前失禮。”
“聽你的…”
在月色下,一狼一狽勾搭在一起,或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商議著等會怎么開口,或是抽筋似的揮著爪子學習禮儀,場面十分滑稽。
許是商議明白了,也學好‘為人處事’的禮儀了,狽爺再度將短小的前肢搭在老狼身上,兩妖邁著六條腿往前而去。
………………
張修緣駕馬而行,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兩只小妖誤認為是‘仙道高人’了。
待看到不遠處有座破落的將軍廟,他心中暗嘆終于有個落腳地了,當下駕馬湊了過去。
見廟中無人,房頂也多有破洞,角落卻有不少柴火堆的痕跡在,他也暗自松了口氣。
這種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有柴火堆的痕跡在,起碼能證明以前有不少路人在這將軍廟里借宿過。
若是連個柴火堆的痕跡都沒有,那反而不正常,他也不敢在此借宿。
張修緣先下馬,隨后將師妹接下,又將馬拴在草料茂盛的樹旁安置好。
師兄妹二人在野外生活了兩天,也算有些默契了,分頭在廟旁撿了些干草枯木帶到將軍廟中。
一個生火烤馕填肚子。
一個收拾睡覺的地方。
張修緣見師妹收拾好了睡覺的地方,坐在自己身旁,將烤好馕遞一個給她,“將就著吃點吧。”
“師哥,小時候我還幻想過和你一起過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呢。”
張妙善啃著干巴巴的馕,癟著小嘴兒嘀咕道:“可真過上這種生活了,我怎么反而又覺得不踏實呢?是不是我長大了,心就變了?”
“……”
張修緣默然…
這事就和小女孩兒三歲尿床會被打屁股,但二十歲尿床可能會被夸獎一樣,不同的年齡做同樣的一件事,感受和反饋也不會相同。
“不是你長大了,也不是你變了,而是你的心境和所處的環境變了。”
他搖搖頭,隨口說道:“人有七情六欲,本身就是個復雜且矛盾的個體,同樣一碗飯,開心時吃的香,悲傷時可能難以下咽,也是同樣的道理。”
“噢~”
張妙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表現出一副雖然聽不懂,但感覺還是蠻厲害的模樣。
張修緣也沒在意,只道:“好好吃吧。”
破落的將軍廟中,柴火堆噼里啪啦的跳動著火星,月華自房頂上的破洞撒下點點斑白。
師兄妹二人啃完干巴巴的馕…
張妙善吃完全然沒有去睡覺的意思,抹了抹小嘴后滿是嬌憨之色的笑道:“師哥,你給我講故事唄。”
張修緣聞言瞥了她一眼,隨手添置了些柴火,“大晚上的講什么故事,趕緊睡覺去。”
“睡不著呢,師哥你講講嘛~”
“不講…”
“講講嘛~”
張妙善挪著身子湊到他身旁,癟著小嘴扯著他的衣角,滿臉委屈之色的嘀咕道:“以前妙善睡不著,師哥經常給人家講故事的。”
“……”
張修緣見狀不禁啼笑皆非,頗為無奈的點點頭。
他沉吟了一會兒思量著該講什么故事,忽然想到之前路上聽到的狼嚎,也便有了主意,說道:“給你講個關于狼的故事吧~”
“好好好!”
張妙善拍著小手叫好,見自家師哥準備開口,她緊忙揣著小手乖巧的坐好。
“一個屠戶在天晚回家,擔子里的肉已經賣完了,只有剩下了骨頭。沒成想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兩只狼,而且那兩只狼緊跟著他走了很遠……”
廟外不遠處…
一狼一狽勾搭在一起,看到那隱隱透著火光的將軍廟,兩張毛臉上都浮出了幾分人性化的喜意。
“狽爺…”
老狼回首看向老搭檔,問道:“高人真在這廟里落腳了,咱們現在過去直接納頭就拜以表誠心?”
“不妥不妥…”
狽爺搖搖頭,應道:“高人那馬栓在廟前,咱們就這樣過去,萬一驚了馬兒未免不美。”
“那怎么辦?”
“咱們繞一下,從后面進廟…”
一狼一狽打定主意后對視一眼,隨即踮著六條腿輕輕的往將軍廟后面繞去,那模樣看起來不像是狼妖狽妖,反而像是偷香油的老鼠,十分滑稽。
將軍廟中…
張修緣悠閑的講述著前世‘狼三則’的故事,“一會兒,一只狼徑直離開,另一只狼像狗似的蹲坐在前面。
過了很久,那只狼的眼睛好像閉上了,神情很悠閑,像是在睡覺。
屠戶自然不會放過這這樣的機會,突然跳起來用刀劈狼的腦袋,接著又連砍幾刀把狼殺死。
見狼已死,屠戶正準備回家,轉到柴草堆后面一看,卻意外發現另一只狼正在積薪中打洞,想要從通道進入…
他這才明白前面那只狼為何假裝睡覺,原來是用這種方式誘惑自己,讓后面這只狼從身后攻擊…
屠戶見那只狼的身體已經鉆進一半了,只露出屁股和尾巴。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從后面砍斷狼的大腿,把那只打洞的狼也殺了。”
“師哥,這兩只狼也太笨了吧~”
張妙善笑嘻嘻的說道:“它們還自以為聰明的想要從人家后面偷襲,結果頃刻而斃。”
張修緣聞言也只是笑了笑,感嘆道:“禽獸之變詐幾何哉?止增笑耳。”
而此時的將軍廟后…
剛湊過來的一狼一狽聽到師兄妹二人的對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似的,駐足在原地,兩張毛臉上盡是驚懼。
一陣微風拂過,樹葉漱漱作響,而它們甚至連退出將軍廟的勇氣都沒有。
“……”
張修緣聽到風吹草木之聲,習慣性的嘆了口氣,對外說道:“貧道只是偶然路過貴寶地,并無冒犯之意。”
話音剛落,將軍廟后面突然傳出兩聲狗叫似的哀鳴…
“上仙饒命!!”
“上仙饒命吶!!”
張修緣:“?????”
張妙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