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我有話說!!”
“……”
周邊的兩行人聽到趙玉恒嘴里說出口齒清晰的女聲,又想到他身上沾染邪祟之事,皆是覺得毛骨悚然…
而張修緣原本要扎的第三針也停了下來,略顯詫異的看向那趙玉恒,倒是沒想到方才還‘怒視’自己的邪祟竟這么快就服了軟。
不過既愿開口,總歸是件好事…
他微微頷首放下了手中的皂角針,故做姿態的冷聲道:“貧道方才好言相勸,都不見姑娘開口,怎地現在有話要說了?”
“我……”
趙玉恒聞言氣結,但看到那道人冷著臉的姿態,又想到方才被針扎的痛苦,卻也不敢多犟嘴,生怕又被扎幾針。
張修緣也知把事處理好才是正事,故而也沒有逼迫太過,問道:“你是哪位屈死的怨鬼?”
趙玉恒輕哼一聲的說道:“我叫柳姮娥,并非是什么屈死的怨鬼…”
“并非是屈死的怨鬼?”
張修緣聞言不免有些驚疑,問道:“既然你不是屈死的,那又是如何化成怨鬼的?”
“讓我屈,讓我怨的人已經死百年了,我還算什么屈死的怨鬼?”
柳姮娥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百多年前,我是醉風樓里賣唱的戲伶,別那么看我,我雖是賣唱的但并不賣身。”
張修緣點點頭表示理解:“清倌人。”
柳姮娥聞言怒視著他,咬牙切齒的再次強調:“我是戲伶,不賣身!!”
“……”
張修緣訕然的點點頭。
方才聽到‘賣唱不賣身’時,他就想起前世朋友家的茶館中也有那么一群姑娘,但那些姑娘大多都是把這話當做哄抬市價的噱頭與手段。
故而方才聽她這么一說,便下意識的將兩者聯想到了一起…
如今見對方神色幽怨,他也知是自己想岔了,拱手賠禮道:“貧道從未去過那種地方,故而不太清楚清倌人和戲伶的區別,一時口快,還望姑娘海涵。”
柳姮娥對眼前這道人是又惱又懼,卻又沒什么辦法,只輕哼一聲的解釋道:“清倌兒是指尚未接客,但可以接客的妓女;戲伶只是賣藝的。”
“受教了…”
張修緣點點頭,示意道:“柳姑娘繼續說,貧道還是有些好奇柳姑娘的身世是如何化作怨鬼的。”
“自然是被人逼的…”
柳姮娥目光幽幽的講述道:“醉風樓確實是風月場所,我當時又是樓里小有名氣的戲伶,聽曲的客人倒也不少。”
“有一次,有個邋遢老道在臺下聽曲,我唱完討賞錢的時候,那邋遢老道說我唱的不錯,但沒錢賞,便要幫我算一卦當做賞錢…”
“那邋遢老道也不知算到了什么,只說我是個命苦的,還給了我一根發簪說是垂危之際能救我一命,我收了發簪也沒當回事兒…”
“后來,醉風樓迎接貴客,特意讓我去獻曲,結果遇到了個垂涎我美色的老畜生,我不從,那老畜生就想要動強,我情急之下便拿發簪扎了那老畜生…”
“然后我便被趕來的醉風樓管事打死了,拋尸在了城西的一口枯井里…”
“再后來,我也不知怎么了,就莫名其妙的又活了過來,變成了你口中的怨鬼,而那根發簪也成了我的寄身之物。”
“仔細想來,還真被那邋遢老道說中了,我命的確苦,那發簪也確實救了我一命…”
柳姮娥漫不經心的講述著自己的悲慘過往,語氣平靜,并無多少波瀾,也沒有多少怨氣可言…
張修緣聞言沉吟了好一會兒,眉頭微蹙的問道:“柳姑娘就沒有一點怨念?”
“怨誰?”
柳姮娥幽怨的瞥了他一眼,非常想說要怨也是怨你扎針太狠,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百多年光陰,若是能投胎的話,算那老畜生無病無災,也夠他老死三輪了,醉風樓也早就沒了,怨誰?”
就如她方才所說的那般,讓她屈,讓她怨的人都已經死百多年了,那一腔怨氣也早就被時間沖刷殆盡…
張修緣還未說話,一旁的趙承輝便已經開口斥責道:“既無仇無怨的,那你何故附身在我兒身體中?”
“誰說無仇無怨了?”
柳姮娥聞言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同樣叱罵道:“你兒子與我有阻道之仇!此仇不共戴天!念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沒殺他,那都是姑奶奶我心善!”
“一派胡言!”
趙承輝面色一變,也顧不得對方是鬼類了,當即厲聲駁斥道:“我兒才十一歲,如何能與伱這等百年老鬼有瓜葛?”
“你才是百年老鬼!”
柳姮娥聽到別人稱自己是‘百年老鬼’,瞬間像是炸了毛一般,潑辣的鄙夷道:“就這還是個官身呢,生個兒子都管不好,我要是百年老鬼,那你兒子就是小鬼!小鬼!”
對于上了年紀的女人而言,‘年齡’這東西簡直就是禁忌…
女鬼,同樣如此…
她方才被‘鬼門十三針’扎的痛不欲生,本就有些怨懟,不敢對身前這道人怎樣怎樣,還不敢對個普通人撒氣?
“趙大人勿惱!柳姑娘勿怒!”
張修緣見雙方大有吵起來的意思,緊忙擺擺手示意,先將臉色青白的趙承輝安撫下,隨后又看向柳姮娥,說道:“柳姑娘,還請道明緣由。”
他嘆了口氣的說道:“畢竟陰陽相隔,有些誤會也正常,大家說清了,咱們化干戈為玉帛,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豈不美哉?”
“不是誤會!”
柳姮娥輕哼一聲的解釋道:“我化身為鬼類后,無法離開那根發簪太遠,閑著無事就在那口枯井中吸收陰華修行,百多年無人打擾…”
“前些日子,我正值修行突破桎梏之時,若是順利便可凝聚鬼軀,修為精進非往日而語…”
“結果白日來了一群孩子,就是這趙玉恒牽頭,他們搬了塊石頭將我那枯井的井口給堵起來了!若是如此也就罷了,關鍵還人人都在那石頭上撒尿!”
“我正值修行關鍵之時,結果被堵了井口,晚上不僅吸收不了陰華修行,還被那童子污穢壞了棲身陰地,折損修為,平白錯失了突破桎梏之機!”
柳姮娥提及前些日子幾個小孩無意間壞自己修行的事,說話都是咬牙切齒的,話中的怨氣之大,可比她提及自己身世時重太多了…
她惡狠狠的瞪了趙承輝一眼,隨即看向身前的道人,問道:“道長你也是修行之人,你來評評理,此非阻道之仇乎?此非不共戴天之仇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