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諾清低著頭,便只能看到皇上和皇后的裙擺以及皇上的黑地繡金龍靴子和皇后的百花團錦墜流蘇鍛鞋。
二人已然脫了繁重復雜的朝服換上了常服,可即便是常服,也看的出兩件衣服的用料和工序十分繁雜且金貴無比,非常人所能駕馭。
許是先前在太安殿前已經和皇上皇后對過一次話,故而,此時的趙諾清倒沒那么緊張,禮數周全的對著二人磕頭行禮。
“嬪妾才人趙氏給皇上、皇后娘娘請安,皇上、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身后的兩個丫頭第一次得見龍顏,心中惶恐,但到底沒給自家主子丟人,同樣禮數周全的向二人磕頭請安。
“奴婢金禾/金苗給皇上、皇后娘娘請安!”
二人說罷,身后傳來許寶林顫顫巍巍的請安聲:“嬪妾……嬪妾給皇……皇上請安!皇后……皇后娘娘請安!”
趙諾清低著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是隱隱有些不悅。
許寶林方才那般著急的將她趕走,定是害怕她搶了自己的風頭,得了皇上的恩寵。
卻不曾想她走晚了一步,直接迎面碰上了皇上和皇后,也不知許寶林此刻作何感想?
她本就無意爭寵,只是見她身邊無一人伺候,心生憐憫,本來等許寶林喝了藥她也是要走的。
可許寶林不念她真心安慰,且險些被她牽連受罰,只一心算計于她,著實讓人心寒!
如今她再次殿前失儀,只怕皇上也不會再有興致寵幸于她,她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看著床下發絲凌亂、體抖如篩的許寶林,皇上的眼里果然流露出厭惡的神色。
今日本是他下旨不許太監給自己撐傘,妃嬪們效仿自是他意料之中,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罷了,沒想到許寶林的身體竟然羸弱到這種地步。
沈泊辰心中隱隱帶著些許遷怒之意。
太后一路舟車勞頓,不宜過多打擾,將太后送至慈寧宮后,他便想著過來慰問一下,一來以解心中愧疚,二來堵住悠悠眾口,卻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許寶林不成體統的跌下床來,實在難看!
低頭再看腳下的趙才人,一身鵝黃色織錦襦裙,發髻一絲不茍的挽著,上插著一只同色系杏花簪子,修長的脖頸微露,看著清爽又亮眼,兩廂對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皇后見狀,立刻派身后的大宮女清煙上前將許寶林攙扶起來,笑說道:“許寶林身子還未痊愈,定要好生休養!身邊的宮女哪里去了?怎么都沒個伺候的人?”
皇后的聲音喚回了沈泊辰的思緒,面色微沉的冷聲道:“免禮平身!”
許寶林在清煙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起了身。
不等許寶林回答,皇后轉身看向趙諾清,笑問:“趙才人是要走了嗎?”
趙諾清低順著眉眼,朝著皇后屈膝一禮,如實說道:“回皇后娘娘,正是,許寶林說她喝了藥犯困,便讓嬪妾先回去休息!”
聽著趙諾清的話,皇后略一思索立刻便明白了過來。
她說過皇上和她會來看她們,許寶林便迫不及待的將趙諾清趕走。
手段拙略!
皇后如是評價。
皇后面上微冷了下來,看向許寶林的眼神添了些許厭煩。
皇上卻仿佛渾然不知,淡淡開口道:“許寶林倒是個知恩圖報的,賞!”
如此一句話,讓許寶林險些激動的暈了過去,方才看到皇后驀然冷下去的眼神,以為自己心中那點小心思被皇后發現,正惶恐不安,不曾想皇上竟然夸了她,心中的惶恐瞬間化解不少。
心道:皇上才是一國之君、一家之主,只要皇上心疼、喜歡她便好!
皇后也不拆穿她,笑說道:“皇上既賞了許寶林,本宮便賞趙才人罷,如此,外人也不會說你我顧此失彼!趙才人,抬起頭來!”
趙諾清乖乖的抬起了頭,雙眸亦是低垂著,心中卻疑惑著,不知讓她抬頭作甚?
片刻,耳邊突然響起皇后略帶驚喜的聲音。
“本宮沒看錯,果真是個美人胚子,竟是比瑾妃還要美上三分!”
傳聞瑾妃是京城第一美女,姿容出眾,又是朝堂二品大員之女,說是天之驕女也不為過。
趙諾清忙低下頭,做出一副虛心的模樣:“妾惶恐!妾蒲柳之姿怎敢和瑾妃娘娘相提并論!”
“哼!”
趙諾清眉頭微蹙,覺得自己仿佛幻聽了,她好像聽到了從皇上鼻孔中輕哼出的聲音,似不屑、似輕視,總之不是什么好意思。
這一聲輕哼是對她還是皇后?
雖然聲音很輕,但皇后亦聽的真切。
皇后面無不滿之色,裝作沒有聽到,繼續對著趙諾清道:“趙才人不必自我菲薄!后宮妃嬪眾多,以往來喝茶聊天時,似乎不曾見過趙才人?可是還未侍寢過?”。
趙諾清臉上劃過一絲尷尬和羞澀之意,不知皇后是如何看出來的,于是硬著頭皮道:“是!嬪妾還未曾侍寢過!”
此話一出,趙諾清瞬間感到頭頂有一束十分炙熱的視線襲來。
皇后微挑眉頭,嘴角牽起一抹笑意,“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本宮賞你的禮物便是……今日給皇上侍寢可好?”
趙諾清心臟猛地一墜,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炸的她手足無措。
身后的金苗和金禾卻是激動不已,卻也不太敢表露出來,一旁無人理會的許寶林則滿眼嫉妒。
趙諾清正慌亂到不知該如何作答,突然頭頂傳來皇上微慍的聲音,“胡鬧!朕要寵幸哪位妃嬪,還需皇后安排嗎?”
皇后語氣淡然道:“臣妾身為中宮皇后,為皇上挑選身家清白、模樣姣好的女子為皇上綿延子嗣,乃是臣妾分內之事,怎算胡鬧?”
聽著二人狀似爭吵的話,趙諾清心下吃驚不已。
皇上和皇后不是鶼鰈情深、恩愛非常嗎?如今,他們是在爭吵?
趙諾清把頭壓的低低的,多希望此時此刻,自己是個聾子、瞎子,看不見聽不著,如此便能避開眼前的尷尬。
然而,他們似乎覺得她還不夠更尷尬。
皇上壓制著喉間的慍怒,似賭氣般冷冷道:“不勞皇后費心!朕覺得趙才人倒是比皇后眼神好的多,正如趙才人所說,她也不過蒲柳之姿,朕看,倒不如許寶林模樣嬌俏,柔美可人,今晚,朕便翻許寶林的牌子了!來人,將許寶林送去養榮殿!”
說罷,皇上竟是不管身后的皇后,自顧自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