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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命懸第128章命懸
“你演得不錯,余遠。雖說傷了本少主,可量在帶人來得及時,埋伏頗好,攔下為首三派,又助我奪得蒼昱。賞你不死。”
余遠俯首:“謝少主。”
晏庭深抓緊胸前衣襟,一動不動地望著不遠處伏倒在地的蘇燁,心中的理智像山崩般節節轟塌:蘇燁被劍殺了,劍鋒偏了一點位置,不是向心口去的,或許還能活……
不,這種情景下,他沒可能活下來的……
這個奇陰的程少崢不可能留他活口,我距離蘇燁太遠,來不及救下他,程少崢又是掩蓋了自己修為的,真實實力還在我之上,加之這個名叫余遠的手下,也是一個實力不菲的狠角色,我若是去救蘇燁,自己也逃不掉……
有道聲音在晏庭深腦內盤旋,它在說:功虧一簣。
求饒嗎?……
出賣蘇燁,向奇陰宗的人求饒,能保下性命么……
又或是我從懸崖上跳下去,趁機躲起來,他們已經奪到蒼昱,多半不會追殺我,加之為首三派的眾修士就要追上山巔,我是能全身而退的……
盛玄怨和陸溪言還在,我還能用他們……
“晏……”蘇燁雙手支撐上半身,掙扎著偏轉過頭顱,目眶赤紅,臉頰染血,他艱難地開口,每一呼吸間,堵在口鼻間的瘀血連帶著沙啞的聲音咳出:“晏兄,你快…走啊……”
晏庭深所有的念頭皆在此瞬間傾落。
“哦。你倒是提醒我了。”程少崢握著蒼昱轉身,步履又輕又緩,帶著幾分輕狂的姿態向晏庭深走來:“怎么呆著不動呢?晏淵小兄弟,這可不像一切盡在掌握的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庭深與他平視,眼神毫無波瀾,而下一瞬,橫起照林劍就劈了上來,程少崢與其手下余遠密切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見晏庭深長劍揮動,即刻動手,程少崢長鞭氣勢洶洶,鬼嘯不斷,振下他一劍時,卻發覺晏庭深根本毫無戰意,他對于余遠的槍法絲毫不躲閃,而是全力一掌擊在地面,腳下本就碎裂的崖石頓然震顫。
程少崢大驚,明白了晏庭深這是要同歸于盡,怒罵道:“你個瘋子!”
晏庭深將體內為數不多的真氣盡數外泄,企圖在這斷崖上再制造一場山崩,聽到程少崢的罵聲后,釋然般露笑。
是啊,我是瘋子。
許久之前,我就瘋了。
長槍刺入體中,晏庭深肩頭血肉橫飛,余遠收槍又跟上一戳,晏庭深大斬劈開,余下真氣將照林燃成明秋亮色,雖非自爆,卻也無差,他雙手握劍,將照林直直插入腳下山石中,程少崢見他不加反抗,勢必不會讓他如愿,一手提著蒼昱劍向晏庭深脖頸砍去,要讓他尸首兩分。
蒼昱本是珠光色的劍刃已經完全黯淡了下來,灰暗無光,劍鳴如泣,直到此時,程少崢才意識到蒼昱劍不對勁,蘇燁眼看晏庭深要被他所殺,在地面挪動身子爬了過來,胸口的血窟窿在碎石面上摩擦,拖出一地鮮紅。
“住…手……”蘇燁一把抓住程少崢的腳腕,被他惱怒至極地一腳踢開。
“為什么!為什么蒼昱的氣息消失了!你做了什么?!”
崖石顫動得越來越厲害,晏庭深真氣耗盡,噴出一口鮮血后哈哈大笑:“以劍弒其主,劍靈自封!這是你應得的!”
“你!”程少崢怒不可遏,一腳重重踢在蘇燁身上,將他在空中踢翻了幾身,又凌空踩在他背上壓落地面,用盡全身力氣跺了幾跺:“該死!”
“蘇燁!”晏庭深踉蹌著向前邁出步子,只見蘇燁雙瞳如蒙上一層灰翳,琥珀色的眼珠已經完全暗了下去,毫無一絲生氣。他抬手拔出石縫間的照林,山石終于沿著縫隙分離,四分五裂,程少崢舞起長鞭,黑氣涌現,鬼鳴作響,晏庭深趴在蘇燁身上擋下了這一鞭,脊椎骨“咔咔”斷裂,他卻一聲不吭,連一絲痛音都沒有發出。
“少主!這處要塌了,輕功落下去恐怕會摔傷,不如先撤!”
程少崢握緊蒼昱,立在原處并不動作,觀察地上二人已無活人反應,憤憤揮袖離去。
山石碎裂,崖壁轟然塌下,頂端的二人隨眾石墜落,下墜之一瞬,晏庭深莫名有些豁然,壓在心間的所有盡在此刻崩落,落石如同被掀翻棋盤上的棄子,得了一瞬又名為長久的自由,他本以為自己已將明哲保身四個字刻進了骨子里,在此時,竟甘愿與他一同赴死。
到此為止了。
母親,我來見你了……
對不起,阿述,師父……
素和氏……
“喂!”
晏庭深感到自己在空中被人拍了拍臉,還以為是臨死時的幻象,茫然地睜開了眼睛,在失重墜地間,面前有位衣著深粉色衣裙的少女,正踏在落石上與他們一同下墜,她咧嘴笑道:“你還沒死呀!正好!兩個人我可救不動!”
“少,少主!”站在峰頂的余遠大驚失色。
程少崢皺眉:“怎么了?”
“云,云小姐!”他指著落石間的嬌俏身影,驚道。
“云雅?她在干什么?!”
程少崢眼見云雅在落石上召喚出煉化鬼童,鬼童變化為成人體型,背起了蘇燁與晏庭深二人,她抬首向山巔回望,恰與他遙遙相視,云雅并起四指在額邊輕輕一揮,嫣然巧笑,十分嬌俏可愛,算作與他打了招呼,而后由鬼女背負著她,急速踏在相近的墜石緩沖,又躍上崖邊樹枝,從高空迫降,甜糯的聲音被風捎來:“‘少主’,回見呀!”
余遠只聽到自家少主握著九玄鞭的手“咔”的一響,他怒而笑之:“很好!云雅這個女人!很好!”
余遠也不明白自家主子到底是在夸云小姐“很好”,還是在罵她“很不好”,只能附和道:“少主說得是。”
“是什么!”程少崢踹了他一腳:“帶著蒼昱與部下回宗,誓要讓此劍認我為主。”他望著手中灰暗且沉寂的長劍,心頭滿是恨意與嫉妒,又道:“去給我查查叫‘蘇燁’的那小子是什么來頭。姓蘇的,只要不是蘇澤一脈……”
轉而冷笑:“哼,縱使他是又如何!……”
晏庭深被鬼女背著,一顛一顛的極其難受,五臟六腑都要這番極速迫降給震出來了,鬼女最終落地時,他已經不剩兩口氣。
云雅手攀樹枝,臉上被刮得有些狼狽,可她并沒有選擇在此處停下腳步,而是又命鬼女們掩護他們逃出好一陣遠,直至出了無垠川,確認四周安全后才將二人平放在地上。
晏庭深調理氣息良久,身上傷口微做止血,又陸陸續續從肺中咳出淤血,只向蘇燁身側爬去:“蘇燁……”
云雅站在三步開外,看著這兩具血人,嘆息一聲:“他要死了。”
明明是心知肚明的答案,可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卻讓晏庭深全然無法接受。他搖了搖頭,抽搐著的雙手從衣服上撕下一角,咬破手指寫下了一封血書,用恢復過的一絲真氣施出傳信術,將信派了出去。
再無一點氣力,他問云雅:“你是魔宗之人,為何救我?”
云雅撥動頭發,瀟灑回道:“少崢見我英姿颯爽的救人,想必會不可自拔地愛上我。”
晏庭深的嘴角抽搐起來,他見蘇燁合上的雙眸,雙指搭在他腕上探脈息,自己的指節一直在發顫,十分影響判斷,晏庭深多希望跳動的是蘇燁的脈搏,可事實并非如此。
“……別死,蘇燁,求你別死……”
“好啦,我不開玩笑了。”云雅在他二人身側蹲下:“你們是陸溪的朋友吧,身上有近似的氣味,我是為報陸溪的救命之恩才隨手救你二人的,順便給那負心漢添點堵。”
“這人是真要死了,身上這么重的傷,氣息將盡,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都難救,我能給他渡些真氣續命,你們還能說上幾句話,有什么要交待的后事趁早交待了吧!”云雅說著,施了個指法極其復雜的術,置于蘇燁額上,那氣息緩緩進了他的眉心,于此同時,晏庭深感到蘇燁沉寂的脈搏又緩跳了起來。
云雅呼出一口濁氣,收手:“我能做的就是這些,你方才用過傳信術,是給陸溪和那個姓盛的人吧?我得走了。”為了防止再次見到秦寒川,云雅說出這句話后便收回了鬼女們,消失在了密林中。
“……咳……”
蘇燁輕輕顫了聲,氣息只出不進,眼皮微微分開了道縫,可什么也看不清:“晏兄……”
“我在……”
“你……”蘇燁緊緊拽住晏庭深的手:“不用…救我了……白費…力氣……”
“我死了…你就…一把火把我燒了…埋了……不要……”他掙扎著道,“不要帶我回蘇家……也不要告訴我爹……我阿姐……”
“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只有我一個兒子…受不住的……”
“你就和我阿爹說…我…不想做家主…一心求道…跑了…不回去了……”
“別再說了,蘇燁,別說了……”晏庭深將丹田內恢復過來的真氣,毫無保留地全部給他渡去,完全失了往日的鎮定:“你再撐會兒,盛玄怨和瓊亦就能過來,他們有法子救你的……他們有法子救你的……”
“呵,他……”蘇燁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再幫我…向盛玄怨…捎聲對不起……瓊亦…膽子小…不要讓她看到…我這樣……”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蘇燁!你還有那么多事沒做!……”晏庭深握緊他的手:“你沒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也還沒將你阿姐介紹給我……”
“蘇燁,你把眼睛給我睜開啊!……”
蘇燁只覺身體越來越輕,耳邊鳴聲作響,丹田中不知從哪涌出了股暖流,暖流沿經脈緩行,意識越來越沉,就此墜去。
山雨轟然,瓊亦與盛玄怨御劍于雨云之上,隨幻鴿指引而飛,夜幕欲降,黃昏滿沉,孟夏的霞光渲染整個天際,橙紅色的層云如同被點燃,落照晚林。二人匆匆趕來,只在幻鴿消失的最末端,見到了地上兩具血淋淋的人身,在泛紅夕陽的光暈下,血跡似是被照染上去的,太過刺目,太過不真實。
晏庭深恍恍睜開眼睛,只見飛似奔來的瓊亦,以及她身后的盛玄怨。
瓊亦瞳孔微縮,臉上驚得不見一絲血色,“蘇燁!晏兄!”她上前探察二人傷勢,卻無從下手:“怎么會成這樣……”
晏庭深肢體僵硬,他哆嗦著將蘇燁扶去:“快…救他……”
盛玄怨瞳孔一縮,失聲道:“蘇燁!”俯身蹲下去探脈,毫無動靜,可蘇燁體內一股奇異的真氣包裹著他的靈魄,屈居丹田,雖是離逝之脈,但并未泯滅,隱隱流動著生機。
瓊亦在包裹中翻找出急救丹藥給二人服下,盛玄怨撕下腰上布條給蘇燁傷口填藥包扎,將心中的混亂全數壓下,語氣顫動,向她道:“瓊亦,能救!盡你我二人的全力,替蘇燁渡真氣運功,可以一試!”
晏庭深不敢信自己的耳朵,蘇燁的身體早已經涼下去了,他也在心里做好了接受他死訊的打算,不想聽到此話,猶如抓到救命稻草:“……真的?”
“嗯。”盛玄怨望著蘇燁蒼白的面容:“他破境升階了。”
「作者有話說:
嗯。沒事的。全員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