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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救回第129章救回
晏庭深從絕望而一味的呼救中陷入震驚,而后理智漸醒,抓住盛玄怨的手一字一字道:“好,好……若需要我出力之處,與我說,我定全力……”
“不用啦!”瓊亦將晏庭深摁躺下去,“晏兄你這傷也不輕,就負責好好歇著,既然有法子救,我和盛暻定會把蘇燁救回來的。”
她先是在樹林中施了個隱匿氣息的法術,又用風凝術做了護身氣墻,盛玄怨將蘇燁扶至盤坐姿勢,又定了他的穴道穩住脈息,二人雙雙打坐運功,心中的忐忑與驚愕絲毫不比晏庭深少。
他們淪落如此的原因還不清楚,可當務之急是救人。
瓊亦雙手交疊,指間流光作閃,凈如白雪,望著蘇燁背后駭人的血洞,再不忍視,闔上雙目向他體內渡去真氣。盛玄怨與她動作一致,以掌貼在蘇燁右后肩胛渡氣,二人一同引著他丹田破境后的溫暖真氣修復著已經僵硬的殘破身軀。
蘇燁一直都沒有升入馭物階,三人是知道的。
由低階升作高階,最不穩定的因素之一,契機,實屬太過難得。
無人能斷下定論,契機會從何處而來,福禍相伴,絕處逢生,許是命不該絕,在蘇燁氣息將盡的那一瞬,丹田中新生的氣流包裹著他,讓他撐到了友人趕來。
或早或晚,皆是命數。
半個時辰后,蘇燁低垂的頭微微一顫,鼻喉間傳出呼吸的促聲,聲音極小,卻是讓三人為之一振的訊號,瓊亦與盛玄怨加緊為他運功療傷,月亮在無人注意時亮了起來,靜靜在空中偏移,待到亮過月白的天幕將它完全隱匿起,晨光初現,蘇燁的氣息終是穩定了下來。
瓊亦收手,長吸了一口初晨的空氣,又緩緩呼出,從運功狀態中轉醒,神態疲憊。盛玄怨也收式起身,向強撐著在一側護法的晏庭深道:“晏兄,蘇燁已無性命之憂,但要恢復痊愈,肯定得靜養一陣,一時半會是醒不來的。”
晏庭深嗯了聲,盛玄怨又問:“你們怎會受這么重的傷?是在爭奪蒼昱時被人所傷嗎?還有信上所寫的魔宗……”
晏庭深理清思緒,將與蘇燁一路上的經歷大都說了出來:“自我們四人分別之后,我與蘇燁一路西行,途中結識一人,名喚程少崢……”
他將程少崢如何隱瞞身份,取得他們信任,互相結伴同行說得十分清楚,又簡要說明了昨日的決戰,三派聚鼎,滅殺惡修,他們意外拾到了從天而降的神劍,蒼昱又認蘇燁為主,而后一直被追擊,程少崢撕開真面目,重傷自己二人……事無巨細講了個明白,最后道:“我們是被魔宗的一個姑娘救下的,她沒留姓名,救下我們便離去了。”
瓊亦道:“……是云雅。”
“你說,蒼昱封劍了?”盛玄怨問。
晏庭深點頭:“我親眼所見,劍靈自封,不可能有假。”
瓊亦思忖著:“這樣,魔宗費盡心思帶一把廢劍回去,就沒有意義了。”
“那奇陰的邪人似乎想讓劍解封,讓他為主。”話到此處,晏庭深無端想笑。
瓊亦嗤言:“蒼昱正氣浩天,認主重情重義,這個程少崢想得倒美。”
盛玄怨望一眼渾身血色的蘇燁,又看著晏庭深遍體鱗傷:“我們不可能任他回去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真當中土是他北境老巢了。”
瓊亦頷首,而后揚起頭,拍拍盛玄怨的肩膀,向晏庭深道:“放心,我們會替你報這血仇!將他斬于劍下的!”
晏庭深輕笑:“我信你們。”
因晏庭深擔心遇上先前有過幾次糾纏的修士們,催促二人早些離開荒野之地。于是,背著昏迷不醒的蘇燁,四人一面尋醫問藥,一面趕路,三四日后,他們進了長泰一處較為繁華的郡縣中,住在了醫館里。
余下時日,晏庭深只顧養傷,蘇燁安安靜靜躺床,盛玄怨和瓊亦除了照顧他二人,還需打探外界消息。
得到的消息有好有壞,好消息是有人為他們帶來了上品丹藥療傷,壞消息是這人是岳氏長子岳桓,他不僅親自來送了補品靈藥,還說已派弟子剿滅北境魔宗之人,讓蘇燁和晏庭深受安心靜養。
更壞的消息自然是他們身份暴露,本該在蘇家府地牢里的蘇燁實則地處長泰,其余三人私逃聽學數月,按照五族聯誼的規矩,必有責罰。因他們在奪劍混戰中救下眾多百姓,可以從輕發落,可從輕并不是免除,總之該落在身上的罰,一個也逃不了。
岳桓說這番話時,特地望了望瓊亦,“陸姑娘,你族宗主托我傳話于你,待蒼昱之事落幕,即刻回至廣陽,不得有誤。”
盛玄怨啞然,望著瓊亦,她一怔,試圖辯駁道:“可,岳公子,聽學還沒結束呢。”
岳桓搖頭笑道:“師命不可違,陸宗主也說了,你們此前談妥的條件作度。”
瓊亦明白,師父說的“此前談妥的條件”是指聽學考核全甲,心道,那就是說,師父這是硬把我叫回府去了。
那這么看,五月的考核,考不考都沒有必要了?
不用惡補了!
心頭一陣松快與沮喪感交織,不過盛玄怨的失落顯然更大,瓊亦只說聲知道了,又道:“岳公子,追殺魔宗中人一事,我與盛暻可以助力,現今五族出手,江湖門派收斂不少,我們手段雷霆迅速些,可將邪人一舉拿下。”
“我已向族中派信,會有人手趕來助陣的。”盛玄怨道:“岳公子盡可放心。”
岳桓回:“盛兄愿伸以援手,岳某感激不盡,近來正在追尋奇陰一眾的下落,若有消息,會第一時間告知的。我知道你們現在都記掛著蘇燁兄弟的安危,在他醒前,倘若那名為程少崢的邪人作惡,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瓊亦點頭:“多謝。”
在上品靈丹妙藥與醫館大夫的精心照拂下,第五日,蘇燁醒了。
他是大清晨醒的,彼時,天且蒙蒙亮,他全身作疼,不得動彈,只能發出一點點呻吟聲,在屋外煎藥的小醫女聽到動靜趕進屋內一看,嚇了一大跳,她從來沒見過受這么重傷的人還能睜開眼睛,立馬急急忙忙喊了盛玄怨等人來。
蘇燁抬起沉重的眼皮,腦中一片混沌,五感漸漸恢復,室內濃郁嗆人的中藥味引得他胃底翻涌,但又沒什么東西能吐出來,側過身子攙扶著床頭要起,胸口如撕裂般疼,那日奪劍大戰的記憶才一點點浮于心上。
程少崢!
蘇燁握緊拳頭,滿心憤恨:竟欺我騙我!虧我以性命相托,還認他是兄弟……
居然是北境的邪道!
他殺我一命,我卻得幸活了下來……
必將你千刀萬別!以命償命!
“蘇燁!”瓊亦跑在最前邊,沖進了屋中:“醒了!真醒了!”后一句話,是她對著屋外人說的。
“蘇燁,你怎么不說話?還能說話嗎?可記得我是誰?”
蘇燁被她逗得想笑,可屬實沒力氣,“喂……瓊亦…我是被捅穿的,不是被捶到腦袋了……”他的嗓音十分嘶啞,氣音很重,見瓊亦身后一前一末走進來的盛玄怨與晏庭深,慘白的唇合上,相顧無言,盛玄怨與他對視許久,最后移開了目光,只說:“你沒事就好。”
蘇燁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如今還活著,定是盛玄怨與瓊亦趕到的及時,才撿回一條命,他暫時沒心思理會盛玄怨,昏厥前記住的那句話,一直停留在腦中,他望著站在二人最后邊的晏庭深,開口:“……晏庭深,你過來…你倆出去……”
瓊亦不明所以。
晏庭深先是一愣,后走到床側的木椅上坐下,蘇燁撐起身子就揮上一拳,不過那拳頭輕飄飄的,不僅沒打到晏庭深,反而扯著自己的傷口,頓時齜牙咧嘴吸氣,用盡全力罵道:“晏庭深……你,你叫我把阿姐介紹給你?你看上我阿姐了?!什么時候的事啊?!”
瓊亦咋舌,盛玄怨也被此話驚到。
“你…你待我這么好……拜我兄弟,不會是圖謀不軌…都為了接近我阿姐吧!要不是我命懸一線,你還要瞞多久……”
蘇燁喘著粗氣,額頭冷汗直冒:“晏庭深……你可知我阿姐她已……”話音未落,指著盛玄怨,余下的話堵在嗓中一時順不出來,盛玄怨一滯,欲加反駁,晏庭深傻了眼,脫口道:“玄怨他都已經定有婚約了!”
蘇燁咳嗽:“他…咳!咳咳!他二哥啊……”
“此時我已知曉。”晏庭深毫不避諱:“我聽說過蘇小姐與盛二公子曾經有情,可那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他們那時年少,情意初現,而今時歲已長,對于少時情意又怎會介懷?”
蘇燁扶在床頭,“不,此事真不是你想得那么輕巧……晏兄,情海無邊,回頭是岸…咳!咳…做一個…自在的劍修,比什么都好……”
晏庭深沉默一陣,只說:“你莫不是舍不得自家阿姐,才與我說這種話的。”
“天爺啊!……”蘇燁驚嘆:“我是疼我阿姐,可也不至于誆晏兄你吧!”
“阿姐她癡情難訴,子靖哥又是個鐵石心腸捂不暖的,我勸了她許久…都勸不下來,不信,你問盛玄怨啊……”
晏庭深回頭望一眼盛玄怨,他正別著手,十分安靜地看著熱鬧,見幾人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點了點頭。
“蘇燁,我實話說,咱們倆初識時,我確還未見過蘇小姐。與她初見是在不久后的午間,她贈我青棗,與我短相暢談,我見她知書達理,賢淑端莊,從那刻起便認定她了。四處暗下問她尊名,才知她就是蘇氏大小姐,是你長姐。”晏庭深頓了頓,接著道,“與你們結拜,是因我們命中有緣,志同道合,與我傾慕于她,不可歸為一談。”
室內極其安靜,只能聽見屋外藥爐中燃燒沸騰的聲音。
晏庭深嘆了口氣,承認道:“是。我承認,我是想靠你我的關系走些捷近,與蘇小姐拉近些關系,可蘇燁,即使你不愿牽線搭橋,我還是會以自己的方式,與蘇小姐相知相識的。”
瓊亦聽了個興致,悄悄“哇”了聲。
蘇燁躺回床上,臉上神色說不清道不明,揮了揮手,只能移開話說:“行吧行吧。外面煮的藥是給誰的?如果是我的…麻煩你們,體諒一下,咳,我這個剛活過來的人,給我端來……謝了……”
晏庭深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瓊亦捅捅盛玄怨,讓他去端藥,正好趁著藥涼的時間,與蘇燁好好聊會兒話,將此次分別前的爭執說開,自己則推著晏庭深出去了。
盛玄怨會意,將爐中的藥倒入碗內,平平穩穩地端到了蘇燁床前,在床邊的矮腳凳上坐了下來,半晌過去了,卻不知如何開口。
蘇燁平躺著,偏過了頭去,望著斑駁的墻壁不言不語。
室內只有他二人,一坐一躺,從藥湯滾燙到它晾到微微發涼,始終沒有一人開口,蘇燁還以為盛玄怨已經走了,翻身轉過頭時才發覺他竟還在床沿旁端坐著,在心底盤過千百遍的話如何也吐不出來。
是說“對不起”?
還是說“那日,我言重了,你別在意,成么”?
蘇燁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說明這件事,就好似這件事本身就說不明白一樣。
盛玄怨握緊端盤,把藥湯遞來,只道:“藥晾溫了,可以喝了。”
蘇燁微微怔神,說:“好。”
他從他手中接過藥碗,忍住辛澀,一口氣全喝了下去,就好像自己初次給他倒酒,明明不會喝酒的盛玄怨仰頭飲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