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早逝的亡夫又回來了

第150章 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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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亦關在后山禁閉的日子,伙食的確不好。

她本以為送來的會是一些冷飯冷菜,卻沒想到多是隔夜剩菜,送到深山來時,都已經發餿發臭了。無奈,只能倒在院角,不想幾日就引來了一堆老鼠,老鼠一多,還引來了蛇,時時能在院里看到,有時還會冷不丁竄進屋里。

瓊亦很納悶,為什么封禁結界關得住自己,卻防不住鼠蛇呢?

竺云花費好大一陣功夫,才打聽到瓊亦在哪里禁閉,連走幾個時辰的山路找了進來。瓊亦與姐姐隔著結界面面相覷,起初有些慌亂,轉念一想,知道自己是瞞不住她的,也就老老實實向竺云蘿道了歉。

竺云蘿知道瓊亦在這里吃不好后,每日三更起,走很長的山路,給她送親手做的餐食。瓊亦心疼她,不想她這么勞累,便說,自己可以辟谷修煉的,阿蘿你偶爾來一次就好啦。

說罷,向她討要些雄黃和老鼠藥,以治鼠蛇。

竺云蘿明白瓊亦的話意,給她送來了鍋碗瓢盆和果蔬,隔一陣帶著食盒來給她加餐。

深林中很是安靜,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從仲夏至盛夏,山間并不炙熱,清冽涼爽,白日時,禁閉的院落被婆娑樹影包圍,待到幽夜,蟬鳴持續而高昂,螢火與星辰爭相輝映。瓊亦挽著褲腿,只著短衫,在桌案邊點著燭火學念西漠話,院后井中,甜瓜正在木桶里靜靜泡著。

盛夏過時,秋意漸來,天高云淡,氣溫一日不如一日燥熱,孤院旁的銀杏樹開始染黃,地上的落葉也開始越積越多,舞劍時,總能卷起滿地飄葉,飛回空中。

閉禁的這些日里,最是基礎的淬體練氣,溫養玉飾中的靈魄,瓊亦從無一日落下。她并沒有急著拔高修為,而是按秦寒川曾叮囑自己的,穩扎穩打,將真氣磨煉精修。游追劍也練得愈發熟練,似是小成境界,就連曾視為“風凝術”的御風賦技,也一點點展露其本質來。

西漠話瓊亦學得很快,雖沒有實操,不能保證將任何一個戎人說的話都聽懂,可聽得七七八八應是不成問題的。那份地圖她每日回顧一遍,睡前在腦海內描摹,也已記得很牢靠了。

秋分已過,便臨中秋。

瓊亦站在院中練劍,短墻之外,銀杏們已成黃綠夾雜的顏色,落葉隨風散去,站在黃花從中,她總是容易想起盛玄怨。

他們用幻鴿遣信術給彼此寄了許許多多的信,可紙短情長,每一封都道不盡思念。

瓊亦會撿起飄進院子里的銀杏葉,這是夾在信紙間給他寄去。起初,信筏上的小字,道:這是今天的葉子,有點綠。

幾日后:這是今天的葉子,有點黃了。

幾日后:這是今天的葉子,已經半黃了。

再幾日后:這是今天的葉子,看!已經金黃了!

瓊亦不知道盛玄怨收到這些時會露出什么表情,是疑惑,費解,還是開心,又或是覺得有趣呢?

他給自己寫的那些信上,字跡很是盡力地克制了,不再是潦草的連筆,而是一筆一劃落下的行書,她能讀懂。他會說自己的修煉,說日常,說吹奏的曲子,還說想她,有時甚至會附上尾巴的大狗墨爪印,說,尾巴也很想她。

二人許是開心的,可頻頻傳信,遣信的幻鴿一點兒也不開心,三個月的法術維期還沒到,其間的聯系便斷了。

此后,瓊亦再想他,只能看著天空,在心里想。

寒露前夕,瓊亦閉禁后山的三個月,終于結束了。

在最后的那日,結界自行解除,瓊亦被三師兄領去師父面前,陸斌細細探一遍她的修為,道:“不錯。受罰期間的表現也很好。往后,就恢復之前的作息,與師兄弟們一同修行吧。”

瓊亦應聲:“是,師父。”

她離開主堂的第一件事,就是麻溜地去內務處,領自己缺了大半年的月俸。內務弟子經過結算,給了她一小袋銀子,足足六七兩,瓊亦拿著錢十分愉快地往回走,心想著這六兩多銀子要怎么用,暗道:一半拿去給阿蘿抵債,一兩給我和阿蘿添天寒的新衣,最后二兩銀子放庫中存下來,以便不時之需。

正盤算著,眼前竄來一身穿門服的弟子,帶笑向自己迎了上來:“師姐!我們回來了!”

瓊亦抬眼看到楊小思和陸漓,笑嘆:“宜川的聽學現在才結束嘛?”

陸漓老實說,“也不是,途中我們行的慢,昨日才到的。”

“好啊,正巧我今日才出的閉禁,你們也回了苑里,咱們好好聚聚。”瓊亦一人深居后山太久,現今說個不停:“和你們說呀,我在山中待了那——么——久!可把我給悶壞了,一天天只能自言自語,都沒人與我說話!難受!”

她本想作為師姐,彰顯大方,可楊小思和陸漓知道她在幫竺云蘿還債,過得拮據,小聚一頓主動買單,瓊亦拗不過他們,三人平攤了飯錢。

楊小思似是有心事,中途幾番欲言又止,最后在回府時,她并沒有與他們一起回銀曳苑,瓊亦這才知道楊師叔,也正是楊小思的父親,要被調赴御了,離開廣陽了。

瓊亦怔怔看著楊小思強顏歡笑,一旁的陸漓也陪著她傻樂呵,瓊亦知道小思有多喜歡這個沒心眼的呆瓜,可想不到陸漓在這時候,還能沒心沒肺地笑。

回府的路上只有瓊亦與陸漓二人,她直接了當地問他:“陸漓,你是真的不知道小思喜歡你嗎?”

陸漓樂呵呵的表情頓時凝固,瓊亦從沒見過他能把眼睛瞪得這么大。

他先是“啊”地驚嘆了一聲,佇立在原地不再邁步,然后撓了撓頭,萬分茫然地問:“師姐,你說什么?”

瓊亦撇嘴,雙手環胸,“你耳朵好好的,沒有毛病,就是你聽到的。”

陸漓這才敢相信,瓊亦剛剛那句話不是自己聽錯了,也不是憑空冒出來的,愣然問:“師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呀?再說,小思平日里都表現得那么主動明顯了,你還看不出嗎?”

陸漓的一張臉已經漲成了熟透的柿子,神情懵懵懂懂,結巴道:“小思喜歡我?她,她那么可愛,人那么好,但是喜歡我?大師兄又高又俊,二師兄,嗯……算了,也能、也能說是俊吧,三師兄為人溫柔體貼,六師兄最會說討女孩子歡心的話……可小思她卻喜歡我?”

瓊亦也不理解,但是點了點頭。

好久之后,陸漓冒出一句:“她瞎了?”

又試探著問:“還、還是說,眼神不好?”

瓊亦扶額,有些抓狂地道:“陸漓啊!你也多看看自己的長處嘛!多點自信!你看……”

她單手搭在陸漓的肩頭:“你已經比我還高了,人品不差,做人踏實,功課和修為也在進步……”

瓊亦的話還沒說完,陸漓小聲駁道:“是師姐你光吃不長個兒……”

瓊亦:“?”

呵呵。

瓊亦面容扭曲,氣笑地閉上了眼,又咬牙切齒地干笑了兩聲,轉頭快步往前走。

她真想把這個木頭修成了精的七師弟,一把火給他烤嘍!

過了好一會,陸漓追了上來,或許是思路理清了,也想通了,眼巴巴地叫她:“師姐,師姐。”

瓊亦沒好氣道:“干嘛?”

“我、我現在知道了,小思她對我……可她馬上要走了,我又、我要怎么辦?”

“你對小思呢?”瓊亦問:“有除去同門之外的感情嗎?”

陸漓沉默了許久,果斷搖了搖頭:“我只有小思一個師妹,只當她是師妹,也只想做她的師兄。可…我又不想讓她傷心。”

瓊亦從未想過他會給出這樣的答復,她一直以為這倆師弟妹應是互生情愫的,不過隔了一層紗紙,便主動為他們捅破了,卻不想居然是楊小思的單相思,一下子陷入尷尬,不知該如何是好。

于是只能道:“既然不想讓小思傷心,那你就和以前一樣與她相處吧。做你的‘好師兄’去,其余的,就當我沒說。她離開廣陽的時候,你也送送她。”

陸漓略顯慌亂地點頭。

不久后,楊小思跟隨父親離開了廣陽,送行時,陸漓沒法擠進最前端,楊小思眼尖,從人群中瞥見了他,只是看見他一眼,心中便滿是歡喜。

瓊亦以道別為由,與楊師叔攀談了許久,問了很多有關西戎進犯的事。戎人猖獗,屢次與疆口的銅裕堡起沖突,至今仍被謝氏一脈抵在溢遠關之外,瓊亦將溢遠關的位置與腦中的西漠地圖相重合,有了個大致了解。楊師叔只當瓊亦是求知好學,并不在意。

苑內修行的日子,無非就是跟著大師兄陸予皓練劍,日復一日在學堂習文課。

與以往不同的是,陸闌珊再不主動挑事招惹瓊亦了。她非旦不招惹,時時還避著瓊亦走,瓊亦猜測,陸闌珊多半還為自己救她一命而內心鬧著別扭呢。

陸旭倒是找過瓊亦幾回,又是送禮又是送花的,似乎還想挽留。瓊亦很是無奈,只能多次正面回應他,將與盛氏訂親的事說與他聽,又劃清界限地強調了幾次,陸旭終于放棄了,也為此郁郁寡歡了好一陣。

因為此事,外府弟子有說陸旭師兄“專一癡情”、“一往情深”的,還說瓊亦薄情寡義。瓊亦十分不解,她被他幾番騷擾,最后反而是自己背了黑鍋?倘若她接受了陸旭的心意,糾纏不清下去,那才是真的品行不端吧?

好在瓊亦人緣好,內門的弟子屢屢為她澄清,主持公道,這才壓了外門一眾人的嘴。

若不是瓊亦讀到了盛玄怨的一封信,深居苑內的日子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信封所注,瓊亦親啟。上道:燁邀友以赴大澤之境,余已至嘉溪府,不復見君,是因何事稽留。余與友會于此,待汝來。

瓊亦讀到這封信時,一時傻眼了。蘇燁邀請她去嘉溪歷練,盛玄怨寫這封信時,已經到了蘇家府見自己,久久不見,才寄信詢問緣由。再一看落款時日,已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了。

也就是說,一月之前他就去了嘉溪見她,可自己根本就沒有收到蘇氏邀請去的任何信件!

甚至今日這封信,都是她親自來信堂翻找,才找到的。

懷揣著不解,瓊亦再赴信堂尋找可能被遺失的信,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見到,最后找到信件,是在主母楊素詠的手中。

不是一封信,而是三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