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六十八章不言之言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六十八章不言之言←→:、、、、、、、、、、、、、、
重玄褚良三拒降書,陽建德不得已之下,決然興兵,詔令舉國勤王。
從天下公議來說,陽國興兵討伐困鎖國境之軍,于義于理,均無可指摘。
但同時,齊國為了維護東域秩序,出兵封鎖瘟毒,使其無法繼續蔓延為害,這同樣說得通理由。
尤其陽國本為齊國之屬,從禮字而言,陽境亦能算作齊土。
況且重玄褚良兵鎖陽國,明面上的確只針對了瘟毒,未侵陽國一寸土地。若遭到陽軍攻殺,反擊也在情理之中。
也就是說,在“天下公議”這個陽國唯一可能占據優勢的層面上,因為重玄褚良八風不動的穩當,齊陽雙方站在了同一起點。
兩位舊日袍澤的正面交手,第一回合,陽建德已是輸了。
在他決定發兵的時候起,就輸掉了公議上讓人同情的可能。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仍是囿于時局、大勢,不代表陽建德便不如重玄褚良。
只是雙方手中所握的底牌,實在差得太遠。
而且“公議”這種事情,雖然有其意義所在,但在大部分時候,都不可能決定戰爭走向,
陽建德若能擊破重玄褚良,外交余地一下就能打開。
若不能,自是萬事皆休。
承平多年,兵戈驟起。
整個陽國大量兵馬匯于王都,陽建德要于太廟祭祖祭天,而后親率舉國之兵,與重玄勝戰于邊境。
陽國三郡,曰衡陽、日照、赤尾。
衡陽郡是王都所在,自不必說,可戰之兵幾乎全都奮起,一日之間聚兵十五萬。其中五萬本是拱衛國都的王師,其余十萬則是各地城域所聚。
但在赤尾郡,各城域反應便沒有那么積極了。堪堪湊齊了五萬戰兵,奔赴王都。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兩萬都是義兵,自備兵甲糧草隨行。而至少有一萬義兵,都出自倉豐城。
再至日照郡,積極性又更低一籌。
首當其沖的原因,當然是正在陽國肆虐的異變鼠疫。
數十萬大軍聚集,兵煞足以沖散如瘟疫這般的邪祟之氣。戰兵本身不虞為鼠疫所侵染,然而陽國各地百姓,至今仍未有得到一個妥善的保護方略。
每一個士卒,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有自己的親人朋友。先國后家當然可以稱得上偉大,但先家而后國,才是人之常情。
有舉家捐國的,也有關門避禍的。人各不同。
然而真正核心的原因,其實是陽廷這么多年來治政混亂、無心民生的惡果。陽建德一心撲在修行上,不理國事。而死掉的太子陽玄極只顧著攫取權力,打壓兄弟,于國事其實也甚是敷衍。
在這次白骨道醞釀的鼠疫之禍中,陽庭的行政低效、事功無能……暴露得淋漓盡致,可以說早已失去民心。
當然,在日照郡,就更多是郡守宋光的個人原因了。早在陽建德詔令勤王之前,他就已經出手,聚兵聚糧。
雖則嘉城新任城主石敬死于非命,但僅此郡的剩下六城,便為宋光聚攏了八萬戰兵。在其不遺余力的搜刮下,錢糧更是不計其數。
然而他只送了一萬老弱病殘奔赴照衡城,自陳日照郡地形特殊,最近齊國,要保留“老邁余力,為吾王屏障”,實則擁兵自重,待價而沽。
他的奏疏,把陽建德都氣笑了。
龍椅上,陽國的第二十七代國君拈著這份奏疏,不無失落地自嘲道:“想不到我陽氏建國數百年,自臣齊之后,短短幾代時間,便已失盡人望。”
劉淮在一旁陪著寬慰道:“至少在王都所在的衡陽郡,朝廷仍是民心所向。聚兵十萬,已是傾巢而出!”
陽建德搖頭道:“就在孤鼻息之下,直面劍鋒,不敢不來罷了。真正赤誠捐國的,又能有幾人?”
“有不少義士毀家紓難,就是為了回報君父大恩吶!”
“孤于他們,能有什么大恩?只是他們的自己愛護家園之心。”陽建德將手里的奏疏丟開,“不必寬慰,孤還不至于無法面對現實。孤只是想……”
他嘆了一口氣:“軍心民心渙散如此。又兼齊國勢大,素來威重。此戰雖在本國,我軍卻不能久峙,須得速決才行。若戰局稍有失利,恐山崩之勢,就在頃刻。”
他是個知兵的,戰事上的種種考慮都在心中。
劉淮躬身道:“陛下圣心自握。”
“對了。”陽建德突然想起一事,便問道:“此次舉國勤王,倉豐城除城衛軍傾巢而出外,還另興義兵一萬?”
“是……”
陽建德點點頭:“倉豐城向來便是糧豐民足之地。”
說到這里,他有些遲疑:“孤怎么……好似對倉豐城,有些別的印象?”
劉淮知道,修煉滅情絕欲血魔功,讓陽建德人類的情感正逐漸失去。今日被宋光氣笑,又為國事嘆息,已經是難得的情感表露了。
他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小王子的天下樓,就建在那里。”
“天下樓?”
“就是那個殺手組織。”
“喔,就是孤訓斥他的那件事啊……竟還在么?”
“內庫是不曾撥錢了。都是小王子自己貼補。”
“那么這次倉豐城義軍……想來,他也隱名在義軍之中了?”
“應該……應該是的。”
殿中沉默了一陣。
“劉淮啊。”
“奴才在。”
“去找到玄策,帶他離開。”
“奴才這就去安排。”
“不是安排。”陽建德抬眼看著他:“須得你親自去。”
“陛下!”劉淮一下子跪倒在陽建德面前:“還請陛下另擇其人,奴才實在不愿在此時離開!”
陽建德幽幽說道:“大廈將傾,這幽幽深宮,孤還能信得過誰呢?”
他伸出手來,拍了拍劉淮的肩膀:“狗奴才,孤行決死之事,你須讓孤后顧無憂。知否?”
劉淮流著淚道:“奴才……領命!”
“唔……”陽建德似乎自言自語般:“總該留點什么給他。”
在這一刻,情感仿佛抵住了滅情絕欲血魔功的侵蝕,他眼中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劉淮跪在地上,只是流淚。
陽建德伸手,將御盒打開,將盒中的玉璽拍了又拍,撫了又撫。
最后還是放下。
解下腰間的盤龍玉佩,放在劉淮手里。
相較于玉璽,這枚玉佩雖然精致,但本身既無威能,也無什么神圣意義。實在是普通得多。
但劉淮卻能夠明白,陽建德為什么只留下這枚玉佩給陽玄策。
因為一方國璽,會為陽玄策引去無窮無盡的追殺。這一枚玉佩,卻無人會在意。
這玉佩本身也沒有什么另外的含義,不過是一個父親,留給兒子的念想。
“陛下可有什么話帶給小王子?”劉淮含淚問。
陽建德靠回龍椅,仿佛已經很累,擺擺手,示意什么也不必說。
劉淮揣著盤龍玉佩,別的什么也不帶,匆匆便出了大殿,徑直離宮。
而陽建德在大殿獨坐,沉默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說道:“跟玄策說一聲,‘對不起’吧。”
說完之后,他才反應過來,劉淮已經走了。
“罷了。”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