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九十二章全其名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九十二章全其名←→:、、、、、、、、、、、、、、
那老年文士縱身飛來,齊軍的殺戮并未停止。
他飛越過人間地獄般的“屠宰場”。
在幾員秋殺軍將領冰冷的審視目光中,飛到了重玄褚良身前。
余光所視,皆為殺戮。耳中所聽,盡是悲聲。
其人面有哀色,唯獨在空中的重玄褚良面前,直腰挺脊,看起來倒也頗有風骨。
“你是何人?”重玄褚良問。
“老朽乃陽國……故陽國赤尾郡郡守黃以行!”老年文士彎腰回應道。
微微禮過,他便急道:“大帥用兵如神,今日一戰滅國,堪為天下名!然而兩軍交戰,爭殺無論。殺降卻是不詳!古來降者免死,兵家正行。大帥何故下令屠殺?老朽實不忍大帥負此惡名,故冒死來勸!”
“你既知我,應知我名。”重玄褚良手里還提著陽建德的頭顱,聞言只是淡道:“再惡還能惡得過‘兇屠’二字嗎?”
黃以行的目光下意識看向陽建德,滿頭血污之下,陽建德圓睜的眼睛仿佛在直視著他。
他下意識便避開了目光,只顫聲道:“大帥,上天有好生之德……”
重玄褚良打斷他:“上天亦有殺生之威!此些戰卒敢抗天兵,不殺如何正天威?”
“陽庭積弱百年,三代尊齊!到頭來卻落得個大軍犯境。將軍,何耶?”黃以行難掩激憤:“軍士保家衛國,又有何罪?戰場上不過各為其主,爭殺生死。如今勝負已分,大帥!屠刀當止了!”
“你的意思,是我大齊興無義之師,侵略此地?”重玄褚良瞇起眼睛。
“不敢有此意!”黃以行求懇道:“陽庭腐朽,陽君失德,以至于今日,罪有應得!但陽人無辜!齊陽相盟數代,陽人何曾稍有背離?”
“你們這些人吶。”重玄褚良伸指虛點了點他:“向來驕縱,自謂富且貴!儼然把齊的榮譽視為你們的榮譽,把齊的強大視為你們的強大,不過是寄生在齊國身上的藤蔓罷了!現在大樹要清除阻礙生長的藤蔓了,你還覺得光榮嗎?”
黃以行怔怔然良久,才艱澀道:“今日社稷已滅,陽氏宗廟絕嗣。此或天意!然而……”
他聲音漸起:“陽庭既滅,此地即齊土,陽人即齊人,哪有屠戮自家子民的道理?更何況,如今北有荊牧,虎視眈眈,南有惡夏,纏綿舊恨。西有強景,雄視天下!齊雖強,焉能以殺定人心?”
重玄褚良只冷笑:“陽建德妄動大軍,以小國之傲慢,犯大國之天顏。原本我準備殺絕此域。是一個小友求情,我才行此麻煩事。你跟我講什么狗屁道理、利益糾葛!我重玄褚良會聽嗎?”
雖未明說,但他口中的小友,自然便是姜望了。
而這個求情,其實子虛烏有。
為了擊敗陽建德,重玄褚良有不惜逼死陽國全境軍民的決心,但那只是最壞的打算。他再怎么兇名遠播,也不至于在勝負抵定的情況下還要殺絕陽域。
也只有重玄勝知道,這是在給姜望養名。究其本質,是為了戰后以重玄家青羊鎮為旗幟,重新建立秩序,乃是“分餅”環節的重要一步。
重玄勝的想法或者有些簡單之處,但有一點說得對,重玄家的確需要一個光明之人,或者至少說是“看起來光明”之人。
因為兇人他重玄褚良自為之,而能夠撫慰人心的旗幟,還真沒有什么合適人選。
當然,或許也還有其它原因,只不足為人言……
“黃某這一生,只跪過天地君父,不屈于人!”
見重玄褚良如此態度,就在他面前,黃以行轟然于半空跪倒。
以膝虛撞,砰然作響:“愿為蒼生一跪!求大帥憐憫陽國百姓,切莫再殺無辜!”
戰刀割破脖頸、鮮血飆射的聲音。慘叫的聲音,呼痛的聲音,求饒聲,殺戮上頭的怪叫聲……
所有屠殺的聲音都在注解著什么。
重玄褚良注視黃以行良久,才道:“軍令如山,本帥沒有收回命令的道理。不過你的勇氣,令某動容。你是陽國少有的忠直之人,看在你的份上,本帥可以免陽國百姓一死,只要他們誠心歸服……你可愿為本帥傳此令?”
他的意思,再沒有轉圜余地。
見事無可緩,黃以行雙手虛按空中,屈下身來,以額觸及手背,流著淚道:“老朽愿往!”
而后其人轉身飆射遠去,再不看戰場一眼。
重玄褚良亦不管他,只把手里陽建德的頭顱提起來,與之平視,忽然嘆道:“陽庭失盡人心,豈你一人之非?”
自有手下親衛,捧了玉盒前來。
他將這顆頭顱,放進玉盒中,又再看了一眼,才合上蓋子。
“送回臨淄吧。”他嘆道。
整個陽國,有資格送回臨淄以夸功的頭顱,也便只有陽建德和紀承了。
這時候,重玄勝步履艱難地走過來,滿臉殺氣:“大帥,真要全他此名?”
重玄褚良先是看了他一眼,只點了一聲:“戰場上,死生常事。”
“十四未死!”重玄勝說了一句,又補充道:“我恨的是麾下士卒,五千只余七百!”
重玄褚良不置可否,只針對他之前的問題回了句:“既是沽名賣國之輩,就給他些名聲!”
而后徑自返身,往本陣而去,再不看身后戰場。
他重玄褚良既然下了軍令,這二十一萬陽國大軍是必要殺盡的。
黃以行看似忠懇悲憫,然而其人身為赤尾郡郡守,戰前未入戰場,戰時不能救君死國,在戰后才沖出來勸阻屠殺。
雖然或許也有些正義存在,但恐怕更多只是為了救護百姓的名聲。
說是舍命救護百姓,實則在這種情況下,重玄褚良殺他比屠殺萬軍的后果還要惡劣。
陽庭之所以失盡民心,除了國主不作為外,就是因為陽庭這些官僚個個有自己的想法,或名或利,個個為私。
所以重玄褚良說黃以行是沽名賣國之輩。
其人不惜踐踏陽君陽庭,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儼然舉國皆濁他獨清。但其人作為赤尾郡守,陽庭毋庸置疑的高層,陽庭過往決策,又怎么可能無涉于他?說到底,這人只考慮自己的聲名,而并不在意家國!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要成全這個人的名聲。因為有這樣的人存在,才便于齊國在此地的統治。
愈是陽國之惡賊,愈是齊國之良臣。
姜望于青羊鎮是一旗,是謂世外桃源。
黃以行于陽國亦是一旗,是謂撥亂反正。
有此二旗,不愁不能收盡陽地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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