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下第一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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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某人直接跳到了院門外,落在正濃情蜜意你一句我一句說著悄悄話的小情侶旁邊。

倒是叫兩人嚇了一跳。

左光殊看了看姜望,又回頭看了看遠處二樓上倚窗而立的夜闌兒……

“聊聊天而已,我現在還能跳窗不成?”

姜大哥的聲音猶言在耳。

怎么還真跳上了?

“姜大哥,你這是……”

姜望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沒事,隨便切磋了一下。走,回家。”

左光殊和屈舜華對視了一眼。

眼神交錯之間,已是互相傳遞了感慨。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姜大哥真是個特立獨行的人物!”

不管怎么說,一宴已畢。

就在見我樓外,小情侶千難萬難的分別了。

“告辭。”

“再會。”

“明天見。”

告別的話說了三五輪。

手已經分開。

視線還在糾纏。

不愧是累世公卿,頂級名門,這么年輕,就懂得了視線的重量!

姜望一把扯住左光殊的衣領,大步往外拖拽:“還走不走了?”

屈舜華就立在小院門外,如神女一般華貴典雅,卻又對著左光殊,有非同一般的嬌俏。她豎起玉手在臉側,纖指像小白兔的耳朵一樣輕巧顫動,便算是告別。

左光殊被倒拖著往外走,卻還看著屈舜華傻笑不已,使勁地招手回應。

一直到這一前一后、一青衣一藍袍的兩人走遠了,屈舜華才回過身來,蓮步微移,已經踏上了見我樓。

風吹著云,美人立在美人邊。

“剛剛你們在樓里發生了什么?”屈舜華笑著問道:“怎么還動上手了?”

夜闌兒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他說我在他生平所見美人中,樣貌只能排在第五!”

屈舜華想起來姜大哥曾經說過說,他非常認可左光殊的眼光……

不由得心中一喜。

面上卻是虛偽地道:“哎呀,審美這種事情,很個人的。姜大哥他就算名揚天下、見多識廣,也未見得就很有審美。做不得準,做不得準……那個……”

她美眸一轉,盡量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有沒有說,第二第三和第四,是誰?”

夜闌兒看了自己這閨中密友一眼,冷笑道:“我也想知道,不然你去問?”

正如男人在一起的話題,很多時候是女人。

女人在一起的話題,很多時候也是男人。

畢竟這世界上,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

被拖出了黃粱臺,摁進了馬車里,左光殊還愣愣地傻笑。

好好一個明秀的俊美少年,來一趟黃粱臺,就變成了二傻子。

姜望正襟危坐,本是想靜下來修煉一番,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他一眼。

終究是開口道:“我說你倆進展很快啊!”

左光殊回過神來,耳根刷的一下就紅了:“啊……你都看到啦?”

姜望一臉的莫名其妙:“……我看到什么了?”

“唔,沒什么。”左光殊松了一口氣,靠在坐墊上,又傻傻地笑了。

看他這個樂呵呵的樣子,姜望只覺得哪哪兒都不很舒服,又問道:“對了,你有沒有去打聽,和伍陵一起的那個革蜚怎么樣了?”

“哦,我之前讓人去查了。”左光殊漫不經心地道:“已經回越國去了。”

看來在山海境只是被占據了擬化的皮囊,不是真的死去了,就像斗昭也沒有真個斷臂一樣。

姜望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氣。

修煉吧。他想。

馬車轔轔,車外的喧囂間或掠過。

左光殊有些纏綿的躁動,細碎的不安。

“姜大哥。”他磨蹭了一陣,用不太好意思但又很期待的眼神,看著姜望,扭扭捏捏地問道:“你……那個過嗎?”

姜望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哼哼。”

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左光殊眼睛放光:“什么感覺?”

“這個……”姜望撮了撮牙花子:“不太好說。”

左光殊一點貴族的禮儀都沒了,脫了靴子,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里充滿了求知欲:“揀重要的說嘛。”

以前怎么沒有覺得這傻孩子這么討人嫌?

姜望勉強維持著大哥的體面:“你是不知道,當年我在臨淄,什么四大名館,什么……算了你還小,跟你說這些不合適。”

“哎呀,說說嘛!”左光殊湊近了一些:“親個嘴有什么不好說的?”

他左眼是求知若渴,右眼是望眼欲穿。

很心急地道:“在這里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姜望瞧著他:“你們剛剛在樓下親了嘴?”

左光殊一下子坐了回去。

半晌才道:“親了……臉,感覺暈乎乎的。”

“光殊啊。”姜望很嚴厲、很痛心疾首地看著他:“你以前不這樣。你以前很愛修行的!”

左光殊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但很快又勇敢地抬起來,堅決地與姜望對視:“我在山海境里的時候……每天,每個時辰,每一刻,都很想屈舜華。”

“以前我覺得天下第一最重要。”

“后來又覺得,為左氏的輝煌添光添彩最重要。”

“但是就在剛才……剛才她親我的臉頰。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什么都不記得了。然后突然覺得……”

左光殊有些羞澀,又很是認真地說道:“那些都很重要,但都不是最重要。”

他看著姜望:“天下第一喜歡屈舜華,最重要!”

姜望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他感到寂寞。

天下無敵的道路上,又少了一個天賦卓絕的追逐者。

一個真正的高手,心里無法同時容下兩件事情。

小光殊糊涂啊!

紅顏啊紅顏,禍水啊禍水。

如此這般寬慰著,寬慰著……

一個腦瓜崩磕在了左光殊的腦門上。

姜爵爺終于是忍不住吼道:“你跟我說什么??我是屈舜華嗎!?給我憋著,回頭自己跟屈舜華說去!”

左光殊摸著腦門,搞不懂自己到底是說錯了什么,委屈地縮了回去。

但摸著摸著,手就滑到了臉上,想起來這是屈舜華吻過的地方,一時又笑了……

馬車里恢復了安靜,馬車外還是馬車外的喧囂。

姜望端坐著,抓住一切間隙修行。但嘴角不自覺地泛出一抹笑意。

天下第一,不如天下第一喜歡屈舜華。

真好。

馬車駛回淮國公府的時候,被門子攔住了。

“姜公子。”那門子恭敬地道:“上午有個人過來找您,說是有一樣東西,一定要親手交到您手中。因您不在府里,我就讓他在前廳候著,您看您要不要見一下?”

姜望與左光殊對視一眼,下了馬車:“有勞帶路,便看看去。”

淮國公府有三個前廳,分別對應不同層次的訪客。

由高到低,分別是雪梧,玉竹,松濤。

像這次這種來路不明、又什么都不肯透露的人,便只好等在松濤廳。若不是涉及姜望,其人本是連府門也跨不過來的。

松濤廳前真有兩顆老松樹,一左一右,長得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這可不是修剪出來的相似,懂行的人便能知道,這背后要費多少工夫。

神秘的訪客以兜帽長袍遮身,靜靜坐在前廳一角,顯得很有些冷峭。

倒是沒有人逼著他卸去偽裝。

淮國公府畢竟有面對任何人的底氣。

不過松濤廳附近也少不了高手看著就是。

“您就是姜望?”見得姜望和左光殊一左一右走進來,這人站起來問道。

此人身量中等,聲音暗沉,氣息上也算不得強者。

姜望看向他:“你是?”

這人并不回答,只是直接從長袍里拿出一個包裹來,就放在旁邊的茶凳上,一層層地解開,最后是一個樣式普通的木盒。

打開木盒,名為悲回風的九章玉璧就在其中。

他退開兩步,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然后才道:“送這東西的人說,一定要交到您手中才算數。請您確認一下真偽。”

九章玉璧的獨特性,完全取決于山海境,卻也沒法造假。

姜望把這塊玉璧拿在手里,略略把玩了一下,問道:“他人呢?”

裹在長袍中的人回道:“他只讓把這東西送給你,別的什么也沒說。另外……”

他抬起頭來,兜帽之下他的臉,顯出一種不健康的慘白:“回答您最開始的問題,我是無生教的人。現如今是七十二地煞使者中的地孤使者……”

姜望劍眉微挑。

無生教……是原白骨使者張臨川所創建的邪教。

他倒不是對面前這人有什么忌憚,張臨川就算再可怕,現今也不可能來淮國公府鬧什么事。

只是王長吉要送九章玉璧,怎么會讓無生教的人來送?

不等他問,裹在長袍中的人又繼續說道:“那人剿滅了無生教在礁國的所有據點,并讓我來給您送這東西……我的事情完成了。”

他說到這里,整個人直接倒在地上,就此氣息全無。

整個過程無比干脆。

好像他千里迢迢趕到楚國,就只是為了把這塊玉璧送到姜望手里……然后死去。

然而姜望能夠明白,這是王長吉和張臨川的爭殺。面前的這具尸體,只是一處已經結束的戰場。

這樣的戰場,還會有很多。這樣的爭殺,還會有很多次。

直到……他們站在彼此的面前。

尸體倒地的瞬間,松濤廳內立即進來幾個國公府的護衛。

“沒事。”姜望輕聲道:“人已經死了,拖下去處理了吧。”

淮國公府里,現在也沒誰不認識姜望。

雖然這具尸體非常莫名其妙,幾個護衛也一聲不吭,抬起就走。

人走之后,左光殊才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姜望轉了轉玉璧,笑道:“王長吉先我一步,已經神臨了。”

他隨手將這塊九章玉璧遞給左光殊:“而無生教是我和他共同的敵人。”

“無生教?這是個什么教派?宗門駐地在哪里?”左光殊很自然地說道:“若是在南域,我直接領兵幫兄長剿了!”

姜望笑了笑:“一個邪教,怎么會有光明正大的駐地呢?怎么敢有?”

他在心里道,除非我死了。

“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越來越多。”左光殊皺了皺眉,然后道:“姜大哥什么時候去掃除他們,不妨叫上我一起。能夠成為你和王長吉共同的敵人,那個人即使走在邪道上,也肯定是個精彩的人物!”

“那要看你進步速度跟不跟得上了。”姜望并不直接拒絕,只是乜了他一眼:“我看你現在懸得很,須知溫柔鄉本是英雄冢……”

“不怕!”左光殊嘻嘻笑道:“屈舜華也很厲害,我們可以一邊溫柔,一邊修煉!”

姜望一時無言以對。

左光殊看了看手里悲回風的詩篇,又道:“你那個朋友在山海境露了面,這塊九章玉璧我們楚廷肯定是要追回的。他現在還回來,倒是省了許多麻煩。不過玉璧直接到了我手里,這個人情我得認呀。姜大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別客氣!”他又笑道:“我家不能保有兩塊玉璧,但是能拿它跟朝廷要好處!比如賦稅啦,兵額啦,甲額啦……”

“別說那些沒用的,你姜大哥不愛聽。”姜望索性一擺手,勢如抽刀斷水:“你就說能值多少元石吧!”

算賬的時候,左光殊倒是很有名門子弟的精明。

笑了笑便道:“一千塊元石吧!”

一眨眼便算好了,又或者根本沒有算。

姜望也笑:“一千塊元石太多了,畢竟這九章玉璧拿在手上也燙手,早晚會被追回。我看折算成七百塊元石很合理。剛好抵了那張夔牛皮的價,咱們債務兩清!”

左光殊看著他道:“算八百塊元石吧。兄長你這樣的人物,囊中總是羞澀可不行。傳出去叫人覺得齊國苛刻哩!”

姜望十分動容:“賢弟,齊國那些人要是有你一半的覺悟就好了!”

兄弟情深了幾個回合。

姜望又想起一件事來,出聲問道:“還有哀郢玉璧呢?楚廷也會派人去尋回么?那位也是我的好朋友,能不能想法子遞個話,叫人別傷了他?”

左光殊遲疑了一下,大概是不太方便說,但還是說道:“哀郢玉璧我們不會回收,你的那個朋友沒事。”

此中想來別有隱情,不過姜望也不太關心,知道祝唯我沒有危險就足夠。

“走吧。”他拍了拍左光殊的后腦勺,斗志昂揚:“去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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