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長公主這份承諾,太后這才算是滿意了。
哼,只要這次賞花宴之后能讓她看見重孫,那一切都好說。
不過就算這樣,但太后見到長公主還一直在宮中尚且有些不滿。
“你還在此處做什么?還不快回府準備賞花宴?”
驟然被這樣一訓斥,長公主也不惱,恭恭敬敬地就應下了。
“母后說的是,那我這就回去準備賞花宴。”
好不容易跟太后告別了,長公主匆匆就去了御花園。
而阿茶也早早地就在御花園等著她了。
“我說長公主同志,你為何一定要選在御花園與我匯合呢?”
這是在阿茶憋了好一會的問題了。
御花園基本上是皇宮的中心處,太過顯眼,幾乎她們出現在此處就一定會被人發現。
更不要說偷偷從御花園去那個容華的宮殿了,那更是會將她們徹底暴露。
到時候狗皇帝知道消息,無論如何也會懷疑她們。
畢竟在宮中,莫名其妙去一個失了寵被軟禁的嬪妃這件事已經足夠反常了。
而且做這件事的人一個是神女,另外一個還是長公主。
“阿茶同志,你這就不懂了吧。”長公主眨了眨眼,笑得滿臉神秘,“在這御花園定是大有文章啊。”
“走,我帶你先去一個地方。”
阿茶現在的疑惑已經不是簡單的用語言可以表述的了。
她們不是都已經在御花園了嗎?
現在還需要去什么地方啊?
長公主當然看出了她的疑惑,不過并沒有選擇現在給她解答。
“喏,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地方。”
阿茶被長公主一路帶著去到了一個小小的假山下。
阿茶更不理解了。
不就是一座假山嗎?
這有什么好看的啊?
而且這個跟她們要去的宮殿也沒什么關系啊?
見到她這幅模樣,長公主主動出言提醒道:“你再往上仔細看看呢。”
聽著長公主的話,阿茶將頭抬得更大了些。
一眼就看到了在假山頂上還赫然矗立著一個亭子。
阿茶左看看,右瞧瞧了半天才試探性地猜著問出了聲。
“你是說我們要去這個亭子里嗎?”
“對也不對。”長公主搖了搖頭,附到了她的耳邊,“你說要是我們讓人以為我們在這個亭子里會如何?”
會如何呢。
只要有信得過的人一直把守著,她們就可以假裝在這個亭子里待著。
而她們自己可以隨意去到任何地方還不被人發現。
“所以你是想安排人手守著這里。”
阿茶在得到了長公主確切的眼神之后,又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但御花園就這么大,我們就算是不在這個亭子上,也很難去到旁的地方啊。”
長公主打了個響指,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眼神,“山人自有妙計,你且跟著我就是。”
不過在上到亭子之前,準備工作還是要做好。
長公主威嚴地掃視了一圈跟著的隨從,下了命令。
“來人,給本宮好好把守此處。”
“本宮要與神女去亭子上小憩一會。”
“要是有任何人膽敢擾了本宮與神女的清靜,那本宮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長公主將上位者的氣勢拿捏的極好,一下子就唬住了在場的這些仆從。
“是。”
阿茶就靜靜地站在旁邊,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
她對長公主的人手還是極為相信的。
長公主再怎么說也是太后親女,皇帝胞妹,在宮中也算是有幾分勢力,這些仆從肯定也是可靠之人。
吩咐完之后,長公主悄悄給阿茶眨眼示意了一下,阿茶就跟著她從假山旁的小路上艱難地上到了亭子上。
為什么說艱難呢。
因為假山看起來不大,但上到頂上的路卻有些陡峭。
阿茶對這里不熟悉,又許久沒有爬過山了,竟是難得的有些狼狽,好幾次都差點踩滑。
但還真別說,從這亭子看出去的視野非常開闊,基本上能將大半個皇城都看得清楚。
“這是開國皇帝專門打造修建的假山,為的就是在為難之際給皇帝一個觀察皇城和逃命的機會。”
“你可別小看了這座亭子,其實內里的乾坤不是一般的駭人。”
長公主這樣一說就引起了阿茶的興趣。
“駭人?這座亭子除了能看見大半個皇城之外,似乎也沒什么特別之處了吧。”
當然了,這只是她目前的感受。
不過她確實被長公主這個駭人的說法給驚住了。
“而且說這個亭子能觀察皇城我理解,可給皇帝逃命的機會又是從何而來呢?”
長公主對她微微一笑,隨手轉動了一個在邊側不起眼的青花瓷擺件。
“這就是我選擇帶你來此處的原因。”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一道沉悶的聲響從地面發了出來。
“轟隆——”
亭子正中的地面,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入口。
入口之下就是一道道幽深的臺階。
阿茶難得瞪大了雙眼,有些不可思議,“這是……”
長公主接下了她的話茬,率先走了進去,“這是什么你隨我走進去就知道了。”
阿茶懵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哦……好。”
這些臺階遠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和長得長,好在兩邊都有燈盞,才不至于讓她摸黑穿過臺階。
“初極狹,才通人。”
路太窄了,她沒法與長公主并肩而行。
不過從長公主非常熟練的動作里,阿茶還是將心放回了肚子里。
想必有長公主帶路,不會出什么岔子吧。
“步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阿茶覺得用這兩句話來形容她們現在的情況再好不過了。
因為她們沒走多久,前方就傳來了光亮。
“阿茶同志,我們到了。”
到了?
這就到了?
在這一瞬間,阿茶覺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那個武陵人的心境了。
神秘感維持的太短,怎么能就到了呢。
但跟著長公主從出口出去,她卻當真見識到了另外一番天地。
甚至說是桃花源都不足為過。
縱使是在秋季這里仍有掛滿樹梢的鮮花,嘰嘰喳喳在到處飛翔著的鳥兒,風吹過風鈴清脆的響聲。
“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宮殿嗎?”
長公主看著她,說得很是認真,“對。”
“方才的密道我是偶然得知,不巧就闖入了這個里面。”
“不過我要事先告訴你,皇帝對這位容華的感情很不一般。”
阿茶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回道:“我猜出了幾分。”
要是皇帝不是真心在意一個人的話,是斷斷不可能把一個南蠻族送來的貢女軟禁在這處像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
而且這哪是軟禁啊,說是度假都不為過。
更不要說這處宮殿還連接讓狗皇帝祖傳的逃命密道。
哪怕是拓跋俊的母親擁有藍月一族的血脈,是藍月一族的女兒,終究還是被皇帝殘忍的屈辱致死。
偏偏一個小小的貢女能讓皇帝這般對待。
都還沒見到這個容華,阿茶心中已經對她充滿了好奇。
不過很快,她的好奇也有了答案。
“阿茶,我倒是有一點忘了告訴你。”
“我的那位皇兄,向來是是硬不吃軟,而且他對這個容華除了是貪戀美色之外,似乎還有旁的目的。”
旁的目的?
阿茶稍加思索就有了一個猜想。
只怕狗皇帝這旁的目的也是跟讓他長生不老有著什么關系吧。
依著近來這些日子她對狗皇帝的了解,她認為對狗皇帝最有吸引力的就是這長生不老了。
除此之外,只怕狗皇帝很難對一個貢女做到這種地步。
但還沒容阿茶細細想下去,就傳來了一道清冷的女聲。
“既然有客人來了,那就莫要躲著本宮了。”
本宮?
阿茶敏感地抓住了這個自稱。
而長公主悄悄給她使了個眼色,就朝著前方先走去了。
“錦容華,是本宮來了,你不必過多提防。”
聽著長公主這話,似乎是跟錦容華極為熟悉。
阿茶暗暗皺了皺眉。
長公主與錦容華相熟,那為何又不先告訴自己呢?
“你的身后還有個陌生人,當真不為本宮介紹介紹嗎?”
都快走到宮殿門前了,但是阿茶卻一直沒有見到說話之人的身影。
好一個不聞其人,只聽其聲啊。
“錦容華說笑了,你一向消息靈通,何須本宮為你介紹。”
長公主與錦容華這一來一往的對話中,有的不僅是熟悉,甚至還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爭鋒相對和幾股別的情緒。
阿茶一時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但依舊跟在長公主的身后,一言不發。
及至宮殿門前,大門卻尚未打開。
長公主深深地看了宮門處一眼,才緩緩道。
“本宮都已經將人帶來了,錦容華就是這么招待客人的嗎?”
里面的女聲話語間染上了幾分笑意。
“來者是客,你都帶人來了,本宮自是要好好待客。”
話音落下,宮殿的大門也就隨之打開了。
“砰——”
在門徹底打開之前,長公主給阿茶投去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錦容華只是脾氣古怪,你正常與她說話就是。”
就只是脾氣古怪嗎?
阿茶總覺得還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朱紅的宮門打開,里面的景況一覽無余。
一位滿身帶滿了銀飾的女子出現在她們面前。
“長公主,別來無恙。”
“這位神女大人倒是看起來很是特別。”
阿茶沒想到她果然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在短暫的驚訝之后立馬反應過來,勉強維持了面上的鎮靜。
“錦容華謬贊了,本尊并無什么特別之處。”
不知為何,單是聽到她的話,阿茶就隱隱覺得心中有些不安。
可具體是何處不安,她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偏巧錦容華抿唇一笑,看向阿茶的眸中都是和善。
“長公主與神女大人都來了本宮的宮中,那就隨本宮去喝杯熱茶吧。”
喝茶?
怎么這才剛見面話都沒說兩句就喝茶了啊。
阿茶又猶豫了起來,但想到長公主的交代,她覺得還是應該自己掌握節奏。
“錦容華,本尊也不與你兜彎子了,今日本尊來找你是有事要說。”
“哦?神女大人竟是急得連一杯熱茶的功夫都等不了嗎?”、
氣氛隱隱有些緊張。
長公主親昵地挽上了阿茶的臂膀,半是開玩笑的語氣道。
“錦容華可真會打趣人,本宮與神女能來你這一次也是不易,再怎么說也要避著外頭狗皇帝的耳目啊。”
錦容華的視線在不經意間暗了暗。
她與長公主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還是能看出長公主的意思。
挽著神女的臂膀就是說明自己與神女交好,讓她莫要為難神女。
而提及狗皇帝,就是在故意刺激她心中的仇恨。
可惜的是,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她了,斷斷不會再因為狗皇帝而情緒失控了。
“堂堂長公主又何須懼怕狗皇帝的耳目,左右你去太后面前哭一哭,狗皇帝也不會拿你怎樣。”
阿茶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錦容華話中的冷意,暗道不好。
“長公主,錦容華,本尊口渴了,想討一杯熱茶不過分吧。”
她的話成功讓兩人回過神來,同時回答了她。
“不過分。”
“不過分。”
嘖,居然這樣有默契。
只怕長公主和錦容華之間還有一段往事呢。
當然了,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
阿茶很清楚,錦容華既然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更是清楚自己的來意。
果然,才剛剛進了茶室,錦容華就藏不住話頭了。
“神女大人,本宮與你甚是有緣,不知可否與你單獨談幾句?”
還沒等阿茶回應,長公主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錦容華的鼻子就高聲斥責著,“本宮警告你,不要得罪進尺!阿……神女是本宮帶來的人,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本宮絕對會與你同歸于盡!”
誰知錦容華聽了也不生氣,反而莞爾一笑。
“好啊,那本宮就等著與你同歸于盡。”
阿茶覺得這個世界太魔幻了。
怎么兩個互相放狠話的人還這么和諧的站在一處啊。
阿茶趕在長公主下一句話之前趕緊應了下來。
“好,本尊能與你單獨談談。”
她又轉頭深深地看了長公主一眼。
“本尊與錦容華談事,還請長公主稍作回避吧。”
長公主自然是聽懂了阿茶話中的意思,朝她輕輕點點頭,但面上還維持著那份盛氣凌人。
“錦容華,請你莫要忘了本宮方才的話!”
“長公主的交代,本宮莫不敢忘。”
阿茶瞧著愈發覺得這兩人直接太過古怪了。
等到長公主出去之后,錦容華將阿茶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好一圈。
“神女大人要是有什么話想問本宮,就直接問吧,本宮都會告訴你。”
她可不習慣被神女一直用探究的眼光盯著。
她都這樣說了,那阿茶更是沒有與她客氣的道理了。
“不知錦容華與長公主之間有著一段什么樣的過往?”
錦容華一下子被問住了。
她已經好多年沒被人這樣直白的問過了。
不過是她承諾給阿茶的會回答所有的問題,她斷沒有食言的道理。
所以在沉默了好一會之后,她還是開了口。
“想必神女大人已經看出來了,本宮與長公主之間甚是熟悉,在那件事之前,甚至可以說我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友。”
“可就是因為那件事之后,本宮就被軟禁在了這宮殿之中,再未與長公主見過。”
說到這里,錦容華微微停頓了一下,話語間是控制不住的憂傷。
“可能要不是今日帶著神女大人來此,她早就將我這個故人忘了吧。”
她指的就是長公主了。
但猛地一聽到她的自稱,阿茶還有些不適應。
不適應歸不適應,阿茶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再接著追問下去。
“那本尊可否具體知道你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何事?”
錦容華自嘲一笑。
“可否知道?”
“本宮都說了會回答你所有的問題,那自然也是會告訴你的。”
“她應該告訴你了,本宮本是南蠻族送來的貢女,憑借著這幅好皮囊,被皇帝看重,有了現在的封號和位份。”
“但本宮在入宮之前早有心上人,又不喜與人交好,不會討狗皇帝的歡心,當然就被厭棄了。”
“再然后就被狗皇帝軟禁在了這宮殿之中吧。”
阿茶聽得連連點頭。
沒錯,長公主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瞧著她這幅反應,錦容華補出了后半句話。
“果然如本宮想的一樣,隔了這么多年,她連說辭都沒改變半分。”
阿茶徹底蒙了。
長公主不應該騙自己啊。
而她這是在和錦容華玩什么互相猜字謎的游戲嗎?
前面說的時候還處處表現得她與錦容華不熟。
結果現在一看,錦容華分明與長公主很是熟悉才對啊。
“好了,她沒騙你,只不過她將這些事情都只說了一半。”
錦容華不疾不徐地遞給了阿茶一杯茶水。
“剩下這一半就讓我說與你聽吧。”
阿茶接過了茶盞,看了她一眼。
“好。”
“我是南蠻族送來的貢女不假,但更是南蠻族的圣女,是那個本該在十八歲就獻祭的圣女。”
“我能被送入宮中,不過是一次與她的偶遇,我與她結成了好友,她在知道我的遭遇之后,主動表明愿意讓我入宮。”
“她知道我有心上人,她最先說的也是讓我入宮做她的女官。”
“可不知為何,在我入宮之后,左等右等都沒見到她,等來的確實狗皇帝冊封我為容華的圣旨。”
“我一直想見她一面,想親口問問她為何要這樣,但每次派出去的人帶回來的都是她拒絕見我的消息。”
“終于在有一次的宮宴之上,我見到了坐在狗皇帝之下的她,沒忍住沖過去質問了她。”
錦容華說著竟哽咽了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下。
“但她卻當真狗皇帝的面,罵我不過是一個出身低賤的破爛貢女,說我這輩子只能靠著皇帝的恩寵過活。”
“被多年的好友說也就算了,但她還帶著宮妃將我狠狠辱罵了一頓。”
“從那以后,我就閉上了宮門,再也不見任何人,不與人交好,更不討皇帝歡心。”
“狗皇帝看重我的容貌,一心想著玷污我,卻從未得逞,我的位份和封號也依舊保留著,甚至在這偌大的宮殿過得風生水起。”
錦容華抬眼指著四周,面上掛著勉強的笑容。
“你說我能猜不出來這其中有她的手筆嗎?”
說到這里,阿茶覺得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她就說長公主為何有著數次的遲疑,甚至前后的話都那么矛盾。
原來藏著這樣一段往事。
不過這樣看來,似乎長公主與錦容華之間的隔閡還有著更深層次的原因吧。
不然憑著長公主的性子,她是絕不可能那般不堪地辱罵自己昔日的好友,更別說還帶著嬪妃一起辱罵了。
“你可想過你們之間一直未曾將話說開嗎?”
錦容華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搖了搖頭。
“現在說不說開都不重要了,我們已經形同陌路了。”
“可……”
阿茶的話剛剛出口就被錦容華不客氣地打斷了。
“神女大人,我知道你的來意不是想知道我和她之間的過往,更知道你身份的由來和你的使命。”
“但很遺憾,我有心上人,不愿向皇帝舍身。”
她承認,她的確有辦法得到狗皇帝的歡心。
畢竟狗皇帝到現在都沒碰過她的身子,只要她輕輕一服軟一撩撥,她就會一躍成為狗皇帝最為寵愛的嬪妃。
更是能幫到神女,幫到天下的百姓許多。
可她也是個再為普通不過的凡人。
她有心上人,他們甚是相愛,要不是驟然被送入宮中,他們也許早就結成了連理。
不管怎樣,她都希望保持自己身體的純潔,一直一直等著自己的心上人。
阿茶理解她的意思,但錦容華是最適合安插在皇帝身邊的人,而自己又有系統,能隨時幫到她,所以她還是想爭取一下。
“錦容華,本尊要是可以幫你在狗皇帝面前敷衍過去,不需你為他舍身呢?”
回應她的是錦容華略帶歉意的笑容,“我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對了,神女大人與我投緣,也莫要叫我錦容華了吧。”
“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錦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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