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文豪

第221章 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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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日出時分,屋內的一切都沉浸在晨曦的微光中,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投射出金黃色的光芒,給整個房間帶來生機。

“唔嗯……”

蒙森從睡夢中蘇醒。

因為斯德哥爾摩的日出時間比柏林早,頭腦還有點兒發暈。

他閉目養神,暗自思忖,

要調時差,那幫科學家應該都還沒醒呢吧?

過了一陣,外面傳來敲門聲,

“先生?”

服務員在叫早。

這是蒙森昨天提的要求,擔心自己睡過頭。

他甕聲甕氣地說:“好了,知道了。”

服務員又問:“需要餐食嗎?”

蒙森回答:“我自己去餐廳就可以了,不勞你幫忙。”

服務員應聲后離開。

蒙森站到鏡子前,慢騰騰地穿衣服,盡量保持衣服熨帖,使自己顯得更有精氣神,

今天,他要和陸時好好“聊聊”,

面對年輕人,形象和儀態上不能落了下風。

就這樣又墨跡了不知多久,再次有敲門聲響起,

“老師?”

這次是費里德里希·梅尼克,蒙森的學生。

蒙森過去開門,

“進。”

梅尼克剛踏過房門一步,看到老師身上的著裝便不由得呆住。

只見蒙森穿一套棕色西裝,因為時間久遠,棕色被漂洗得淺了些,看著很像雞屎黃。

最災難的是,蒙森還帶了一條紅領帶,

鮮紅和雞屎黃交相輝映,猶如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此時的蒙森還在梳頭,

他正試圖壓平亂蓬蓬的頭發,

“弗里,你喜歡用什么頭油啊?”

梅尼克一愣,

“司丹康。”

“嘖……”

蒙森微微咋舌,心說自己還是跟得上潮流的,笑道:“哦,我用的也是斯丹康。”

梅尼克難受得像吃了一只蒼蠅,

回頭一定把司丹康扔了!

他問道:“老師,你今天為何如此盛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伱得了諾貝……咳咳咳……”

蒙森皺眉,

“怎么咳嗽了?瑞典這么冷,早叫你多穿一些,著涼了吧?”

梅尼克“嗯嗯啊啊”,硬生生把后面的話給咽了回去。

少說少錯,

不說不錯。

蒙森搖搖頭,

“你還真是和以前一樣,不善言辭。罷了,我們去餐廳吧。現在時間還早著,那些法國人、英國人的時差調整不好,應該都沒起床,我們可以清靜地用餐。”

兩人一齊離開,前往餐廳。

出乎意料,餐廳里竟然異常嘈雜,

推開門,便能看到里面滿是人,大概得有兩百個。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睡眼惺忪。

蒙森迎面撞上了柏林大學的同僚埃米爾·費歇爾。

費歇爾的雙眼周邊帶有明顯的黑眼圈,像是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沒有得到充分休息,

他的臉上少了平時的活力和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郁和疲倦。

蒙森:???

“埃米爾?你腫么了?”

費歇爾正在思考人生,竟然沒聽見,

他用大勺往碗里舀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雙眼失神,心思根本不在食物上,

結果,灑了一手。

蒙森上前,

“埃米爾!”

費歇爾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雙眸空洞,看向蒙森:“為什么……為什么不把念完……”

簡直像魔怔了。

蒙森扶住對方雙肩,準備通過搖晃讓其清醒過來。

這時,不遠處傳來議論,

“是普朗克!他可算來了!”

“啊?陸教授呢?沒來嗎?”

“我要看《朝聞道》!”

循聲望去。

在鬧哄哄的人群中,普朗克正被團團圍住。

有人說:“普朗克教授,你是讀過《朝聞道》的,最后一章尾聲到底如何?”

他話音剛落,就被旁人呵斥:

“你想被劇透!?”

“啊這……”

前者頓時無話可說。

于是,他們又寄希望于普朗克身上,投去滿是希冀的目光。

普朗克看著科學家們喪尸一般圍上來,頓時滿身大漢。

就像一葉扁舟在海浪中,他被推搡著腳不沾地地“偏移”,只好提高音量喊道:“陸教授在花園!他正和百達翡麗的經理約瑟夫·菲利普先生聊天呢”

就這么把陸時給賣了。

轟隆隆——

科學家們沖向大門,

蒙森和梅尼克也被人流裹挾著朝花園而去。

斯德哥爾摩大酒店,

花園。

天氣寒冷,花園里的景色變得枯萎而蕭條,

樹木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葉子,風吹拂著枝丫,帶走了它們最后的生機。

陸時和菲利普站在陽光下,

兩人正在聊天。

菲利普的眼中滿是感激,

“陸教授,之前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那次冷餐會后,有很多與會的商人購買了百達翡麗時計,不過……”

他換上了苦惱的表情,

“大部分是座鐘。”

陸時哈哈大笑,

“嗯,正常。”

座鐘的主要功能除了看時間,還可以作為裝飾擺在店鋪中,

商人們買東西,多少還是有些功利心的。

菲利普說:“那次軟廣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廣告。”

陸時擺擺手,

“不至于。”

他畢竟是穿越來的,見過大世面,

像什么“農夫山泉有點甜”、“恒源祥,羊羊羊”、“收禮只收腦白金”,那才算得上成功。

當然,能成功的也不全是這種洗腦的廣告,

就比如希望工程,

那張黑白照片中小女孩的大眼睛,強烈的視覺沖擊不但讓人們記住深刻,而且還觸發及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

有這么多例子在前,陸時不會妄斷自己的廣告“最成功”。

菲利普卻覺得陸時是在謙虛,

他壓低聲音,

“陸教授,你能為百達翡麗想一個廣告詞嗎?”

這段時間飆升的營業額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酒香也怕巷子深。

不只要產品好,營銷還得跟上。

陸時詫異,

“怎么這么突然?”

菲利普回答:“我聽了你的指點,準備了六塊懷表,用以贈送這次的諾貝爾獎得主。”

陸時詫異,

“六塊?”

物理學獎、化學獎、生理學或醫學獎、文學獎、和平獎,

加起來明明只有五個門類。

菲利普微笑,

“還有一個是給你的,諾貝爾獎的無冕之主。”

他遞出了一個表盒。

陸時無語,

“這……”

菲利普壓低聲音,

“陸教授,你這塊和別人的不一樣,是金表。而且在表蓋上,我們刻了你的名字首字母,‘L·S’。且背透處,我們還刻上了諾貝爾先生的側面肖像。”

全世界僅此一塊,

這東西的紀念意義非凡。

至于價格嘛……

陸時笑笑,看向對方。

只這一個眼神,菲利普便知道自己的小算盤背看破了。

以陸時現在的名望,寫廣告詞的報價恐怕要從一千磅起報,

而百達翡麗的懷表就算再怎么值錢,也不可能賣出四位數的天價。

但菲利普從制表匠到商人,早就練成了厚臉皮,

“陸教授,拜托”

說著,把表塞給陸時。

陸時倒也不反感,沉吟片刻,道:

‘沒有人能真正擁有百達翡麗,只不過為下一代保管而已。’

菲利普震驚,

這廣告詞……

乍一聽,他就覺得逼格拉滿,

細細品味,這句話既展示了品牌的高貴,又表現出產品可以安度百年而歷久彌新,完美表達了品牌傳承的底色。

菲利普大聲道:“實在是太貼切了!”

原本就是百達翡麗的廣告文案,能不貼切嗎?

陸時不過是借花獻佛。

他拍拍對方的肩,

“你還沒說完急著要廣告詞的具體原因呢”

菲利普回過神,笑著說:“我準備在送給各諾貝爾獎得主的表盒里放一張禮品卡,上面加廣告詞,所以才……唔……”

身側有凌亂的腳步聲響起。

兩人偏頭看去,

只見一大坨人如潮水般涌來。

漸行漸近,每一個人的面孔都逐漸清晰可見,正是“嗷嗷待哺”的科學家們。

“嘶……”

菲利普吸了口涼氣,

“陸教授,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說完便一溜煙地繞過百草凋敝的花壇,眨眼間消失不見。

科學家們將陸時圍了,

“陸教授,斷章可恥啊!”

“就差尾聲了,你怎么能……我昨天都沒睡著……”

“我們要聽《朝聞道》的后續內容!”

群起而攻,

仿佛要將某人生吞活剝。

陸時雖然早有預料會被追更,卻沒想到這能達到如此規模。

“咕……”

他咽了口唾沫,

“各位,我昨天之所以那么做,原因已經說得足夠清楚明了了。所以,如果你們想聽尾聲,就一定要答應我,要保持秩序。”

“當然!”×n

所有人異口同聲。

有人說道:“陸教授,我陪你回去拿原稿吧。”

話是這么講的,但看那氣勢,簡直就像準備押解犯人,生怕陸時跑了。

陸時搖搖頭,

“不用,我可以脫稿。”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覺得這話離譜,

《朝聞道》雖然是短篇,但尾聲也得有一千詞,誰能保證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但在場的科學家都是天才,

自己寫的東西能背誦,那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不用大驚小怪。

陸時講述《朝聞道》的尾聲,

丁儀的女兒文文最終走了父親的老路,攻讀物理學博士學位,

文文的媽媽哀求女兒,不要學爸爸那樣,為了真理獻祭自己,走上自我毀滅的終途,

而文文則問出了那句話,

‘媽媽,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聽到這里,在場的科學家仿佛受到了靈魂的拷打。

宇宙的目的……

在陸時的里,開爾文勛爵(電工大劉的原文中是霍金)走向真理祭壇,詢問排險者的便是這個問題,

而排險者無法回答。

有人嘀咕:“陸教授的視野,比我們要……”

話還沒說完,便被旁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噓!陸教授還沒講完。”

陸時確實沒講完,

因為文文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那么,媽媽,人生的目的是什么?’微風吹來,草海上涌起道道波紋,仿佛是星空下無際的騷動的人海,向整個宇宙無聲地歌唱著。’

一時間,花園里陷入了安靜,

只有寒風吹來,偶爾發出嗚嗚咽咽的凄嘯。

過了良久,

“‘宇宙的目的’、‘人生的目的’,我覺得這兩個問題是一個問題。”

終于有人開口說話了。

陸時看過去,好像是約翰·威廉·斯特拉特,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在劍橋大學看過其畫像,好像是接替的麥克斯韋成為的卡文迪許實驗室主任。

一旁的普朗克問:“斯特拉特教授,為什么這么說?”

斯特拉特沉吟片刻,

“我昨天通宵思考了一個問題,在第四章中,為什么開爾文勛爵向排險者問宇宙的目的是什么時,排險者會感到恐懼?”

眾人點頭,

他們也都思考過。

斯特拉特便繼續說道:“今天,聽完尾聲,我有了想法。排險者作為高等文明,解開無數謎題,早已習慣無所不知。這時,他們遇到一個無法解答的問題,會怎么樣呢?”

沉默片刻,

忽然,

“呵呵呵……”

科學家們發出默契的笑聲。

歐內斯特·盧瑟福笑道:“恐懼。排險者感到了恐懼。他們意識到,自己并非無所不知。他們不是宇宙主宰,反而是宇宙主宰的‘成果’。”

這個說法引得部分人皺起眉頭。

盧瑟福似乎早知會變成這樣,

他轉向陸時,

“陸教授,你寫的是恐懼。”

用的陳述語氣,極具說服力,仿佛無可辯駁。

陸時感覺自己上了高考考場,正在做閱讀理解題,而題目所引用的文章竟然是他自己寫的,

沒錯,就是這么離譜。

他說道:“啊……原來我是這么想的……咳咳……我的意思是……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無需解釋。”

話音剛落,

“當然無需解釋!”

說話的是約瑟夫·湯姆生,盧瑟福的老師。

他看向自己的學生,

“你的意思是,陸教授認為,‘宇宙的目的’這個終極問題,答案在宇宙之外?是上帝還是外神?怎么?你也想學習牛頓爵士,不做實驗,改玩煉金術?”

師徒倆竟然懟起來了!

眾人一臉的興奮,

打打打!

我要看血流成河!

盧瑟福也有“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的覺悟,說道:“可陸教授就是那個意思!他在里講得很清楚了!”

陸時:“……”

說實話,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湯姆生挑眉道:“你讀過陸教授幾本書?”

“啊這……”

盧瑟福無語。

老師有時間看閑書,學生可沒有。

湯姆生說:“我看了很多陸教授的、戲劇、詩歌,我認為,陸教授從來沒有真正地絕對推崇或絕對反對某件事物。換句話說,角色的價值觀并非作者本人的價值觀。”

湯姆生看向陸時,

“是嗎?”

陸時:“是……是吧……”

湯姆生點頭,

“謝謝陸教授解惑。”

他轉向盧瑟福,擺出老師的架子,

“所以,你明白了嗎?‘宇宙的目的’、‘人生的目的’,如果真的默認兩者等價,就意味著人生就應該朝‘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方向努力。可陸教授如果真這么想,又何必安排一個尾聲?讓在真理祭壇迎來終結不好嗎?”

盧瑟福沒有回答,

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是不服氣。

另一邊的斯特拉特卻不怕湯姆生這個后生,冷笑道:“剛才誰說過‘陸教授從來沒有真正地絕對推崇或絕對反對某件事物’來著?怎么轉眼就自己打自己臉啊?”

沒想到,湯姆生還沒反駁,費歇爾就開口了,

“我認同湯姆生教授。”

“你!¥#……”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戰團。

人群中的蒙森看著眼前的場景,靜靜地矗立著,

許久,

“呼”

吐出一口濁氣。

梅尼克在旁邊若有所感,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認為蒙森那種“人爭一口氣”的心氣散掉了。

他看過去,

“老師,你這是……”

蒙森笑了笑,說道:“弗里德,一個文人寫出的,能引得這么多科學家討論,甚至大打出手……”

梅尼克趕緊打斷,

“沒打沒打,他們還沒動手。”

蒙森撇嘴,

“你覺得沒打。其實,他們在心里已經赤膊上陣了。就像我對陸時,每次想到他,都會在心里狠揍他一頓。”

這特么不是精神勝利法嗎?

梅尼克:“……”

無話可說。

蒙森緩緩道:“之前是我幼稚了。我確實不該找陸時的麻煩。”

對此,梅尼克依然不發表意見,

蒙森年紀大了,反復無常,

今天說要放過陸時,誰知道明天會如何?

蒙森嘆氣,

“怎么?你覺得我不是心悅誠服,而是因為打不過陸時才那么說的?”

梅尼克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忍不住反問:

“那……能打過?”

一句話給蒙森干沉默了。

氣氛異常詭異。

梅尼克挪開視線,輕松道:“今天天氣不錯。”

不錯個錘子!

蒙森感覺骨頭縫都快被寒風吹透了。

他說道:“我餓了,咱們回餐廳吧。”

梅尼克點點頭,

“好。”

他作為一個文科生,在這兒待著也挺無聊的。

兩人朝餐廳走去。

結果,沒走出幾步便聽到身后傳來了一陣喧鬧的聲音,

“愛德華!冷靜!打肩膀是傷不到人的!”

“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朝聞道,夕死可矣’!”

蒙森聳肩,

“看吧,真動起手來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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