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回侯府的馬車,蕭硯臨依舊沒有回答顧白榆的問題。
顧白榆似乎很是困擾,一路上都皺著眉頭。
到了侯府,下車時,蕭硯臨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若不如此,剛剛顧白榆就要因為想事情太過出神而摔倒了。
蕭硯臨看著一臉糾結的顧白榆,嘆了口氣。
“你和他當然不一樣。你比他重要。”
“什,什么?”
顧白榆聽到這個答案,似乎非常驚訝。
是的,驚訝。
大鄴以孝為百善之首,而女子嫁人之后,事從隨夫,自然,在丈夫心中,長輩為先,而后是手足,而后是子女,往后才是妻子;
侯府的情況更加特殊,可以說,蕭若云是蕭硯臨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這也是為什么,就算顧白榆再怎么記恨上輩子蕭若云的無能和懦弱,也沒有真正傷害蕭若云,她不怕蕭硯臨的責怪,卻怕蕭硯臨因為弟弟受傷而傷心。
可現在她聽到什么?
蕭硯臨說,她比蕭若云更重要?
蕭硯臨以為她沒有明白過來,耐心地解釋道:“人這一生,父母會老去,兄弟姐妹會有自己的家業,兒孫也有各自的去處,唯有夫妻二人,自下聘成親,結緣立誓,往后幾十載,常伴左右。”
他抬手,撫弄顧白榆的側頰:“唯有你,才是生時與我白首,死后與我同穴的人。我的人生前三十余載,建功立業,撫育幼弟,往后幾十載,只想與你在一起。”
蕭硯臨說得很慢,也很認真,顧白榆被他的話語深深吸引,幾乎無法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到底是誰說鎮北侯不茍言笑,不善言辭?
這樣的剖心之論,簡直比這時間任何的情話都要動聽。
這樣的男人,怎能不讓她傾心?
“好了,回神了。”
蕭硯臨伸手捏了一下顧白榆的臉頰,軟乎乎的,手感很好。
“放心吧,你不會有左右為難的時候,岳丈是明白人,無論為人處世,還是在朝為官,都有大智慧,且我與他目標一致,夫人不必擔憂,就算有朝一日真遇到什么為難的事,夫人也不必做什么選擇,我自有能力保住夫人和你的家人。”
顧白榆無言,什么大智慧?
她只知道在朝為官的,在她爹手里吃過虧的,都罵顧丞相老奸巨猾呢。
不過話雖如此,顧白榆還是十分感動。
蕭硯臨的包容,讓她不用陷入兩難的境地,蕭硯臨的強大,可以保全她和家人。
她,嫁了一好夫婿。
兩人在侯府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老管家遠遠的就看到了,只是看到兩人似乎有話要說,所以沒有上前打擾。
這會兒看兩人說得差不多了,才迎了上來:“夫人,侯爺,回來了。”
顧白榆點頭,和蕭硯臨一起進了侯府。
余光瞥見老管家,顧白榆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當時成親第二天,老管家見到她和蕭硯臨結伴出現,稱呼時便是“夫人,侯爺”把她的稱呼放在了前頭。
當時她挺詫異,心里想著老管家是侯府老人,不該犯這樣的錯誤,怎么能越過主子,把她放在前面稱呼?
可當時蕭硯臨什么都沒說,甚至還笑了一下。
現在想來,從那時起,蕭硯臨對她的縱容,還有她在蕭硯臨心中的地位,就已經很不一般了,是她太遲鈍,今日才看透。
不過,又有誰能想到,真的會有人將妻子放在人生中這么重要的位置呢?
就連她自己,不是到現在也還覺得飄飄忽忽的,仿佛在做夢一般。
她想的太多,在走廊和蕭硯臨分開后,又被玲玉帶回了房間。
一盞茶之后,才回過神來,立刻有些懊惱。
她怎么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定要惹侯爺笑話了!
而且她還有一件事忘了問呢!
顧白榆屁股都還坐熱,又火急火燎追去了書房。
“侯爺,二爺那個事情,是不是得提前準備起來,萬一真鬧到圣上那里......”
顧白榆的話卡在喉嚨里。
書房中,蕭硯臨身邊立著兩位副將,顧白榆都是見過的,當初她去軍營中求娶,這是那三人中的兩人。
顧白榆見狀,以為他們在討論正事,當即行禮想要離開:“侯爺先忙,我一會兒再來。”
沒想到,蕭硯臨朝她招招手:“無妨,正好過來認識一下。”
蕭硯臨介紹道:“這二位是我麾下副將,任青,常治年。”
兩位副將自然是認識顧白榆的,立刻向顧白榆行禮。
顧白榆也十分客氣,微笑著:“兩位將軍,許久不見了。”
這兩人一胖一瘦,但身形都十分高大,瘦的那個滿身書卷氣,是位儒將,也是蕭硯臨副將中的智囊,是任青;
壯實的那個更是惹眼,估摸得有二百多斤的體格,聲音洪如鐘鼓,乃是蕭硯臨軍中第一先鋒,常治年。
“夫人好哇!上次一別,咱們都等著喝侯爺和夫人的喜酒,可惜侯爺不仗義,成親那日天都沒黑就跑去洞房了,日后有機會定要灌他一頓,夫人到時可別怪罪哇!”
說話的是常治年,嗓門洪亮的很。
顧白榆挺喜歡他豪爽的性格,當即道:“怎么會,到時我給各位斟酒,不醉不歸!”
“好!”常治年哈哈一笑:“我就說夫人和侯府相配吧?夫人端莊,但也爽快!”
說完,顯然是十分欣賞顧白榆,轉過臉對蕭硯臨道:“侯爺,叫夫人太生疏了,叫嫂子吧?”
一旁,一向沉穩的任青也點頭:“好主意。”
看到過命的弟兄們如此喜歡顧白榆,蕭硯臨心情也十分愉悅,點頭應下。
隨后,又對兩人道:“繼續。”
顯然之前在說別的事,沒把顧白榆當外人,因此不用避諱。
顧白榆也沒有扭捏,在一旁靜靜聽著。
原來,蕭硯臨早已對蕭若云和工部的事情有所安排,叫常治年和任青到此,就是為了此事。
看他們來的時間這樣恰到好處,應該是還在外面陪她逛街的時候就已經讓暗衛去通知二人了。
此時,蕭硯臨正在安排他們,讓手底下信得過的人去西北探查一番,最好能抓些涉及此事的官員的把柄,若蕭若云真選擇將此事捅出來,日后被人針對,他們不至于被打個措手不及;
還有西北官員同工部眾人行賄受賄的證據,也要拿到手,免得到時候蕭若云被人倒打一耙,說他血口噴人。
蕭硯臨思路清晰,條理分明,一樣一樣吩咐下去,兩個副將不時提出一些想法,三人又再次討論。
等到安排的差不多,已經是半個時辰后。
因為此事事關重大,期間顧白榆沒有讓下人進來伺候,而是自己給三人斟茶。
等他們聊完,蕭硯臨飲盡杯中殘茶,將目光轉向顧白榆:“看夫人之前擔憂此事,現在安排妥當,夫人覺得如何,可還有什么擔心的?”
顧白榆沒想到蕭硯臨還會問自己,搖搖頭:“侯爺安排的很好,這些事,不必問我這個后宅夫人的意見。”
蕭硯臨笑笑,沒有避諱旁人,拉著她的手坐下:“你擔憂家中弟弟,是為了侯府,也是怕我受牽連,更是怕蕭若云惹禍上身,夫人為我考慮良多,自然要問問夫人的意思。若云他,更該領你的情。”
顧白榆被當著外人夸獎了,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將手抽出來:“侯爺,這些事,之后再說吧......”
她站起身來,“侯爺興許還有別的事要同兩位將軍商議,我去吩咐廚房準備些飯菜,今日就在家中飲宴吧。”
說完,起身離開。
身后,傳來常治年自以為已經壓低,其實門外都聽得見的聲音:“嫂子這是害羞了不成?”
末了,又朝門外大聲道:“嫂子,多備些酒水,今日我定要把大喜之日侯爺欠下的酒都討回來......”
顧白榆腳步一頓,而后走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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