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0年,建安十五年,正月。
劉磐鬧得那一出,著實將劉琦氣得不輕。自那日兵亂后,劉琦的病情加重,杜度連續幾日施針,服用人參鹿茸湯,勉強留住劉琦的性命。然人命天屬,歸司命所掌,豈是人力所能改。
正月本值歡慶之時,然因州牧劉琦患病,又發生兵亂,漢壽城中冷清了些許。
晨曦時分,陽光透過云霧,灑在州牧府內。
屋內,昏厥多時的劉琦在榻上緩緩醒來,低聲喚道:“來人!”
候在榻側的侍從上前,問道:“使君如何?可要飲水否?或是喚杜醫師?”
別看杜度常說自己醫術不精,然作為張仲景的徒弟,已是荊楚醫術的翹楚,劉琦的病癥始終多由他治療。
劉琦搖了搖頭,嘴唇微裂,虛弱說道:“命人去喚劉備、霍峻、劉先、王粲等荊州上卿,言孤有大事相托。”
“諾!”
侍從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匆忙向屋外傳達命令。睡在隔屋的杜度也被叫醒,時刻監視劉琦的身體狀況,把脈、服藥、針灸輪流,生怕劉琦突發疾病。
得聞劉琦的傳喚消息,霍峻不敢耽擱時間,簡單洗漱,換上袍衫,趕往州牧府。
待霍峻到州牧府時,王凱、王粲、劉先、潘浚、殷觀等荊州文武陸續抵達。
“仲邈!”
“將軍!”
眾人見到霍峻,紛紛拱手問好。
“諸位好!”
霍峻見眾人留步于屋外,問道:“使君身體如何?”
王凱面色凝重,說道:“使君今晨蘇醒,病癥未減,但略有精神。今下杜醫師在為使君施針,讓我等暫候些許。”
聞言,霍峻心中沉了下來,今下怕是劉琦回光返照的跡象。環顧左右,似乎眾人也與霍峻有同感。
少頃,劉備緊隨其后,亦趕至州牧府。
或許眾人心中已知劉備將是荊楚未來之主,紛紛向劉備行禮問好,混個好印象。即便是劉先這個中立分子,也與劉備簡單交流了下。
“玄德公!”霍峻向劉備問好。
劉備拱手回禮,說道:“前些日兵亂,有勞仲邈奔波!”
“行奉公事爾!”
眾目睽睽之下,且又是在劉琦屋前,劉、霍二人不敢多聊,簡單問候幾句,遂氣氛沉悶下來。
“咔嚓”
屋門被推開,杜度邊從屋內走出,邊用巾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杜醫師!”
劉備領頭上前,詢問道:“劉荊州病癥何如?”
杜度微嘆了口氣,說道:“恕度醫術不精,前日兵亂,讓使君震怒,病情加重。度已盡力為使君施針,然今下怕是回光返照。”
說著,杜度作為劉琦的貼身醫師,也知道了劉備即將上位的消息,賣好說道:“得賴劉揚州人參、鹿茸二物,使君能緩解病痛。”
“杜醫師多有操勞!”劉備客氣說道。
“不敢!”
杜度趕忙讓開身位,說道:“今使君在屋內,傳喚諸公。”
“請!”
劉備與身后眾人形成尊卑有序的隊列齊步而入,劉備在前,霍峻、劉先次之,王凱、王粲、潘浚又次之。
初入屋,便見劉琦身形削瘦,早已無當初意氣之貌,臉色蠟黃,靠在軟枕上。妻妾子女已在榻前,紛紛垂淚。
“見過使君!”眾人行禮。
劉琦得見眾人,微抬手臂,說道:“無需多禮!”
繼而,劉琦憔悴說道:“今天下紛亂,曹操篡逆于北,孤欲與諸君復襄樊,共保先君之基業。然孤時感重病,天不假年,歲壽將至,難續統御荊楚爾!”
言語至此,群下眾人無不面露悲意,畢竟劉琦雖無大志,但多年御下,所給恩賜不少,眾人怎不念恩呢!
劉琦微動手指,指向劉溥、劉朝兩個兒子,說道:“孤膝下二子,長子雖已及冠,然性情柔弱,于亂世中難以守土;幼子年僅六歲,雖有小智,卻歲數尚小,無法繼統荊楚。”
說完,劉琦招了招手,示意劉備上前。
劉備領悟劉琦之意,行至榻側,任憑劉琦抓住他的手掌。
劉琦握著劉備的手掌,沉聲說道:“孤,前漢魯恭王之后,孝景帝玄孫。玄德公,孤之長者,前漢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孫。孤與玄德公同出一族,血脈相依,是為遠親。”
“天下危急,世間紛亂。曹操作亂江漢之時,吳楚聯軍,勠力同心,大破賊于金口。然孤膝下二子不器,今時難掌荊楚。吳楚同體,荊楚危,則吳越難保;吳越危,則荊楚難存。”
“唇亡齒寒,又有血脈之親。孤深思以來,唯玄德公可安。時御吳楚,攘除奸邪,以興漢室,不負孤之期也!”
劉備眼眸含淚,說道:“伯瑋正值壯年,何出此言?今當廣尋吳楚名醫,為伯瑋醫治!”
“咳咳”
劉琦咳嗽幾聲,說道:“病入膏肓,怕難痊愈。日后當有勞玄德公了!”
劉備淚流滿面,說道:“我年近五旬,長伯瑋十歲,本欲托家業與君。今蒼天無眼,壞伯瑋身體。”
托付家業與劉琦,劉備此言難知真假,但從理論上來說,并非沒有這種可能。
劉琦動容不已,悲傷說道:“今時當由我托付家業與君爾!”
說著,劉琦喚來劉溥、劉潮到榻前,叮囑說道:“今后你二人以何待為父,則以何待公,不可違也!”
劉溥淚眼朦朧,連連點頭。次子劉潮則是哭泣不語。
“請伯瑋放心!”
劉備心中難受不已,伸手握住劉溥的手,又伸手將哭泣的劉潮的摟到懷中,傷感說道:“即今之后,君之二子,我當視若親子,為寄奴之兄,親養府上。”
劉琦摸著小兒子的腦袋,流淚說道:“公于沅水立誓,琦豈能不信。”
說著,劉琦朝向眾人,悲傷說道:“若孤離世,望諸卿念舊,照撫二位公子。”
霍峻、劉先臉色肅然,領頭拜服,說道:“君為恩主,某豈敢忘之。”
劉琦以手指向劉備,又說道:“孤離世之后,由玄德公兼領荊州牧,諸君當遵。今時由玄德公代孤掌領荊楚,統理荊楚之事。”
“諾!”
霍峻、劉先向劉備行禮,沉聲說道:“見過玄德公!”
“不敢!”
劉備急忙回禮,說道:“荊州僅是患病,待其好轉,此語當是作廢。”
說了那么多的話,劉琦已是疲憊不堪。又淺聊幾句,劉備率眾荊州文武出府,行至議堂落座。
劉備身居側榻,留出主榻。州府官吏分坐兩側,然眾人各懷心思。
劉備環顧眾人,說道:“劉荊州將荊楚事務交予在下暫理,然備初入荊楚,不知荊楚事務細節,望諸位盡心參謀。”
“請將軍吩咐!”
眾人瞧著榻上的劉備,難知其心思,拱手應道。
清了清嗓子,劉備說道:“今代理荊楚軍事者何在?”
“末將在!”霍峻趨步出席,拱手答道。
“蒼梧戰事何如?”劉備問道。
“將軍,桂陽、零陵二郡兵馬已經出動,由王威、黃忠二將征討,關羽為督軍,不日將至蒼梧。”霍峻答道。
劉備含有深意,說道:“今時仍由仲邈代理軍事,務必保證前線軍心穩定,免受漢壽兵亂影響,督促二將速戰速決。”
劉備意有所指,黃忠作為劉磐的舊將。今劉磐免官居家,黃忠難免受其影響,心思動搖,從而影響到戰事。劉備的言外之意,便是讓霍峻安撫好黃忠,讓他不必擔心。
“諾!”霍峻應道。
沉吟少許,劉備問道:“今劉武陵免官居家,武陵郡無人出任。不知潘治中能否兼理武陵郡務,以待賢才繼任。”
“諾!”潘浚領命答道。
接下來,劉備說道:“除二者外,諸位各司其職,諸君自理州務,不改舊令。”
王粲略有頓愕,問道:“將軍,僅是如此?”
“僅是如此!”
劉備笑著解釋說道:“備不解荊楚軍政,不敢妄言,諸君各行其事便好。若有文書,諸位上稟,某當批復。”
“諾!”眾人應道。
劉備深知手段分寸,今下他僅是代劉琦掌事,而非正式州牧,一切需要以穩定為上。
且劉備即便繼任荊州,作為繼承兼并上位的君主,為了得到荊楚士吏的支持,劉備必須讓出利益與治下的荊楚士吏,形成新的統治集團。
保證荊楚士人的利益,即首要便是要保證他們手上的權利不能受到影響。你可以不給升遷,但絕不能貶官降職。今時僅是劉備隱晦的表態而已,告訴眾人別慌。
還有兩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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