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守藏史

第一百七十四章: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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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論禮,言語美德,訴說之禮,侃侃而談。

玄道的熏染下,屈原的禮,上升了一個層次,其目光遠望,非此時與其論理的別國正賓所能敵。

原本還在嗤笑楚國得風允便宜的士大夫們紛紛凝眸。

望向四周升騰而起的禮道氣息,不由議論紛紛——此子,對禮道講解,已不弱眾人,其已有突破先天之勢。

午日輪轉,傍晚已至。

屈原依舊立于臺上,望向風允時神采奕奕。

“咚”風允敲擊一聲,屈原又敗一人。

同時,黃昏落下,論禮結束。

“屈原…楚之屈氏子,有禮也。”

曾侯感嘆。

隨后思及那楚國送來的萬斤之銅,還有風允代表了長江以南的諸國……

“此番論禮,卻是楚國為魁首,其余精彩之說,諸位可評一二。”

曾侯賜下曲譜,屈原禮受,這才挺直腰板,緩步歸席。

“楚之屈原,是為舍身之人。”莊周在風允側,低聲道。

風允將手中的鼓遞出,歸于內侍。

“諸位……”

接下來的宴席間,卻是說禮。

不過其說禮,是在觥籌交錯之間,美酒而食,有言而談,圍聚而說。

一時間,整個宴席劃分出了諸多圈席,其楚國被隔絕在外。

對這樣的場景,沈尹華似乎習以為常。

屈原捏緊手腕。

至于曾侯,此時已經被諸多大國的士大夫們恭維在上,哪來心思照料他們。

“既然不欲趨炎附勢,那就不要為此傷神,待食畢,就走吧。”

風允統籌了最后的安排,沈尹華與屈原都沒有反駁,此時二人確實都無心去攀附曾國。

宴畢,風允與莊周乘一車,歸驛傳。

“風子,楚國明明是此次禮勝之國,為何也無法改變他國對楚的看法,不愿結交呢、”

莊周詢問。

實際上,對于楚國的看待,其周禮之國中,多是……當面時以楚國為稱,平常時以荊楚為名,而貶低時就以蠻夷為貶。

對于楚國的境遇,莊周也能探究,遂有此問。

風允思考,解答道:“趨炎附勢,炎為火光,勢為風浪,可比之楚國此時之勝,對于那些大國而言,也比不過曾侯的一句話,而對于那些小國來說,也比不過大國的一個點頭。”

“小國因為大國沒有首肯,怎么敢來接近楚國,而大國沒有曾國的言語,怎么會來接近楚國呢?”

“更何況,楚國是在長江以南啊。”

莊周恍然。

又聽風允道:“大江大澤,看似深廣,納百川而源遠,可潮起潮落,擱淺的往往都是隨波逐浪,難辨方向的生靈。”

“咚咚咚……”

“風子,驛傳到了。”

馬車停下,車門外,昭陽打斷風允與莊周交談之聲。

風允頷首。

“走吧。”

下車,風允望向昭陽,疑惑道:“司馬也是正賓,方才為何不見司馬?”

昭陽神色微頓,冷面不答。

風允見此,招呼莊周,入驛傳。

此時道路之間燈火通明,皆是為他們這些士大夫駕車歸驛傳而準備,他們也不欲在此耽擱。

一路慢行,可見今日屈原與沈尹華都疲倦,紛紛辭別。

羋月羋姝在宴席間都靜默無聲,只覺壓抑,此時出席也不曾恢復。

羋月似有話,但羋姝拉著他離去。

“項燕,你去為這位……宋國小先生安排一處住所,我與風子有事想說。”昭陽出聲,那項燕不敢違之。

入室。

昭陽驅避周圍。

兩人跪坐在矮桌之側。

“風子,楚國來報,鄂國褒響死于揚粵之手,此事傳回周都與褒國……”

“褒國姒,嫁于周王,不過半月,周王甚喜褒姒,此時已讓鄂國與周遭國家,共驅揚粵……”

“一日前鄂國迫于周王威壓,與揚粵大戰,倆王共出……”

“我楚國聞聲,長驅邊疆之甲,以斗廉將軍為帥,奇襲揚粵王城,已經奪下王城守衛,其身后的諸多蠻夷小國也被吞吃……”

昭陽一字不落,將楚國現狀一一說出。

當然,這是明面上的情況,即使昭陽不說,這個消息也很快會被諸國之人清楚。

楚國此舉,是為尊周王室大義之行!

“不知,周王室如何嘉賞楚國?”風允深吸一氣。

他也有所預料,楚會找機會奇襲,只是不想,周王室會有此令。

褒姒……

命運依舊,一切都在向那戰火紛飛的時代,而往。

昭陽言語一滯,其起身,行禮道:“風子,此番您與屈原在曾國為楚謀奪大禮樂之盛,加之大戰奇襲之勝。”

“余將為風子請示,讓風子能歸自由之身。”

自由之身?

風允已無禺強之封印,何須楚國來還自由之身呢。

不過是有始有終,欲記《列國·楚》,所以還留在楚罷了。

“風子需答應一個條件。”

條件。

風允倒是好奇:“且說來聽聽?”

昭陽不敢去看風允,只是按照楚君之令,冷聲而答:“風子起誓,不可說出褒響之死。”

“哈哈…”風允一樂。

“不然,莫不是楚君要殺我?”

“不敢。”昭陽一禮而拜。

“不管風子答應與否,昭陽都會繼續看守風子,以至楚國拿下揚粵。”

“到時,余必親自躬身為馬,馱風子離開楚國。”

昭陽說完,低眉而退,打開房門,守在門外。

“這昭陽……”

風允望向昭陽為難又不敢違背楚國的樣子,想起了屈原。

他目光平和。

這楚君的威脅,比之當初大庭大宰,稚嫩不少,風允無多為難。

標榜賢德,若無法保證真心,就要留心虛假仁義之徒。

揭露罪惡,若無法抑制行徑,就要警惕復刻卑劣之輩。

褒響之死…或許得等那遲到的公正到來時,才能警示后人,行此行徑者,將受其累,這是國與國之間互相吞并的殘酷,也是統一時必要的過程。

“咚…”

繞梁琴聲…悲轉平和……

翌日。

昭陽蹙眉,讓滿身酒氣的沈尹華踏入風允的屋內。

“尹華先生?”

“風子啊,老夫,老夫不明啊……”

沈尹華一跨步,來到矮桌前,拜倒在風允腳邊,啜泣而歌道:“昔我楚國先君熊繹兮,辟在荊山,篳路藍縷,跋涉山川,以處草莽,以事天子兮……”

啜泣之聲連連,不多時,屈原、莊周、羋月、羋姝都趕到此地,應是聽聞沈尹華此番失態。

“司馬,還要收拾行裝,準備啟程嗎?”項燕詢問門口的昭陽。

昭陽頷首。

“讓人去沈尹華大夫的室內,收拾東西,待收拾好后,我們就離開曾國。”

此時,室內——

“國君帶領臣民跋涉山林,開辟疆土,甘苦與共。”

“可如今權貴效仿曾國之禮,卻不效仿其德,楚國平民何辜,學識者離焉;楚國下權貴何辜,驅出內閣焉!”

“無德之楚,何談其禮啊……”

聞此言,屈原大驚,一向穩重的沈尹華怎會如此!

“快,束沈尹華之口,用水潑灑,讓其醒來。”屈原安排,就用細布勒住口沿,讓其住嘴。

羋姝緊忙尋來茶水,潑灑在其面上。

一番混亂,沈尹華卻沉沉睡去。

“抗走。”昭陽頭疼而視,令甲兵去般。

又上前道:“風子,還請收拾行裝,此時楚國方有勝戰,兩位公主尚在車隊,實在不宜多留別國,以免遭到揚粵之人暗算。”

“就依司馬安排。”

“轟隆隆……”

驅車行駛,遠離曾國,來到漢水交界。

“此為引見。”

秋風之中,風允對莊周言語,昭陽將手中,他所書的帛書引見遞給莊周。

風允繼續道:“我此時暫居楚國,也為異國客,無法去尋老子,為你親自引薦。”

“此番你依緣而行就是,總會遇到的。”

秋風蕭瑟,在秋分之后,隱隱有了涼意。

莊周感激,卻又不免失落。

“風子,您的學問高遠,周亦不曾學會,不若讓周……”

風允搖頭。

“我能教導的,不一定是伱所欲的。”

“學,在于己;道,在于心。”

莊周一禮。

“弟子拜別風子。”

風允微愣。

“我不過言語幾句,非你的夫……”

可莊周已經轉身,快步而奔。

“風子,周還會來找你的!”莊周在風中,高舉雙手,呼喊一聲后又疾步離去,其身姿瀟灑,不被此時的君子之禮而約束。

風允望之。

眼底滿是嘆然。

老聃、莊周……

不同歲月的兩位道家巨人,他們的思想,或許將要碰撞在這混亂的時間里。

到時,這個世界的道家,怕是會有無法想象的演變。

“風子,您很欣賞這位宋國人?”

屈原上前,對風允詢問。

風允頷首,并沒有遮掩。

“他不屬于這個歲月,他的處世很可能會突破這個時代的束縛,在規規矩矩的道中,帶來一抹明亮的色彩。”

屈原微訝。

“比之風子呢?”

“我?”風允迷茫。

“最不了解的人,就是自己啊。”

“走吧,回楚國。”

屈原緊跟而上,與風允乘一輛車馬。

“風子,那您對原的評價是什么?”

屈原誠懇以待。

“水中的浮萍吧。”

轟隆隆……

是夜,沈尹華醒來,來到風允的馬車上。

“風子,今日老夫失禮,還望海涵之。”

風允搖頭。

“尹華先生應該休息,曾國之行,先生應是勞累過度了。”

沈尹華搖首。

“風子,尹華之勞累,非在身,而是在心也。”

“唉……”

長嘆一聲,沈尹華本準備的話都咽下。

他悄聲道:“風子,且離開楚國吧,趁還未歸楚,離去,離去啊。”

風允望向沈尹華,詢問為何。

沈尹華一嘆,這才說明此時楚國的情況,將權貴之間的爾虞我詐,欺壓外姓之族,鄙夷庶民之事說出。

“這些我得知曉。”風允并無離去意愿。

他已經準備動筆,書《列國·楚》,怎能離去呢。

“唉,風子啊,您不知曉,余就是因為非羋姓之族出身,遂才被楚之權貴排擠,落到了典籍宮中一生啊。”

“當時我不過是有了一個楚君之師,就容不下我。”

“您如今有了風子之名,為楚國奪首禮,那些權貴怎能容您呢?”

沈尹華誠懇。

“風子,您若想離去,老夫可為風子遮掩,雖說我為文道,可這文道之術,最為玄奧,以昭陽司馬的武道,是看不透的,您莫擔心……”

“咳咳!”車門外,昭陽咳嗽之聲,如同冰錐,貫入沈尹華之心口,沈尹華后背一寒,面色發白,其冷汗直流。

就聽一冷聲:“風子,可要食些炙肉,方才余觀您少食,就去捕了一頭黑熊。”

“食些吧。”風允拍拍沈尹華肩膀,以運氣之術,調動其身,讓他恢復面色。

搖頭道:“多謝尹華先生,允在楚,自有自保之法。”

沈尹華緊張,訥訥點頭,就拉開車門,低首而離,不敢去看昭陽。

昭陽望著沈尹華的背影。

“尹華先生,也去篝火處吃一些吧,黑熊肉美,即使君上狩獵,也不曾獨享的。”

沈尹華后背一顫,點頭稱諾。

“風子且請。”昭陽跨入車廂,將鮮美的炙烤熊掌,放在車廂內的矮桌上,親自為其剃骨皮,將肉筋用匕首切塊,遞給風允以食。

風允拿起木盤上的木筷,緩食。

昭陽默默等風允食畢,收拾餐具,才離開車馬。

不過下車后,只是叫來甲兵處理,自己則親自守在車旁。

一夜如此。

待天明微光時,眾人起身洗漱,昭陽也寸步不離。

“風子。”

風允在溪水旁洗漱時,一旁的昭陽冷聲,肅然道:“余昭陽,立誓,風子不說出褒響之死,余,必竭盡全力護風子周全,違誓道心崩碎。”

風允甩去手中水漬。

淡笑道:“司馬無須如此,余暫無離開楚國的打算。”

觀世……

楚,一個即將吞并揚粵,完成大擴張第一步的國家。

其地勢,是其余長江以北還遵從周禮,無法進行戰役的周諸國所不能比擬的。

在楚,風允方能在這被周禮束縛,穩定不動的時期,一觀戰亂為何而起,為何而落,一國之民為何能交融統一,為何會反抗不斷。

楚文化,到底是什么?

“您在看什么?”昭陽望著風允的眼睛,深陷玄之道韻。

風允輕聲回答:“……楚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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