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守藏史

第一百九十六章:年·一谷之祭

“有時候,大勢所趨,方能勢不可擋……”

風允突然一句。

昭陽不解。

風允解釋:“若是所有楚人都認同尊祖,自發支持尊祖之言,那時,權貴們會選擇違背民意,花費大量的力量,扭轉這種局面,還是在這樣的局面下,尋找適合自己的位置呢?”

“大勢所趨,如洪水浪濤啊。”

昭陽恍然。

但……

昭陽欲說。

風允卻先道:“昭陽司馬,可記當初余初入楚之郢都時,汝有問:楚人幾何?”

昭陽回憶,他還記得。

風允站在郢都城前,望著一片楚紅繁榮,答——楚人在楚地繁衍生息,萬萬之數亦不絕也。

對此回答,昭陽方曉風允心胸之闊,目光之遠。

“昭陽記得。”

風允點頭。

“楚之祭祀,三牲六畜,六谷玄酒,鼎簋而祭。”

“其祭天、地為上,祭祖、國為正,祭戰、奠為大。”

“如果楚君欲讓庶民祭祖,以為小正,正常之事,其祭祀之物可以一谷食為限,不僭越,是否就是尊祖大勢的開啟呢?”

“民以食為天,一谷之食而祭,足夠是對先祖最好的誠意了。”

昭陽目光閃動……

一谷祭祀?

又聽。

“我知曉楚君的心思,欲望掌民心于幾……”

“既如此,這份一谷之食,就讓楚君出了吧。”

“一人一升米,其百萬人也不過是一萬石,楚君應當不會吝嗇,以此為立春之禮。”

一升米,約一斤半,百萬人就是一百五十萬斤。

一石一百五十斤,一百五十萬斤,就是一萬石。

當初揚粵王都能拿出一萬石贈送百越,楚國比之揚粵富庶多矣,怎會無糧呢?

昭陽心動,若是楚君真如此去做,那……

“風子…”

“回去吧,立春,我也思念我親,晚間,我也該小正之祭,緬懷先君。”

“諾!”

昭陽喜,如此一法,楚國能生氣不少,對楚大利,即使權貴們也不會阻止。

“多謝風子,賜策。”

風允搖頭,眼神閃爍而過的是那塵封的記憶。

年……一個特殊的日子,怎能愁苦呢?

不過幾時,楚國宮內,傳出一道急令,其健馬飛奔,攜楚君令,急速出城,向四面八方而散。

如此陣仗,楚人慌亂,還以為是有蠻夷來攻,要行戰事!

但很快——

“楚君令,有感天地君恩,楚人緬懷先祖之情,特許立春之時,庶民可行小正,一谷之祭……”

“可以祭祀先祖!”

楚人大驚,心中不由涌出震撼之情。

而又聞。

“君上感立春當有禮,遂令從君主庫中抽調,只要戶中有人數,不論年紀,一人可領一升米,以助祭祀!”

“啊!”

“楚君恩德!”

楚人撼哭,泣聲而拜。

隨著這一令的傳達,郢都城內,楚人皆感動楚君,難以言表歡喜。

原本風寒尚未結束,荒涼的街道竟然涌出了熱鬧氣息。

一升米之隊,長龍而不亂。

只因。

這是祭祖的谷,誰敢作亂,楚人難恕!

“呼!”

寒風吹拂,夕陽將落……

楚君宮墻之中,塔樓高高,楚君遙望郢都城。

斜陽下,紅色的楚布招搖風中,泛著黃暈。

炊煙裊裊,谷香氣四溢。

楚人高呼先祖,哭泣聲中,悲而不傷,滿是動容之情。

這是楚君從未如此情景。

他訥訥難語,愣愣地,將一切的一切都倒映在眼中,似在銘記此刻。

昭陽與孫叔敖在其側,不敢打擾,也一同望著這,從未出現過的氣氛。

“或許這才是國的意義。”

楚君閉目,含笑而長嘆。

“風子啊……”

“呼……”一抹帶著暖意的風吹拂而過。

“寡人如何不尊呢。”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立春新生也。”

低首,再嘆。

“楚人,萬萬之數亦不絕也。”

“哈哈,哈哈哈。”

“寡人明白了,楚人,萬萬之數,不絕也!”

“此才是國!”

楚君遠望天,這是楚人的天,此時,氣運翻騰,彰顯著楚君的權威。

民心皆在!

“國相,下令,其立春之時,皆備一谷,以禮楚人!”

“諾!”

孫叔敖應聲一禮,其也不由感嘆。

風子此舉,已經堅定了楚君,尊祖而去《周禮》之心。

同時也指明了方向,禮可存,尊祖亦不可忘懷。

“哈哈……”楚君喜悅,難以言表,但喜后。

他目光復雜,身為君主卻要向他人屈服。

“昭陽,你認為風子是一位怎樣的人?”

昭陽聞之,不假思索。

“風子如風,撫之人族。”

如風,如勢,順勢而長,以行偉力。

“這樣的人,昭陽今時唯此見風子。”

楚君目已平靜,聽后緩緩點頭。

“是啊,風子,此世唯一。”

“昭陽,且為寡人代言……望風子能助楚人尊祖,事畢不論成否,寡人親自以送風子離楚。”

離楚。

知曉褒響之死,但楚君此時也依舊要讓風允自由離去。

“此等賢德,我楚若束之,寡人即使征戰蠻野,為楚之基業萬代,也不足以抵消其人族之罪。”

此言出。

孫叔敖一驚。

驚楚君心胸,因此事,已到了另一境界,其心,已非大國能容,楚國已有大興君也!

昭陽一喜。

喜風允來楚,已無忌憚。

是夜——

“呼…”

郢都的寒風中,帶上了暖意,這是風允都驚訝的事情。

理應,此時大寒才是。

他坐在窗旁,本是望天緬懷親屬,卻不自覺觀天而望氣。

“原是如此,楚國氣運大增,其寒風之息也受阻,原本的天時之害,也有了改變。”

“嗯?”

天時之害緩緩退去,在那露出的一角下,風允隱隱有見,一點黑綠之光閃過,原是病氣不消。

“這風寒之病,竟然綿延如此之久?”

觀這情形,怕是幾月不絕。

“怎會呢?”

風允心頭微凝。

風允思索,這藥湯已飲,不該還會染病才對。

“噠噠噠…”

“風子,昭陽求見。”

“進。”

昭陽將楚君所愿,與許諾一一說明。

風允飲茶,淡笑點頭。

“楚君有此令,余也有此心。”

風允起身,去那一書。

其上有名——《列國·楚》。

“余在大庭時,曾為夫子,為孩童講字。”

“此時在楚,不出仕,也只有這夫子職,能行一二。”

“余,就與楚人,講……”

“祝融吳回之傳說,后裔有楚。”

“其楚祖熊,以手中耒耜,將五十里子爵之國,變為如今福澤千里的荊楚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