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東兮見白采蓮似有所悟,便索性再點她一點:“現在,你還認為本村長的棋面,是穩占上風嘛?”
白采蓮聽懂了。
像大唐龍衛、范晉賢這樣的大唐死忠,他們曾并肩浴血戰異域,最終也都為了各自理想,分道揚鑣。
不,確切地說,是終成仇讎。
雙方早在暗地里,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的殊死搏殺。
直到這一次,范晉賢做出了新選擇——他為了消滅那個神秘東西,以自爆,報九州。
“那李天下……到底是何等人物?”白采蓮知她現在不該問,但終究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了心中所惑。
他是何德何能,能讓大唐龍衛棄了大唐遺孤,擇其為新主;還能讓仙子那些個牛到不行的太保,幾乎盡數投其麾下,任他前驅。
楊從嘉和小憐,亦明顯是早有此意。
此前,他們只是礙于成年人的城府,不便相問。
白采蓮既已問出,她們便索性豎起耳朵,聽聽仙子怎么說。
蕭東兮瞥了這幾個家伙一眼,她并未如此前那般,對白采蓮徹底地開誠布公。
她只是笑笑:“唐亡之時,他與老范均為大唐節度,但升遷之路,卻完全不同。”
“老范出身龍衛,乃唐帝親信,屬于空降。”
“而那李天下,卻是投軍邊塞,憑一刀一槍之功,一路晉升至此。”
“那時,本村長的十三太保,也盡在大唐軍中。”
“想來,他們當是認可其文治武功,為蒼生計,擇他為主。”
“至于龍衛,為何擇其為主;我想,定與他姓李有關。”
“或許,他與唐帝,是隔了幾世的遠親——為大唐的李皇叔呢?”
蕭東兮將那李天下,比成了藍星的劉皇叔。
可惜,大家不知是梗,更無人為她捧哏。
只有小憐當了真:“他是皇叔的話,那論法理,倒是能承繼殘唐——這就難怪,龍衛會選擇殺庶女,去投他……”
蕭東兮也不駁她。
對于眼前這個女子,蕭東兮暫時還做不到,能像對小丫頭和白采蓮那般無保留的信任。
她只點了點頭,繼續教白采蓮:“我在村中得以主事,只是因為,村中之人,已盡皆接受了‘大家平等,人人都有得選’的觀點。”
“既如此,我們亦不能強求他人的合理合法抉擇。”
“現在讓他們選,總好過他們現在依附于你,卻在巔峰之時叛你……”
說到這,蕭東兮卻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溫言雅,還有李天下……
不過,她很快平復了情緒:“你既認我,入了月村,那便是我阿妹。”
“除了不能出賣月村人,其他事,你都有得選……”
白采蓮與蕭東兮相處了這些時日,她已適應了月村人的行事風格,也從自稱屬下,慢慢習慣了說“我”。
蕭東兮這么一說,她馬上就悟了蕭東兮與十三太保之間的關系:“他們敬你護你,是在私;但投軍,為李天下征伐天下,是在公;此皆為他們所選……”
蕭東兮點頭,沖白采蓮豎起大拇指:“阿妹聰明!”
“你現在當能理解——他們是重情之人,故能如此護我;但他們亦有自己的理想——若到了二者相沖時,他們曾護我有多好,便可能是……殺我有多狠!”
白采蓮悟了,那楊從嘉,倒是對此不認同:“那仙子何不起而爭雄天下——若你為女帝,他們焉能不效死?”
蕭東兮白了楊從嘉一眼,她正色道:“那你當時為何不降,來為本村長效死,卻只言投資之事?”
楊從嘉為之一時語塞。
他敬仙子,信仙子——開明如他,若只代表他自己,那就降了,卻也無妨。但他代表南燕,知此事之難,暫不可為。
蕭東兮只是晃點一下他,對他此刻的反應,倒也頗為滿意:“小楊你也別在意。女帝,我還真看不上——且跟著本村長,我定讓你們,看到一個萬古未有之盛世。”
楊從嘉從尷尬中走出,接茬捧哏:“從嘉愿隨仙子看戲。”
蕭東兮便順勢點了點薛時達和常自起:“既如此,那事不宜遲——小楊,你這便帶他們啟程,回南隋。”
“須提防石敬存,小心他自作主張,舉兵伐你南隋。”
蕭東兮此言,絕非恫嚇楊從嘉。
只因,混不吝的石敬存,之所以會隱為眾太保在燕國軍中之首,便是他這般膽大妄為,卻能用兵如神——確確實實地做到了‘他有多大膽,便有多大產’。
這也是憨憨歷從原、無腦歷延嗣,漸漸被其他太保給疏遠的原因之一。
眾太保,自小就信村長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現在,石敬存的選擇,就是能在帶領大家把架打爽的同時,還帶大家吃上大口大口的好“肉”。
他們憑啥,不跟著石敬存去爽?
你歷從原,又憑啥站在所謂的高度,不讓大家如此去爽?
你可以選擇不去,但沒道理逼我們不去。
可惜,歷從原那家伙認死理,歷延嗣又偏偏只認歷從原……
這些事,蕭東兮當然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她只按照薛時達和常自起的選擇,把他們交代給楊從嘉,便催促他們上路了。
南隋,與其他諸國不同。
因著南隋歷任國主,都只愛做理想型詞人,不愿為國主,竟在國內,行無為之治;所以南隋國民,與他國相比,便多了些詩意,也算開了民智。
調月村之力,護住南隋,將其作為未來所為的一個起點,這確實是蕭東兮的想法。
當初,她在確認楊從嘉的投資之后,便經過深思熟慮,定下此基調。
既然范晉賢將薛時達、常自起托孤與她,而這倆又想在軍中為將,以實現他們的報國之志;那么,與其扔在月村浪費,不如丟給南隋。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足以成為他們新生活的起點。
楊從嘉是個果決的人,他也不問,為何不讓這兩員猛將去北域孤城,助蕭斷一臂之力。
他既聽懂了仙子的意思,便即刻帶人啟程,直往家里趕。
暫時不能跟著仙子北上看戲了,這令他很遺憾。
但人生便是如此,總會遇上選擇題——既選了,須全力以赴。
那他便盡快處理好燕隋之事,盼能早日出來,繼續跟著仙子,沉浸式看戲吧!
待楊從嘉走了,蕭東兮方與白采蓮繼續剛剛的話題:“我若為女帝,你猜那南隋少主,會作何選擇?”
白采蓮靜默不言。
小憐倒是很直接:“我剛剛曾以神識探他,心,作翻江倒海……”
蕭東兮意味深長地看了小憐一眼:“他本人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他擔不起自己的選擇。”
小憐心有七竅,焉能不知蕭東兮所指。
她當即表明心跡:“既選擇隱逸,小憐無悔。”
“只求仙子,代我雪賢之仇。”
蕭東兮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本村長許人之事,從不反悔——老范的事,我定會給你交代。”
“但有句話,你須明白——本村長所想,猶在女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