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禎把林妹妹拉過來,抱在腿上,親了下,笑道:“我有半月沒見到林妹妹!”
“我也……”
黛玉剛想說話,就見清姐姐蹁躚身影出現,她忙改口:“我也好久沒見到清姐姐!”
李清照美眸看她,猜出林妹妹意思來,笑說:“就屬你最滑賊!”
黛玉笑道:“姐姐怎么學起我們那的話了?”
三人坐下聊一會,李清照知道老太妃去世后,頗有些驚訝,但上回入宮去探望時已有準備,倒也點頭道:“冬季是老人家最難熬的,老太妃年歲已高,如今也是壽終正寢。妹妹,咱們園子可要備一份祭禮送去?”
賈府是賈府,園子是園子。
黛玉道:“我才剛聽聞宮里傳出的消息就被楚大爺叫來了,正巧,姐姐和我一起去備祭禮,楚大爺可有別的吩咐?”
楚禎搖頭,“我就不去宮里了,祭禮你們看著準備就好。”
二人都沒話,準備一番后,再一起回了園子。
老太妃剛過世,但消息已經傳開,園子內眾人都有些不同尋常,楚禎問她們,她們也說不知道為什么,但都知道肯定會有些不同。
果然,第二天就有圣旨下來:誥命等皆入朝隨班按爵守制。
并敕諭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內不得筵宴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李清照看到后,不禁看向楚禎,說道:“榮國府那些小戲子們可要被遣散了。”
楚禎點頭。
黛玉,寶釵,可卿等人沒看過紅樓,但也贊同李清照的話,知道這種時節官宦之家都要遣散家中養的優伶男女。
楚禎道:“事發有因,這些小戲子們這時候選擇出去,還能有個好前程。”
李清照輕聲道:“家中有父母才有歸宿,無父無母的,或者父母發賣她們的,就沒那么幸運了。”
黛玉聽出兩人話里意思,朝李清照笑道:“姐姐和楚大爺屋里都沒幾個丫鬟,若是太太將小戲子遣散,不若我們要了,讓她們來園子里!”
李清照猶豫,晴雯卻笑道:“那些個戲子從小就學唱戲,哪是會伺候人的?大太太想要丫鬟,需得從他處另找!”
李清照搖頭:“我屋里不用太多人,只是可憐她們罷了。”
黛玉吩咐道:“紫鵑,你明日去跟太太問一聲,那十二個女孩子是要怎么處置?”
到了第二日,紫鵑到了王夫人屋里,跟她略提了事情。
正巧她也在跟尤氏商量著宮里的事,恰好說到十二個小戲子,便朝紫鵑笑道:“這些學戲的倒比不得使喚的,她們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如今有這機會,我就想著給她們幾兩銀子,讓她們自去了。”
尤氏道:“且先問過她們才好,若有不愿意離開的,就留下來,送到園子里讓楚神仙調教使喚,那些愿意走的,也需得仔細才行,免得有人冒名認領,又將她們發賣了!”
王夫人笑道:“這話妥當。”又問紫鵑:“你回去跟楚神仙和園子里兩位太太說,問這樣安排可行否?”
紫鵑也笑道:“楚大爺不大管這事,是李姑娘說起的,我這就回去問。”
王夫人點頭:“若是她肯了,你也不必來回我,幫我去梨香院跟她們先說一聲。”
紫鵑答應下,辭了王夫人后,徑直回了瀟湘館。
李清照聽說這事,忙說道:“我跟紫鵑你一起去梨香院!”
黛玉沒跟去,她剛起床,知道楚禎去跑步了,估算著待會等他跑完再去他那兒。
倒是晴雯,也忙說要一起去一趟。
等李清照、紫鵑、晴雯到了梨香院一看,見楚禎分明已經在那了!
梨香院。
老太妃剛過世那天,十二個女孩子也陸續知道了這事,有伶俐的人開始擔憂起來,也有不以為意的,說:“宮里頭的事跟咱們沒干系,咱們在府里吃喝玩樂,去園中游戲,管他誰誰死了!”
一眾小戲子聽了,也略略放關心,覺得宮里頭的事影響不到這兒。
豈知,過了半日,就有柴房的趙婆子找上門來,倚在門口處,朝一眾正學戲的女孩子們幸災樂禍道:
“伱們這些小娼婦粉頭,不知道禍事來了,還唱個什么戲?早些學怎么伺候來,將來配個小廝是正經,唱什么戲?!”
說著又嘲笑起來,老臉上滿是得意。
領頭的文官笑問:“趙嬸來做什么?”
她還有好脾氣,其他人卻早已氣炸了,藕官怒聲道:“哪來的老貨?聽風就來雨,怕是你想配小廝了才來編排我們的不是,呸,自己思春就一邊自個找去,左右也有牲口想吃這一口老茶!”
芳官也罵道:“我們這兒有什么禍事?要伺候也伺候不到你家,你來顯擺什么?”
一眾小戲子們罵得厲害。
只因這管柴房的婆子自去年就克扣她們的炭火,先前還鬧到了太太那,今年府里發的炭火更少,讓小戲子們怨言更多,惹得她們跟府里還有園子里的婆子們關系都很不好。
趙婆子被罵得老臉漲紅,恨聲道:“不識抬舉的東西,怪不得人家說表子無情戲子無義,一群粉頭娼面,我來給你們報信,你們還罵起我來!”
文官攔住眾姊妹,笑問:“婆婆且先說說,是什么禍事跟我們有關?”
“對,你先說什么事!”
“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們還要罵!”
小戲子們紛紛喝問,她們本是唱戲的,聲音清脆,一起發聲后就跟一群百靈鳥似的。
趙婆子得意笑道:“宮里老太妃薨了,按舊規,凡官宦之家都要將家中養的戲子都要被發賣,庶民三月不得婚嫁!”
一眾小戲子連同文官在內,一時都聽得呆住。
趙婆子越發得意稱心,朝梨香院內眾教習、戲子們,仿佛下令一般說道:“你們都不許亂走動,等太太傳令下來,屋內事物一概不許偷拿!”
說罷,便趾高氣昂的去了。
留下一群戲子們慌慌張張,忙去問那些教習,教習們本不是京城人,上高皇帝遠,在外地的她們也沒聽說過這事。
這群女孩子們又托人去打聽,果然得到一些消息,按以前的規矩,宮里有皇后太后的死了,戲子都是要被發賣的。
一時間,梨香院悲泣聲四起。
領頭的文官,此刻也沒了往日的持重,呆呆的坐在那。
最刁鉆輕狂的芳官默默不語。
大花面葵官,小花面豆官,老旦茄官等,相擁而泣。
到了晚上,文官才打起精神,勉強笑著跟眾人道:“我們姊妹一場,如今卻是要散了,也不知太太要什么時候送我們走,趁大家還在,明兒我去找些酒菜來,咱們一起喝過離別酒!”
眾戲子低著頭。
文官又笑道:“往日里都是咱們在戲臺上唱送行離別戲曲,如今到咱們來親身演一場,到時候你們可別跟戲臺上一樣哭出來!”
她話音落,菂官和蕊官就已經在掉眼淚。
文官和藕官幾人忙去安慰,鬧了一番后,各自回房。
藕官與菂官、蕊官同住一屋,回屋后,蕊官便看到菂官抱著藕官在哭,藕官本來安慰她的,可說著說著也哭起來,嗚咽道:
“我原本想和娘子今生今世都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可如今卻身不由己,就要和娘子分離,這讓我,讓我……嗚嗚嗚!”
蕊官早知道二人間有些癡情,素日里也羨慕過,因此外人聽來是瘋魔的話,她聽了卻又不禁添了幾分感傷。
一時芳官進來,也坐在床上跟她們哭,說著:“你們平日里扮夫妻,我還笑話過你們,如今才知道還是你們好,等將來配了小廝,或是賣去外頭,還不知道要怎么地!”
菂官抽泣著對藕官說:“我早跟你說過,哪里有什么天長地久,我們這些人不過是寄居在主人家里,身如浮萍隨風飄蕩。”
屋內一片哭聲。
芳官眼睛紅紅的,可聽她們哭,反倒生出幾分膽氣來,罵她們道:“都別哭了,既然太太奶奶們要發賣我們,我們干脆去求神仙去!”
“求神仙?”
幾個小戲子都淚眼汪汪的看過來。
芳官忙點頭:“先前我就聽說了,那刁鉆要強的晴雯原本也是要被太太趕出去的,后被林姑娘收留,之后的襲人、麝月等,如今也都在園子里做活。”
幾個女孩子一聽,立時眼中冒出光彩來,拉著芳官說話,藕官又忙去把文官叫來,其他幾個女孩子聽說,也都擠了進來,十二個小戲子擠滿一個屋。
文官聽完她們的話后,陷入沉思。
其他女孩都緊盯她,讓她出主意。
芳官揚眉吐氣似的,嗓音嬌軟,又不失利落的說道:“要我說,明兒一早咱們就一塊去找楚神仙!”
“好好好!”
“好什么,糊涂!”
眾女孩子都叫著說好,唯獨文官拉住她們,急忙說道:“咱們是府里買回來的戲子,豈能繞開太太去求別人?再說,你們可認識神仙?”
“我們不都認識神仙?”
藕官也急忙說:“前年時候,我們在桃花林練戲,神仙來看咱們,還賞了咱們東西,今年夏日時,咱們幾個還跟神仙和園子里姑娘們一起釣過鯉魚!”
菂官連忙點頭。
文官嘆道:“這算什么交情,神仙犯不著為咱們去跟太太說情。”
芳官道:“這也不成那也不成,如今只能等死不成?”
文官笑說:“你們也別著急,這事兒倒是好的。”
頓了下,去門外看看有沒有人,芳官又急得跺腳說:“好姐姐,別看了,院子里的教習婆婆也都急著呢,誰會去告密?”
文官低聲道:“不怪我小心,因我等會要說些誅心的話,怕被人聽見了。”
一群小戲子都壓低聲音,靜悄悄的聽她說。
文官道:“我瞧這榮國府大約是要中落了,先前給咱們的吃穿用度,比如今多了幾倍,可這一年年下來,咱們連過冬的炭火都得省著花,即便撐過了這回,留在了府里,以后也指不定要走!”
藕官等人深以為然。
芳官也點頭,說道:“那璉二爺做官沒多久就回來,跟二奶奶吵得……唔!”
文官堵住她嫣紅小嘴,“我的小祖宗,可別亂說這些。”
芳官急眼瞪她。
文官這才松開了,又說道:“若是能去神仙的園子里,方才是長久之計!”
“長久?!”
藕官眼前一亮,下意識看向菂官,這不就是天長地久嗎?
芳官猛地站起身:“我這去跟神仙說!”
別說文官,她的那些小戲子姊妹也被嚇住,忙拉著她坐下,說從長計議。
芳官可不跟她們從長計議。
第二日大清早,她就爬起身,穿了衣服后,冒著寒風進了園子內,在行宮北側的大路上徘徊著,時不時抬頭看向道路遠處,還有那神仙居住的巍峨宮殿。
芳官左等右等,正想著要不要去宮殿里直接找神仙時,忽聽后邊傳來一道男子聲音:“大清早的,你怎么在這?”
芳官嚇了一跳,急忙回頭看去,眼神頓時亮起,這不就是她要找的人,不,神仙嗎?
只見楚神仙身穿輕薄簡便的長衣長褲,腳下一雙怪模樣的鞋,寒冬臘月的天氣,卻全身冒著熱汗,清爽帥氣的俊俏男子。
只是芳官卻滿心思都是昨晚里的事,連忙上前來:
“楚神仙救我們!!”
楚禎臉色古怪。
這芳官又急忙改口:“不,我是說,神仙老爺求您大發慈悲幫幫我們!”
楚禎安慰道:“你先別急,看你大清早出來懂得滿臉青色的樣子,走,我跟你去一趟梨香院!”
這兒離梨香院并不遠。
芳官千恩萬謝,連忙在前領路,路上把事情,還有她心里話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
“楚大爺,事兒就是這樣,我們都不想再次被外頭的干娘發賣。”
芳官可憐兮兮的等他做決斷。
楚禎知道,說是干娘,其實就是人販子,只不過不是拐賣的,而是中間商、擔保人一類的。
“王夫人有跟你們說過沒?”
楚禎并不擔心。
王夫人在其他事情上很狠辣,但在這些沒惹到她的小戲子們身上,處理起來還是很溫和的,任由她們回歸自由身,給幾兩銀子讓她們出去。
“太太還沒說,是那趙婆子跑來梨香院跟我們說,太太要發賣我們,我們心里都害怕,才想到來找神仙大爺!”
提到那趙婆子,芳官撅起了小嘴,伸腳踢著路上積雪,動作充滿少女的鮮活氣息。
楚禎看她一眼,見芳官長得青春俏麗,扎著幾個小發辮,耳垂掛著一枚紅玉耳環,走起路來耳環一跳一跳的,根本沒有黛玉寶釵等姑娘們的穩重——相對來說。
芳官下意識看向神仙,對上他的眼神,心里莫名“砰”的跳了一下,只覺楚神仙剛跑完步的身上傳來一股奇怪的氣息,使她聞了后臉頰發熱,人也呆住了。
楚禎笑道:“等你們太太來再說,放心,沒人能在神仙眼皮子底下將你們賣了!”
芳官“哎”了一聲,喜滋滋的靠近他,眼眉彎彎的笑:“神仙老爺真是心善,今后咱們逢年過節都給神仙去上香!”
“你是咒我早死呢?”
“嘻嘻,你是神仙嘛,跟咱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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