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扯扯嘴角,這評價還挺抽象。
漫漫長路,這點修為度簡直杯水車薪。
生命、耐力、防御這么低微,
簡直就是脆皮,
妖獸碰一下就得死。
天知道這些日子他逃得有多辛苦。
他根本就不適合踏上什么修仙之路。
他并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二十年前的人生一片空白,處理這個世界的生活日常,全靠系統指點。
即使綁定了系統,系統也并不能改變初始設定,初始設定就是廢柴,什么都沒有。
這個修為境界,還是靠師傅在他重傷后給他渡了大量真炁才打通的。
在這個修仙世界中,
炁,
是一切能量來源。
他雖獲得大量真炁,卻毫無對應的掌控能力,只能任其消散。
殘存的一部分,留于體內,倒讓他有了超過不能修行的普通人的煉炁境。
但那些真炁到底不屬于他,
因而他也很難靈活運用,
發揮出流仙宗普通煉炁境子弟應有的實力。
“發什么呆,快隨我沖出去!”
虞清一把將他撈起。
閣樓里的擺件皆向二人沖去。
瓷瓶碎成片往他們的身上刺,
雕花梨木的柜子往他們的身上壓,
房梁像長了眼睛似的往他們奔逃的路徑上砸。
耳邊不斷傳來尖嘯,似女人最怨毒的詛咒。
“郎君,郎君,別走啊……”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那聲音凄厲無比,字字泣血。
一段紅紗鋪天蓋地從背后向慕容天纏去,
他瞳孔微縮,
只覺后頸發涼。
虞清手握長劍,前挑后劈,
漫天劍氣籠成一張網,撕碎紅紗,將慕容天護在身后。
慕容天心里涌出悔意,
暗道逃出來后一定要好好修行,不能再讓師姐為救他身涉險境了。
好不容易沖出閣樓,虞清已是面色蒼白。
她手一揮將慕容天扔給等候在山下的其他弟子,道:
“帶他先走,我斷后。”
慕容天凌空飛起,焦灼道:
“師姐!”
虞清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握緊長劍,
一個人沖進搖搖欲墜的閣樓。
慕容天被弟子們穩穩接住,耳邊除了同門七嘴八舌的問候,還有系統不停地聒噪:
“跟上去,跟上去!她打頭陣,我們撿戰利品!“
“我怕死啊啊啊!”
慕容天一個頭兩個大。
“死個頭啊,你是主角,未來的救世主,相信你的主角光環!”
系統恨鐵不成鋼,
恨不得長出實體踢他一腳。
“大膽沖!這個世界誰都可能會死,但唯獨死的不是你!關鍵時候可以來個英雄救美刷刷好感度!”
已被同門們扛出院外的慕容天聞言掙扎了一下,
又一個翻身回到了院內,
轉瞬間,
院門緊閉,竟是再也無法打開。
同門們在門外氣得直跺腳,大罵慕容天找死,旁邊有人勸慰道:
“咱別管他了,師姐還在里面,兩個時辰已至,我們快去請五長老!”
一切搖晃在虞清踏入閣樓時停了。
閣樓里的時空好像靜止,
撲面而來的,
是一股陳腐的氣息。
窗扇門扉吱吱作響,
房梁上系著數不盡的紅紗,
無風自舞。
屋舍里,有一方案臺,
上面立著一座神龕,被紅紗覆蓋,看不清里面供奉的東西。
遠遠傳來女子飄渺的戲腔:
“楊柳青青江水平,
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
道是無晴卻有晴。”
那聲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傳達出深切的哀婉,令聞者落淚。
虞清卻仿佛一根沒有感情的木頭,揮劍直向神龕刺去。
倏忽間,神龕中跳出一只小人偶,身著紅紙做的大紅戲服,扎著孩童的朝天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屁顛屁顛地朝門廊跳去。
虞清哪會放過這小怪,隨手捏了個“聚”字訣,一張無形的大網便向那小人偶攏去。
那小人偶回首,面目的位置空空,五官俱無,但視者皆能感受到一股陰毒的目光,令人膽寒。
“咿呀——為什么要打我?”
一道又尖又細的女人聲音響起。
小人偶似蜈蚣般扭擺著身體,慢慢變大,直接撐裂了那張網。
虞清的咒術乍一被破,未來得及應對,便遭反噬。喉間涌上一股腥甜。
她強撐心神,右手于虛空畫符,左手以劍氣封住人偶的退路。
那人偶伸長雙臂,露出尖利的指甲,癲狂地向她撲來。
“師姐快跑,那是紙衣偶,尋常刀劍根本傷不了它,我等修為不足以應對!”
慕容天不知從哪里竄出,疾呼道。
虞清不動如山,冷道:
“疾風方知勁草。這紙衣偶正好拿來試我的流云心法。”
那紙衣偶見慕容天出現,卻是改了方向,瘋狂向他襲來。
“宿主快跑!主角光環第二定律,但凡你出現的場合,其中最高級的妖獸一定會鎖定你,供你刷經驗掉裝備!”
系統大叫。
慕容天一邊奔逃一邊大罵:
“這什么破屬性,刷經驗掉裝備的前提是我得打得過它們吧!”
系統無語:
“別人為你沖鋒陷陣也是可以的,前提是你沒有被發現,之前不是囑咐過你跟在你師姐后面撿東西嗎?”
慕容天悲憤道:“這也太窩囊了!”
系統嘲笑:“修仙證道,菜是原罪!”
虞清氣急,她才布置好的陣法,那紙衣偶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追著慕容天而去了!
她提著長劍追去。
慕容天這小子別的不行,逃跑功夫卻是一流,只見他在閣樓見翻挪跳躍,東藏西躲,不一會就消失在重重簾幕中。
紙衣偶的歌聲越發凄厲,在每個空屋之間來回穿梭,游蕩。
虞清神色鎮定,沿著紙衣偶留下的痕跡仔細探尋。
慕容天躲在一處橫梁上,抖成了篩子。
他心里默念:“馬克思爺爺保佑”,但深知修仙世界是真的存在鬼神,抖得更厲害了。
“我真的有主角光環嗎?我真的不會死嗎?”
系統煩了,直接道:“你是主角,世界圍著你轉,我怎么可能讓你死掉!你要是死了,這個世界可能就崩塌了,可以閉嘴了嗎?”
“那是否意味著我可以回去了?”
慕容天小心翼翼地問,目光燃起期待。
系統沉默,半晌,道:
“不知道,也許一起沒了。你沒了,我也跟著沒了。”
紙衣偶的聲音愈發近了,慕容天心里恐懼更甚,索性破罐子破摔,從房梁上跳下,道:
“要不就試試,反正我是過夠這多災多難的日子了!”
“不行!!!”
系統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此時隔了好幾個屋的虞清似有所感,直直地朝這個屋沖過去。
正當紙衣偶尖利的指甲將刺入慕容天的胸膛,虞清的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就往慕容天的方向撲去。
虞清的脊背頓時皮開肉綻,紙衣偶的指尖變黑,指甲變得越來越長。
“師姐!”
慕容天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慌忙掏出長劍,胡亂地格擋了一下紙衣偶的下一步襲擊。
虞清被他吵得腦殼疼,一掌捂上他的嘴,一個翻身避過紙衣偶頎長的指甲。
鼻尖傳來一陣馨香,慕容天才發現自己被師姐壓在了身下。
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離異性這么近,不由得臉色通紅。
然而現實根本讓他無暇顧及這些旖旎,黏稠溫熱的液體滴上了他的鼻尖——是師姐的血!
脊背上的劇痛傳來,虞清咬緊舌尖,努力讓自己清醒。
她晃了晃身子,強撐著坐了起來,虛弱道:
“坎一、艮八、震三、巽四位捏‘放’字訣,離九、坤二捏‘破’字訣,兌七、乾六捏‘聚’字訣……動作要快!”
虞清勉力站起,揮劍與紙衣偶纏斗。
慕容天冷汗直冒,
書到用時方恨少,他無比悔恨平時訓練偷懶,導致如今大腦空空。
系統見狀,升起虛擬屏,
慕容天依葫蘆畫瓢,手指哆哆嗦嗦,總算是勉強布完了陣。
虞清的嘴角已經滲出血絲,
她見陣布好,幾個輕巧轉身,將紙衣偶引入陣內,催動體內真氣,大喝一聲: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