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邊,那老者的肩膀隱隱聳動。
虞清神色凝重,問道:“師弟,你給他用的可是幻影蘭?”
慕容天點點頭,
他手里還有一顆蝶影丹,雖然那老者狀如瘋癲,但畢竟救了他們一行人,他實在是下不去手……
虞清神色并無怪罪,只是蹙著眉頭,嘆道:
“幻影蘭之所以能令人陷入昏厥,是因其有令人意亂神迷之效。若遇上絕世高手,昏厥時間可能不到幾炷香,但會使其分不清幻境與現實……”
慕容天心下大驚,
那老頭本來就癲,
這下可癲上加癲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
朝如青絲暮成雪……”
渾厚而蒼涼的聲音從火堆旁傳了過來。
那老頭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
解下腰間的水囊,
嘩啦啦的雪水就往嘴里灌。
“單刀殘軀飲寒風,
今朝有酒醉黃龍,
昔日鵬翼蓋古今……”
那老頭再也念不下去,
喝得是雪水,
但一副醉酒之態,
最后竟是捂著臉痛哭起來。
眾人皆是愣住,一時不敢出聲。
空蕩蕩的洞穴里,回蕩著老者的哭泣。
“哈哈哈哈哈哈,我本謫仙人,欲上青天攬明月……
奈何龍翔淺灘,虎落平陽……
他們都死了,死了!就剩我一個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老者扔了水囊,
從袖里掏出一柄又薄又窄的短劍,
直直刺向虞清的方向。
“魔頭,拿命來!”
虞清悚然一驚,
這一下出招快極,如夢如幻。
她匆忙閃身,
那劍氣直接削斷了她的一截長發,
青絲披散,隨風曼舞。
“轟隆!”一聲,
劍氣激蕩,
在她身后的石壁上犁出丈余寬的深溝。
“老前輩!您認錯人了!她叫虞清,是東荒流仙宗的首席弟子!名門正派!”
慕容天急急道。
“時無英雄,倒叫豎子成名!老朽不會錯認……”
老者瞇起眼道。
話音未落,一劍又至。
劍招變幻,猶如鬼魅,
無不令人心驚神眩。
周圍人皆被劍氣所傷,躺倒一片,再無力動彈。
虞清左躲右閃,竭力招架,
始終擺脫不了老者的劍光籠罩,
一襲白衣逐漸破碎,腥腥血點滲了出來。
虞清見老者毫不顧及周圍人,
除了避開慕容天外,
步步皆殺招。
童靈珊本就受了傷,又動彈不得,
現下更是招架不住,
被劍氣誤傷,連連吐血。
韓越面色青紫,已經昏死過去。
風君游和風玉嬋,也是面色蒼白,俱疲軟無力,唇角滲出血絲。
她眸光凌厲,一把拉過慕容天,擋在身前,狠厲道:
“你這瘋老頭子,給我認清來人!”
老者的劍勢不停,一下子插進了慕容天的胸膛里,鮮血橫流。
此刻不得不硬生生地止住。
系統像是復活了一般,在慕容天耳邊叫囂:
“宿主!這女人要利用你,你還看不出來?跑啊!”
虞清眸光轉冷,禁錮的動作也不見松開,
竟是任由慕容天的胸膛噴出汩汩鮮血。
慕容天臉色煞白,卻沒有任何動作。
系統氣到發狂:
“竟讓這女人發現了漏洞。我只能操控他人救你,卻不能阻止他人傷害你!你身邊的其他同伴都倒下了,自無一人有能力搭救……”
老者哈哈大笑:
“陵光神君,你前世就栽在這魔頭手里,今世是要再犯一次糊涂嗎?”
老者的劍進一步刺進慕容天的胸膛。
系統癲狂大叫:
“氣死我了。我竟然一點都操控不了這女人的身體,她是一點心軟都沒有,就是想讓你受死啊啊啊!!!”
慕容天的身體晃了一下,
眸中有什么東西碎裂了。
虞清此刻正全神貫注地聆聽周邊的聲音。
自從被擄至這方奇異的山洞,五感就比尋常靈敏了很多。
系統之前也覺出歿神嶺這鬼地方,磁場有異,故不敢輕易出聲,以免暴露。
她方才隱隱聽到虛空中有什么聲音在對著慕容天說話,不敢確認,現下心中隱約了然。
那老者表情猙獰,眼神恨她入骨,語氣森冷道:
“這女人當然心狠,正是這魔頭,當年殺我無數同袍!今日,我必向她索取命債,還望陵光神君不要阻攔。”
慕容天神色迷惘,聲音悲愴:
“老前輩,我的確不知你我的前塵過往,但她是我大師姐,數次救我于水火,真不似你描述的那般心狠手辣。”
老者面容扭曲,竟是氣極,斥道:
“當年你也是為這魔頭開脫,然而轉眼間,她就把無數星君圍困北嶺,一一剿殺!!!”
聽聞北嶺,風君游怔了一下。
他想起家族千年前保存下的一本地方志,記載了北漠千年前的風光,那歿神嶺的古稱,正是“北嶺”。
老者口中的那名魔頭,是那個光一提起名號,便能讓六界膽喪魂驚的九冥幽魔嗎?
再看看矗立于洞口險崖邊的虞清。
一襲白衣已被血色污染,青絲繚亂。
一手持劍,逼在慕容天的脖頸。
臉龐如玉,但臉上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狠戾。
“呸!”
忽聞旁側傳來一聲女子的呵斥。
是風玉嬋。
她吐了一口血沫,滿不在乎地嗤道:
“你們這些沒用的男兒,自己打了敗仗,就總想怪罪于女人。戰爭雙方,互有傷亡,不是常事嗎,要怪也要怪那挑起戰爭的人……”
風玉嬋冷笑。
“當年那場神魔大戰,究竟是誰挑起的,這筆賬,恐怕這位星君要回去翻翻天庭禁域里的記載了。”
那老者的笑聲更加癲狂,手中的短劍搖搖晃晃,慕容天的臉色愈發蒼白。
說時遲,那時快,虞清將慕容天反手一推,慕容天向懸崖下墜去。
老者面容倉皇,正待去拉,虞清一劍刺穿老者的胸膛。
老者回首,面容驚怒交加,眼神里除了憤恨不甘外,還有一絲解脫。
他的胸口一道血箭如涌泉般向上噴出,染紅了她大半張臉,真有點像那來自阿鼻地獄的修羅。
虞清面容冷漠,聲音沉沉:
“老頭,我不知道你把我錯認成了誰。我不管你想如何加害于我,但傷了我的人,我不允許。”
老者眼如銅鈴,仍不甘地望著她,嘴唇囁嚅:
“你…本…就該死。天道輪回……不可破。”
虞清垂下眼眸,面容依舊無澹,聲音沉寂:
“既然我已經出生,那么我命便由我,由不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