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馬蹄聲噠噠作響。
一列商隊,星夜兼程,急馳在流仙山下的官道上。
一線天近了。
“吁——”
一紅衣女子,身后跟著七八輛馬車,停駐在了藥王谷外。
紅衣女子勒馬,傳音入谷,聲音清亮:
“在下北漠風玉嬋,受人之托,特來拜會藥王谷谷主!”
谷內正在包扎傷口的風君游聞言撐著從塌上坐其身,驚喜道:“二姐!”
在禁域受了啞老道一掌后,幸虧有虞清及時以真炁護住心脈,但也險險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風家二小姐風玉嬋,向來神出鬼沒,連他這個做弟弟的重傷瀕危時,風家人都聯系不上她。
月余前,眾人逃出歿神嶺,風玉嬋將他們送至了流仙山的地界,就跳下了飛鶴,頭也不回地消失了。
現下突然出現,不可不謂之驚喜。
司空煜怔了一下,低言吩咐了藥童一番,便出谷去會這位來客。
谷外,風玉嬋倚靠在馬匹上,正擺弄著手上的一支玉笛。
那玉笛白中透著青,玉質無比瑩潤,通體無暇,如凝脂,月光下閃著銀暉,一看就是稀世珍品。
不過司空煜的目光并未在玉笛上停留,而是緊緊凝在玉笛下系著的那條穗子上。
穗子是極為尋常的樣式,只是顏色有些暗沉,年歲應是很久了。
但仍無比整齊柔順,沒有一點毛邊或污損,可見主人的愛惜。
“你是誰?”
“為何會有此物?”
司空煜二連問,語氣森然,指向那條穗子。
目光緊緊地逼視著谷外的女子,不放過她一絲神色的變化。
風玉嬋目光隨著他手指的方向落下,將那穗子卷在手指上,動作輕柔,神色柔和:
“此物為故人所贈。”
抬頭,望向司空煜,神情恢復了一貫的隨意和不羈:
“方才不是已經自我介紹過了嗎?”
司空煜垂落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眼眸低垂,看不清其中翻涌的東西。
半晌,神情恢復一貫的平靜:
“我不管你是誰,有些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故人亦永遠是故人。”
風玉嬋仍保持隨意的神色,仿佛一點也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她拍拍手,馬車里鉆出來幾個隨侍,點起了燈籠,拉開車簾———
幽幽燈火中,隱隱可見各種天南海北的名貴藥材塞了滿滿幾車!
“天啊二姐,你從哪里尋來的這些!”
從谷內一瘸一拐出來的風君游,看見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家已經富裕到這種程度了!
風玉嬋朗聲道:“自然是江湖上的渠道。你放心,二姐是生意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司空煜拱了拱手,道:
“正值谷內藥物緊缺,這批藥材來得很及時。雖未曾向你下過訂單,你已先行送貨上門,我愿出千金向你購買。”
風玉嬋無謂道:“不必,已經有人替你付過對價。”
司空煜和風君游俱是疑惑。
“風姐姐!”
一陣歡快的呼聲從一線天里傳來。
童靈珊像一只靈巧的小鳥,欣喜雀躍地從谷里飛了出來。
風玉嬋看到她,也勾起了唇角。
“小妹妹,好久不見。你虞師姐哪里去了?”
童靈珊搖搖頭:
“她被長老叫去了,具體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你離開期間發生了許多事情……”
童靈珊一點也不見外,嘰嘰喳喳地把迦南峰后山突然出現的巨蛇,流仙宗禁域發生的事情,仔細地描述了一遍。
風君游在一旁陷入了猶豫。
按理來說,這些都屬于宗門的秘辛,不能這么輕易地告訴宗門外的人。
但二姐,畢竟和他們一起經歷了歿神嶺,也不能算無關的人……
風玉嬋似是看出了他的猶豫,似笑非笑地比了個“噓”的手勢。
意思是說這些事情她也不會外傳,請他放心。
童靈珊毫無所覺,風君游卻有些赧然。
小師妹心思單純,和風玉嬋經歷了歿神嶺的事情后,早就將她看作非常值得信賴的同伴。
但他想得多一些。
怨靈丸事件還未了,二姐又總是一副神秘的樣子,游走在黑白兩道。
盡管血濃于水,對二姐的信任和宗門的切身利益比,確實應將宗門的切身利益放在第一。
當童靈珊談及禹長老的昏迷和一些昏迷后的呢喃,他急忙出聲制止住。
童靈珊似是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不好意思地沖他吐了吐舌頭。
風玉嬋沉吟片刻,摸了摸她的頭,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發出邀約:
“小妹妹,要不要離了仙宗和我混?”
“風雨欲來山滿樓,看樣子,你們宗門很快就有一場暴雨要來了。”
童靈珊怔怔地瞅著她,眼睛睜得溜圓,小鹿般的眸子無比清亮。
風玉嬋升起一股憐愛,不由得放柔了聲音,誘惑道:
“和我混,吃香喝辣少不了,還能游歷四方,不比在這山上苦修要好,何樂而不為?”
風君游看不下去了,露出不滿的神色:
“咳咳,二姐!你怎么又在拐騙小姑娘!”
童靈珊眼睛里升起了些驚惶,像是被她剛才的話所影響。
目光又有些躲閃,似是在想什么說辭拒絕,但不傷邀約人的好心。
風玉嬋見狀,便知這小丫頭身上也有放不下的牽掛。
于是,摸了摸她的腦袋,又笑著屈指敲了下風君游的腦門,將這一章揭過。
“去,用你們宗門傳信的方式,把你虞師姐叫下來。我還等著她給我結賬呢。”
她毫不客氣地吩咐風君游。
風君游和司空煜皆蹙起了眉。
虞清窮得叮當響,這是宗門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她哪里來的錢付這批藥材的費用。
更何況,這里面有的藥材,極其難收集,也極為珍貴。有錢都不一定買的到。
見他還在猶豫,風玉嬋不耐地催促:
“這是我們女人之間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快為我傳訊,谷里的人可等著藥呢。”
風君游這才急急地喚來迅鶴,落筆匆匆。
……
一聲清唳,訊鶴振翅。
穿過層層云海,落在了藏經閣走廊里的虞清身前。
虞清倚著廊欄,解下鶴腿上的竹筒,展開紙條,是風君游清雅的字跡和滿紙的問號。
她不由得苦笑。
風君游問她對價究竟為何,這也是她正在頭疼的問題。
從禁域出來后,她接到了山下風家驛站的留言,說風家二小姐風玉嬋在這里囤積了大量的藥材,不日就可送上門。
真是解了燃眉之急,還未待她高興,信箋的第二頁,讓她蹙起了眉頭。
風玉嬋要的對價很奇怪。她不想要什么金銀,只想讓虞清帶她去藏經閣頂樓尋一樣東西的線索。
頂樓一般只有宗主方得入內,也不涉及什么宗門隱秘,不過是歷任宗主參悟九玄天功心法的地方。
她實在想不通,為何風玉嬋會對這里感興趣。
想不通便不想了,照做就行。
可是,她方才拜托無量道長替風玉嬋求一個入藏經閣頂樓的準許,就得知鑰匙丟失的噩耗。
難道要開空頭支票?
她將紙條揉成一團,捏在手心,又攤開,又捏成一團。
反反復復幾次,煩躁涌上心頭。
就在她心煩意亂之時,
“咻——砰!”
一聲如雷鳴般的巨響傳來,絢爛的煙花在夜幕中炸開。
虞清神色一震,探身向聲響傳來的方向望去。
是玉虛峰——禹長老所在的地方!
不,不是峰頂清瓊閣傳來的動靜。
黑煙從山腳冉冉升起,有人點燃了竹引。
是攬翠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