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今日從書院回來,沒去書房就直奔西院。
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姜晚檸,這幾日在書院見到陳平章,陳平章都沒找他麻煩,定是收了那一百兩,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了。
“阿檸,阿檸……”
姜晚檸聽到宋煜的聲音,本來坐的好好的,立時就歪在了羅漢榻上,做出病懨懨地模樣。
“郎君,您回來了。”姜晚檸要起身相迎,又扶額躺下。
弱弱道:“恕妾身失禮,妾身這幾日總覺得頭重腳輕,心口悶的慌。”
宋煜心知娘又把那藥給續上了,忙道:“你別起來了,好生歇著,都說讓你別太操勞,你累病了,娘心里會過意不去,生辰宴再熱鬧也沒了意思。”
宋煜覺得娘太急切了,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不好嗎?穩妥一點。
姜晚檸笑笑,朝宋煜身后望去:“青娥呢?青娥沒跟郎君一起回來?”
宋煜:“我沒見到她。”
這么說他沒去書房。
“玉娘,你讓小桃去書房跟青娥說一聲,郎君已經來西院了。”
玉娘應聲出去找小桃。
宋煜這才發現房中多了張生面孔,還挺俊俏。
“她是……”
“今兒個府里進了一批人,玉娘擅做點心,妾身就把她留下了,試了試她的廚藝,果然了得,明兒個讓她做你愛吃的馬蹄糕。”
“甚好。”宋煜在榻沿坐下。
姜晚檸不動聲色的往里挪了挪,不喜他這般靠近。
“郎君,妾身看了您擬的名冊,上面沒有陳七郎,婆母倒是請了陳夫人。”
宋煜道:“他來只會掃興,還是不請了。”
“陳家是江城最有名望的世家,陳七郎在江城士子心中有著超然的地位,當然,這并非說他學識有多高,論學識他還不如郎君,可誰讓他姓陳呢?”
姜晚檸撫了撫心口,這話說的自己都覺得惡心。
以前原主對宋煜讀書人的身份很是尊敬,覺得宋煜很有才華,姜家缺的就是這股文氣,這也是父親非要給她找書香世家的緣故。
前日她去了趟宋煜的書房,看到宋煜寫的幾篇文章,只知堆砌詞藻,華而不實。這種文章若是能考中舉人,就是監考官瞎了眼。
現在為了麻痹宋煜,她不得不昧著良心奉承他。
這話宋煜聽著順耳極了,通體舒泰。
“陳七郎若不來,雅集就缺了那么點意思,郎君不請他,在旁人看來會以為郎君與陳七郎交惡,亦或是郎君小氣,這對郎君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再說了,您請他是您大度,他來,雅集錦上添花,他不來,那就是他小心眼了,咱們怎么著都不虧。”
宋煜思忖著,不請陳平章確實不太好。
“那就把他加上。”
這一晚,宋煜又在西院用了晚飯,晚飯后才去澄心堂給宋姚氏請安。
翌日,姜晚檸帶上玉娘,提了糕點去見宋姚氏。
“昨兒個得了個婢子,擅做點心,今兒個特意讓她做了婆母愛吃的芝麻酥、豌豆黃給婆母嘗嘗。”
宋姚氏示意崔嬤嬤接過食盒,但她這會兒沒心情吃東西,細細打量眼前的人。
蒼白的小臉,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卻沒什么神采。
回想姜晚檸剛嫁過來的時候,長的那叫一個水靈,豐盈的鵝蛋臉,白中透粉,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雙眸里漾著一汪春水,柔波瀲滟,號稱江城第一美女的徐紫茵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那樣的她,煜兒都沒瞧上,如今她變成這副鬼模樣,煜兒怎么反倒對她另眼相看了?
昨兒個煜兒一回府就去了西院,跟姜晚檸一同吃了晚飯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娘,才匆匆趕來請安。
宋姚氏深感不安。
“阿檸,你還是要注意自個兒的身體,別太勞累。”宋姚氏道。
“讓婆母掛心了,兒媳會注意的。”姜晚檸笑容溫婉。
“有件事,兒媳想跟婆母商量。”
“你說。”
“五娘明春就要出嫁了,我這個做長嫂的總得表示一下,給她添妝,讓她嫁的風光些。”
宋姚氏心思微動:“這敢情好。”
“所以,兒媳決定拿出八間鋪面換成便錢,讓五娘帶去京城置業。”
宋姚氏驚詫:“多少?八間?”
這也大方的過頭了吧!
五娘哪需要這么多嫁妝。
宋姚氏干咳兩聲,整理情緒:“阿檸,我知道你與五娘一向親厚,你作為長嫂給小姑子添妝也是應該的,但沒必要添這么多。”
“婆母,才八間鋪面而已,不算多。”
宋姚氏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八間鋪面不算多,那多少才算多?
你把這么多鋪子給了五娘,還能剩多少給她?
可這是姜晚檸的私產,她若真要一意孤行,誰也奈何不了她。
宋煜今天本來要去找徐紫茵。
臨出門被叫去澄心堂,得知姜晚檸要拿八間鋪面給五娘添妝,宋煜也急了,立馬去了西院。
“阿檸,聽娘說,你要拿八間鋪面給五娘添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有添妝添這么多的?娘給準備的陪嫁都不及伱的兩成,你這不是下娘的臉嗎?”宋煜進門便劈頭蓋臉的質問。
姜晚檸正在寫請柬,聞言擱筆。
讓玉娘和青娥都出去。
這才道:“婆母只跟你說了五娘的添妝?”
難道還有別的?宋煜一愣。
“她沒跟你說,我要把剩下的鋪面,田莊都給你?”
宋煜徹底愣住。
他沒聽錯吧?
姜晚檸要把她的陪嫁都給他?
姜晚檸起身,去扶他坐下:“郎君莫急,聽我與你仔細說。”
說著又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宋煜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來,滿眼的不可置信,他心心念念的東西就這么輕易到手了?
“這件事我原本想先跟郎君說的,但想來想去,還是先試探一下婆母的意思,這一試探果然就試出問題。”
宋煜懵懵地:“什么問題?”
姜晚檸嘆了一息,目光中流露出些許憐憫:“郎君可知,當初我爹想要議親的對象并非郎君,而是二郎。”
宋煜頭頂似炸響一道驚雷,這……
“誰知老爺說,長子尚未議親,所以,原本與我定親的二郎變成了郎君。”
“而且,你知道做海船生意的是誰嗎?”
“不是老爺,是鄭姨娘。”
這話姜晚檸說的半真半假,前者是真,父親最初是想把她許給宋璟的,后者是她的猜測。
她不怕宋煜去查證,等他查證結果出來,她早已離開宋家。
也許,查證的結果印證了她的猜測也不一定。
宋煜心中翻騰著怒火,父親明明知道他和紫茵早就有了口頭約定,卻硬要他放棄紫茵,另娶商賈之女。
他一直以為姜家看中的就是他,父親為了應付難關,不得已才答應,他也只好捏著鼻子娶了姜晚檸。
沒想到,鄭姨娘闖的禍,不舍得犧牲自己兒子的前程,卻攛掇著父親讓他這個嫡長子做出犧牲。
由此可見,父親心中鄭姨娘和二弟的地位更重。
他這個長子算個屁。
宋煜的一顆心像浸泡在冰水里,哇涼哇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