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惟和尋常少年最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他不天真。
自打父母去世,汪惟受到過很多不附帶任何條件的幫助,同時也被欺負、被輕視、被忽略過太多次。
所以他從來不覺得別人對自己的照顧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眼下,是一樣的情況。
周老師不愿意再打白工了,于是汪惟打算給她一個不得不幫忙的新理由,而不是軟弱的懇求。
為此,他甚至愿意冒一些風險。
“周老師。”
少年輕飄飄的開口,平靜的眼底深藏著瘋狂。
“我會拒絕它們,甚至找機會對抗它們,而您樂于看到這樣的結果,不是嗎?”
周老師把腦袋靠到椅背上,挑眉冷笑:“對抗?就憑你的這張嘴?”
“當然不是。”
汪惟搖搖頭,向她攤開右手,忽然用力一攥……
下個剎那,少年握住了一束光。
隨手揮動兩下,宗師級基礎劍術輕描淡寫的在空氣中劃出一個標準十字,劍痕久久不散。
凜冽而又純粹的劍意在空氣中肆意呼嘯,刺激得周老師靈性狂跳。
“您瞧,我有一點小小的天賦……”
汪惟直視著她,不惜暴露一部分底牌,也要努力展現信心。
“盡管不一定夠用,但是,只要您愿意支持我轉職,有心算無心之下,或許我有機會和其中一個末日使徒一換一?
我不確定,但我肯定會拼。
您呢?
愿不愿意拿我的命去賭一把?”
周老師愣住了好一會兒。
她并不全知,因此,她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感受到汪惟的底牌。
片刻后,她忽然暢聲大笑:“原來如此!孫天龍就是這樣被你干掉的?有意思,真有意思!”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么不好承認的。
但汪惟仍然只是笑而不語,根本不接茬。
慎言慎行,不落口實,到任何時候都有必要。
周老師并沒有多想,只當小朋友是在驕傲。
她端著下巴,饒有興致的問:“看上去殺力驚人,在整個一階中都屬于相當強悍的傷害手段了……你的意思是,等你真正超凡,它的威力還會繼續加強?”
并不會。
汪惟很清楚這種臨時應急傳承的極限,畢竟只是等級最低的灰星,沒有成長性。
但是,從整體的角度講,只要自己能夠成功轉職,就可以從白星中篩選更加強力、更加有針對性的傳承,產生一種質變。
所以,他坦然且堅定的點頭:“當然,當我決定拼命的時候,三階之下,沒有任何存在能夠硬扛我一劍而不傷。”
不知所謂,狂妄!
你連超凡都不是,怎么可能明白三階到底意味著什么?
周老師剛要反唇相譏,忽然想到了連續被中斷兩次的禱言儀式,心里頓時驚疑不定。
咦?對了!
這小子還有某種更強大的爆發手段!
或許……他真的可以和四使徒之一斗到兩敗俱傷?
周老師沉默下來,開始在心里反復權衡。
良久,她遲疑開口:“你知不知道惡靈的本質是什么?”
汪惟輕松回道:“我猜,大約是超凡生物的殘存靈性在負面能量的沖擊污染下,所形成的混亂殘渣?”
可惡的小子!
被形容成殘渣的周老師很生氣,可她根本沒精力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只好咬牙繼續。
“差不多吧,硬要歸類的話,我們和人類超凡者同源同種,甚至還要低一個層級。失去的肉體的影響,非常非常大。”
汪惟仔細傾聽,適時反問:“您的意思是,其實惡靈并不是人類的第一威脅?”
“聰明!”
周老師笑著鼓掌,整張臉都舒緩下來。
“你別看惡靈總有一些詭異的能力,其實戳穿了只不過是對于靈性的應用。
一旦離開保存我們的遺跡,同階惡靈幾乎不可能和同階超凡者抗衡,否則你們藍星還發展什么?
用不了幾年就會被惡靈大軍淹沒。
但事實上,我們除了數量多,以及階位上暫時領先,其余方面真的很弱。
因此既不能、也不敢離開遺跡。
可是那四張活化了的就職憑證卻不一樣,它們是真正意義上的規則化身。
在整座遺跡中,沒有任何惡靈能夠傷害到它們。
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汪惟理解她為什么忽然開始示弱——降低自身威脅,忽悠自己往前沖嘛。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開始有傾向了。
汪惟精神一振,配合的捧哏:“為什么?意味著什么?”
周老師嘆了口氣。
“因為我們惡靈能夠動用的所有力量,全都是基于負面能量發展出來的,用負面能量來對付邪神爪牙,簡直是在搞笑。
所以,它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污染我們。
而我們只能把它們封鎖在圖書館里,勉強維持住平衡。
但是,隨著遺跡和藍星融合,人類開始介入,脆弱的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到時候,末日四神職會傳播出去,在你的世界里悄悄擴散,緩慢但堅定的推動末日降臨……
我們并不愿意看到這一切發生,可是根本無力阻止!
今天的意外,既是意外,也是必然。
你明白嗎?”
“當然!”
汪惟肅然點頭:“我明白的,不管有沒有我,該發生的遲早都要發生。”
周老師滿意極了,開始看汪惟有些順眼,聲音也多出一點激情。
“我們有心無力,只能保持對峙。
但是,你很可能不一樣。
你的那把劍,純粹,唯心,極致,天生克制一切具備自我意識的靈和怪。
如果真的讓你晉升一階,進一步強化那種殺傷力,確實有可能摧毀末日神使的意識核心!”
汪惟漲紅了臉,緊緊攥著拳頭,熱血沸騰慷慨激昂。
“我一定拼盡全力阻止它們!不止為了自己,更為了我所愛著的整個世界!上天讓我擁有這樣的天賦,很可能就是為了此刻而準備的,周老師,您說吧,我應該怎么做?”
周老師瞳孔深處的魔影蹲地狂錘,快要笑尿了。
小朋友真可愛,隨便刺激一下,拯救世界的少年熱血馬上灌滿腦仁,根本不需要太多廢話。
嘿!
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呢?
你能救得了誰!
老周強行穩住表情,心中對于汪惟那把靈劍的忌憚一絲一絲化去,一種奇妙的優越感開始占領高地。
她自以為見多了這種十七八歲一忽悠就瘸的中二少年。
然而她完全沒有意識到,汪惟確實有少年熱血,可是也已經以孤兒的身份獨自生活了很多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