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主

第七百六十七章 二星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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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并沒有。”羅南老老實實的回答。

“赤輪裂隙”周邊星域本來就是含光星系范圍最混亂的環境之一,現在又是戰爭狀態下,有“軸心”構形框架強行插進來,更是鬧得一團糟。

“泛泛地談星系范圍的大時空結構上的演變還好,真落到一時一地的細節上,作為技術參謀,我能做的很有限。充其量不過是根據指揮部下發的指令,還有大的構形框架調整,做一些細節上的解釋,給指揮官一些判斷上的依據。真要想做預知預警,指揮官也未必會采信的。”

羅南說的就是他自己。

當時在“虹橋號”補給艦上,他收到的各種參考數據和方案中,應該就有技術參謀提供的關于“軸心”構形和時空結構變化的解讀,按理說優先級還很高,但他當時腦子一團漿糊,完全搞不清楚輕重緩急,現在再回憶,里面的內容都模糊了。

咸竹倒沒有繼續嘲諷,反而有點兒驚奇:“張口就說‘大時空’,話說你‘構形科’走的哪一類專精啊?”

羅南被精確擊中盲區,他跟著羅中衡先生的親子課堂,才到通識教育階段,后續的進階路線雖然也研究過,但那是孽劫世之前的教育體系,哪知道孽劫世第十一個千年伊始階段,天淵帝國的具體學科專精是怎么安排的?

葵姨這時候也不給他提示。羅南猶豫了半晌,終于尷尬回應:

“其實我是學歷史的

“哈?”

“主要是禮祭古字研究,也算和時空構形搭一點兒邊。”

天可見憐,羅南這個通識課都沒上,就大略掃過一本《天淵列國戰史》的渣渣,被逼得自承文史出身。

主要就是因為,通識四學二十科里面,真傳學相關的內修、通真、構形、布法、造物五科,和戰爭聯系太緊密,咸竹這種在戰場上打熬了多年的兵油子,多半是門清,說多了肯定是錯。

還不如直接跳出大類,到一個相對陌生的學科。

思來想去,也就是“禮祭古字”這個領域,有“我”字逾限神文加持,閱讀了大量文本,可以建構“觀想時空”,確實達到了專精乃至于天梯初階的水平,而且也確實與時空構形密切相關,這才拿出來搪塞。

然而他話剛出口,就想到手里還有一份剛從咸竹那里請來,并認真研讀的通識階段歷史課件,一時尷尬到無以復加。

卻不料,咸竹完全沒有認為哪里不對,反而是意外之余,肅然起敬:

“哎呦,失敬了。能研究禮祭古字的,都是人才,以后要去祖庭或元老院當巫祭的,至不濟也能混個外交官……老弟你能應召入伍,相當了不起。”

上回不還是“侄兒”啥的?轉眼就升格了?

羅南也聽出來了,咸竹所說的“失敬”,主是是指他放棄更好前程,到前線戰場上來這事兒。

倒不是此時此景,一個歷史研究員有多么值得佩服。

慚愧慚愧。”羅南是真慚愧。

咸竹沒聽出他的心思,依然饒有興致聊天,是真聊天:“在戰場上打拼這么多年,學什么的都見過,文史類的當然也有,不過像你這種,搞這么精深研究……還不怎么搭界的,真是少見。咱們也沒到全面動員的時候啊,你怎么就想著到一線戰場來了?”

我哪知道?天淵鏡像系統給安排的。

羅南可不敢正面回應,只好繞過這個問題打哈哈:“不精深不精深,禮祭古字而已……“

“哎呦?還而已?”

已經出了口的狂言,羅南含著眼淚也要吹下去,幸好前面隱約有武皇陛下提了醒、打了樣兒,他唯有比照模仿,愈發輕描淡寫:

“所謂禮祭古字,也就是那回事兒。又不是正經的逾限神文,大都是對著古神學舌、臆想、猜度,妄求交流而不可得,算什么精深。”

咸竹難得給噎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嘖嘖”出聲:“學神學霸啥的,果然都有點兒狂。”

羅南這下真要含淚了:“我沒有……”

“我理解我理解。”

咸竹好像還真懂得些什么,然后愈發不著調了:“我以前就聽說,研究禮祭古字,其實就等于研究神明史,長期浸染,思維視角啥的會有些變化,那些巫祭就有些神神叨叨的……咳,老弟你當然是好樣的、棒小伙兒,單憑你敢到戰場上來,干機修都這么在行,就知道你是個接地氣的。”

“……不敢當

“逾限神文那是皇室家徽、鎮國神符,當然不能比。不過也不能妄自菲薄,不是都說么,禮祭古字研究到精深處,可以化古神之力為己用,便是隨意書寫、頌讀,都有天人圖景相合,若正好所在星域對應古神神軀所在,更有相應加持。這你比我清楚啊。”

羅南聽這話,摹畫前景甚是美妙也就罷了,重點是莫名覺得熟悉。

腦子里面轉了一圈兒,豁然醒悟:“儀影大君……天淵列國戰史。”

咸竹又“科科”笑起來:“不至于真把人家當演義人物吧?”

他如何知道,以羅南匱乏的常識,若非最近重點翻了翻《天淵列國戰史》有關“天淵建國”的部分,真未必能開啟這個話題。

儀影大君,開國四十四大君之一。號稱是除湛和之主外,最能與古神溝通的之人。

天淵帝國開國之時,湛和之主以“血脈法”勘定辰族——亦即他所在遺傳種族之根本傳承,敬奉祖先,追溯源流。在那個羅南不怎么能理解的重要儀式中,儀影大君是唯一一位外姓巫祭,地位崇高。

然而天淵建國后不久,又飄然不知所蹤,傳奇性十足。

此人在《天淵列國戰史》中貌似頗有篇幅。

然而羅南其實沒看多少有關她的章節段落,有關信息還是憑著葵姨整理出來的表格資料了解的。

不過,在這期間,羅南卻掃到過關于她的多篇論文:不是與《天淵列國戰史》相

關,而是與禮祭古字標準歷史文本相關。在相關領域學術史上,看上去地位頗為重要。

咸竹還在講:“別把戰史真當演義看,反正我覺得,這里面很多事兒都是可信的。當然,現在祖庭也好,元老院也罷,是找不出儀影大君那樣的人物了……但你可以做下一個嘛。殿下斬破‘赤輪裂隙’之時,你若能追隨在側,敬告祖先神明,也是極好的。”

后半截話又有點兒耳熟。

羅南依稀記得,應該是中繼站夢境中,梁廬說過類似的話——包括“殿下”“赤輪裂隙”等關鍵詞。

問題是,類似的言語,出自梁廬口中,便覺得朝氣奮發,熱血沸騰,真心有這一番自信和向往;可由咸竹道來,不知怎的,味道就有些不對了。

不說嘲諷吧,也也透著一些隨性……或曰疲憊。

是的,咸竹的言語中,已經是自覺不自覺將本人排除在外。

羅南一時有些困惑,不知這份差異,是梁廬和咸竹不同的年齡經歷帶來的呢;還是相隔二十年,當下整體形勢,已不如中繼站時候樂觀?

必須要說:由于羅南在地球本地時空那邊,已知道了一些結果,也就不可避免的會給他當下所經歷的一切,蒙上一層悲劇的底色。

羅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某種程度上,他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幸好這時候,又一輪新的靈波信號下行傳遞過來。

此時的“接收站”及其配套的

通訊系統,已經更換了指揮部那邊空投過來的專屬機芯,非但穩定性的問題得以解決,解析效率也有所提升。

羅南這邊剛剛掃過幾個關鍵字句,龐大的信息流已經迅速流淌而過,轉到咸竹那邊進行具體轉化。

于是,羅南順勢暫停了與咸竹的閑聊,方便那邊工作。

他也按照最近這段時間的習慣,不怎么去看解析完成的結果,而是直接觀察感應下行的靈波信號,并與內宇宙模擬器、觀想時空那邊仍遠稱不上完整的“赤輪”周邊星域模型對接,做出預判,看會不會與不久后“轉化器”那邊的正確答案起沖突。

起沖突是必然的。

自從讀過了咸竹兒子的課件,還有其他那些相關資料,羅南對他之前建立的臨時模型越發的嫌棄了。

果然,大部分情況下,完全臆想的結果肯定與現實相去十萬八千里……甚至可能是光年。

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迅速根據孽劫世之后的史實,對模型進行修正。

要說他在學習課件的時候,也已經著手在做,但那只是根據史實大致修正一下,還是過于粗略淺薄了。更多的細節,還有一些感覺不是那么合乎情理的地方,都還要細細思量。

可羅南暫時還沒有這樣的空閑,只能是先用著。

正誤且不說,羅南對于有關信號的解析,已經相當及時。

幾乎沒有什么延遲,內宇宙模擬器和觀想時空,就幾乎同時映射出了一個

幾乎完全相同的答案。

羅南“唔”了聲,難得對這次的判斷,有較強的信心。

倒不是說他的水平突然大漲,而是這波信號的指向性太過簡單明確……

正想著,咸竹那邊主動和他聯系:“做好準備,事情起變化了。”

羅南脫口而出:“是要強干涉小行星這邊?”

“你看到了?”咸竹微怔,但也沒怎么在意,繼續道,“現在強干涉構形已經發出,后續會有連續的風暴洗地。這對星球上還殘留的幾只救援隊當然是好事……不過在戰事焦灼階段搞這一套,終歸是要有性價比的。至少這波信號發過來之前,28758不值這個價。”

“所以……”

羅南話沒有說完,腳下便有明顯震動,一時間7號觀察站整個都在搖晃。

他皺了下眉頭,快速收縮“切分儀”的分布范圍,避免被周邊區域驟然密織數倍的“構形烙印”誤傷到。

預告的風暴洗地開始了。

這輪強度還要超過咸竹“申請”的那一波。

強度大,負載就高。

如果不是他和咸竹在過去十來個小時,按照任務表要求,充分利用空投備件,把“接收塔”“轉化器”“能源池”等關鍵部位全部強化了一遍,只這一波,相關設備差不多就要廢掉了。

要說早前,羅南和咸竹的想法雖然有那么一點差異,卻也基本上都是考慮:指揮部是準備提升7號觀察站的運行強度,增加運行時限,在新的“支

點”及相應框架成功建立之前,有效承載“一級節點”的功能。

可現在這情況……

“7號觀察站,7號觀察站,收到請回答。”

指揮部那邊,沒有通過任務頻道,而是又占據了一定的通信資源,與他們這邊直接通話。

而且呼叫這位,羅南還有些熟悉。

心里面琢磨,羅南仍然如前幾回那般保持緘默,由咸竹對接。

咸竹分明是嘆了口氣,才開口回應:“這里是7號觀察站,盧安德爵士,請指示。”

作為本次戰役的高級指揮官,盧安德沒有再和咸竹敘舊,直接道:

“150秒后,我會帶隊降落到你站附近。請做好對接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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