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大牢里光線十分昏暗,空氣也很渾濁,霉味和各種臭氣混雜著,讓人幾欲作嘔。
蕭辰煜跟在小吏和牢頭的身后,心里有了懼意,是對一種小老百姓對權利的/恐懼;在這里生死都由天了,打罵更是常事。
牢房深處傳來哭喊聲,更是給這陰森森的地方增添了一份恐怖和森寒。
還好,并未走多久就到了一間牢房門口,隔著牢房能看見里面擠著十來個女人,年紀大小不一,而蕭辰煜一眼便看見了那個懷抱孩子的女人,她也正好抬頭驚恐看向蕭辰煜一行人。
小吏指著里面螻蟻般的人,很是隨意地道:“蕭公子看中了哪個?”
蕭辰煜背著手故作不滿地糾正:“哪里是我看中,是我岳父看中了,官爺可不要說錯了。”
小吏心里恥笑,面上卻點頭附和。
做足了姿態,蕭辰煜也不愿意繼續耽擱,便指著抱孩子的女人道:“就她們母子了。”
小吏一愣,問:“蕭公子說要兩個人,是包括那個孩子?蕭公子要個孩子作甚?又不能干活還要人照顧。”
蕭辰煜眉頭一皺:“我岳父說了,他不愿意看著別人母子分離,孩子帶上也能讓母親心情愉悅些。”
小吏瞬間懂了,這是要圖個心甘情愿的啊,這些人真是會玩。
女人被拉出來的時候,眼中除了驚恐,更多的是憤恨,是仇視,是瘋狂。
小吏和牢頭見多了這樣的眼神,可是一點不怕她,牢頭舉起鞭子還想給她一下,卻被蕭辰煜眼疾手快給阻止了:“哎哎哎,你打傷了人,身上要是留了疤,我怎么交代?”
牢頭忙收了辮子諂媚地笑:“公子莫要生氣,我不過是嚇唬嚇唬她,公子不知道,這女人烈得很,不給點厲害壓不住的。”
女人抱著兒子死死咬著下唇,警惕地看著幾人,渾身緊繃地細微顫抖著。
“你莫要怕,我受人之托來接你出去。”蕭辰煜見她如此,便溫和地安撫了一句。
不過,顯然女人無法好好思考和相信蕭辰煜的話。
當然,這個不重要,因為她沒得選,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阿鼻地獄,她也毫無選擇。
抱著孩子沉默地走出牢房,又等了一會兒蕭辰煜才拿到了這對母子的賣身契。
走出縣衙牢獄的大門,便是一條后街,劉喜和蕭瀚揚正在斗嘴,見蕭辰煜領著一個女人出來,忙停止“戰斗”迎了過來。
蕭辰煜出來后臉色有些發白,對兩人道:“趕緊離開這里,讓你們租的馬車呢?”
劉喜朝著街對面一指:“在那里等,馬車夫不愿意離這里太近,說是怕惹上晦氣。”
“確實晦氣。走吧,回去再說。”蕭辰煜沉著臉領著幾人走到馬車邊,讓女人上車坐好,幾人只是跟著車走,并未跟著進去車里,這讓女人稍微松懈了一些,她靠著車壁低頭看昏睡的孩子,忍不住落了淚。
她的兒子高熱兩天了,到了今日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若是孩子沒了,她大約也活不下去了。
馬車搖搖晃晃到了客棧,蕭辰煜撩開車簾子對女人道:“到了,下車吧。”
蕭辰煜對女人冷冷淡淡卻也不無禮,倒是讓女人的驚恐稍緩了些。
“唉,這是?”在門口被小二攔住,眼睛盯著披頭散發的女人皺眉。
“我家新買的奴仆,怎么,不許進?”蕭辰煜沉下臉質問,見對方退了開去,又吩咐道:“幫我們再開一個房間,再準備沐浴用的熱水和吃食送到房間里。”
隨后帶著一行人朝樓上走,突然又頓住,轉身看著蕭瀚揚:“你還跟在作甚,快些回去,順便幫我請個假,就是我處理完了家中事再回去。”
蕭瀚揚不愿意走,倒是并非為了看秦荽一眼,而是他很好奇啊,這個女人究竟是誰?小叔領回來是想要做妾還是想要干啥呢?
不過,他看得出蕭辰煜心情不好,便也識趣離開了。
蕭辰煜讓女人站在屋門口等,然后喊了秦荽出來。
秦荽一出來便和女人面面相覷,女人的眼神從死寂瞬間轉為驚愕,隨即似是明白了什么,顫抖著嘴唇用沙啞的聲音問:“可是,可是太太買了我?”
“嗯,你先去休息一下再說別的。”秦荽點頭后說道。
隨后又對劉喜道:“你去街上成衣鋪子里買兩身女人的衣裳回來給她,孩子的也買兩套吧。”
劉喜拿了錢匆匆跑了出去,女人撲通跪下朝秦荽磕頭,卻并未說話,只是連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磕破皮了。
秦荽并未多說,坦然接受了三個響頭,她很明白女人如今的心情,那是終于看見了一絲絲曙光的感覺。
女人抱著孩子去了隔壁房間,剛好是蘇氏和桑嬸先前待過的房間。
秦荽和蕭辰煜回了屋,蕭辰煜也喊了小二打水來沐浴,他總覺得身上有股子牢里的氣味。
他坐在浴桶里沐浴,一邊跟秦荽詳細說了事情經過,秦荽聽說他用了秦雄飛的名,倒也沒有半點不同意,反而覺得蕭辰煜挺聰明,也不死板。
“你這樣說也要被人詬病你是個攀附權勢之人,對你的名聲也不太好。”秦荽有些愧疚,主動走過去幫忙擦背。
對于秦荽的主動,蕭辰煜可是十分欣喜,他閉上眼享受妻子的伺候,道:“無所謂,福禍雙依,誰又說得準我們的以后呢。”
說完,他沉默了,腦海里想起獄中的情景,他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在其中,亦或者秦荽在其中,他該如何自處?
里面的人有確實犯了罪的嗎?自然是有的,可無辜者也不少啊。
誰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碰到那一天?
他伸手將秦荽的手握在手心,看著秦荽道:“我當時在牢房里,心里很害怕,說出來你可能會覺得我很無用,很膽小,但當時真的很想逃離那里。”
秦荽怎會不懂?她曾經在牢獄里待過十幾天,那暗無天日的日子至今依然令秦荽戰栗恐懼。
“放心,我們小心謹慎些,定然不會有哪一天。”秦荽拍了拍蕭辰煜的胳膊,并非是安慰,而是發誓般的堅定,既是告訴他,也是告訴自己,絕不可能再來一次那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