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杖斃堤雪引梅: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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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坐在梳妝臺前的蘭清若便聽到了木窗外奶媽的張羅聲。
“這大早的,倒也不知是哪兒門子的風,竟將您吹到這院子來了。”奶娘滿目春光,連連迎到了人面前。
來者,便是老王妃身邊跟著的嬤嬤。見奶娘識趣,嬤嬤心里開心,腦袋微微昂高,這架子也跟著端了起來。她一手撫著自己的發髻,不等開口,便已經感覺到自己袖中傳來的冰涼,大許是一吊翠玉串子,反著摸著手感就知道不是什么便宜貨。
嬤嬤垂眸看向奶娘,見那副讓暗暗讓自己收下的眼色,她便知,這東西是這家子孝敬自己的,于此,她的笑的更是滿意。
“你家主子呢?”嬤嬤問。
“剛起,現正在里面梳扮。”奶娘說完,門前的厚棉簾子便被掀開了。
蘭清若一身翠綠襖裝,脖頸間圍著一圈毛領,她出落大方,舉止讓人看著典雅。只見她微微行禮,那種出自大門閨秀的氣質便瞬間從她身上彰顯了出來。
嬤嬤點了點頭,將手中木盤向前遞出,“昨日夫人做的藥膳老王妃很是喜歡,今日特讓老奴將這副念珠給夫人送來。”
蘭清若不理佛,自不知念珠的價值。可奶娘明白,待下人接過托盤,掀開紅布的一刻,奶娘當即大呵了一聲,“呦!這珠子看來是老王妃的貼身之物啊!夫人大喜!”
能拿的到老王妃親贈的貼身之物的確是喜事,嬤嬤點了點頭,不等開口,便見蘭清若提起裙擺往階下走了一步,“如此貴重的東西,妾身該當親自去謝謝老王妃的好意才是。”
“親自謝就算了,往日老王妃每至十五就要上山禮佛幾日,姑娘現在去,怕也碰不上。”嬤嬤說道,看著蘭清若滿目遺憾,“夫人倒也不用想那么多,實在想謝,便待老王妃回府之日,再花些心思做些吃的,哄哄她老人家就是了。”
她說的這番話,也就當是句提攜了。
“謝嬤嬤教誨。”
不等蘭清若起身,只見嬤嬤手一擺,“好了,東西送到了,老奴也先回了,夫人好好歇著吧。”
話說著嬤嬤已經轉身準備走了,奶娘看到蘭清若的眼神,急忙追了兩步,“嬤嬤若沒別的事情,留下喝杯熱茶再走吧。”
還不等奶娘話音落下,只見那嬤嬤腳步一頓,而后砰的一聲便一頭栽到了地上,這一下可把院子里的人嚇了一個夠嗆。
見人都圍了去,蘭清若也匆匆跑了上去,“大夫!快找大夫來!!!”
院中小廝聽著,轉身便跑了出去,后來幾人將嬤嬤抬到了蘭清若的床上,這大夫久等不來,可嬤嬤的唇色卻漸漸青紫了起來。
不行,人不能死在自己房間。
她想著,拽了拽奶娘的衣袖,奶娘當即會明了主子的意思,將房中下人打發去的功夫,蘭清若已經開始幫嬤嬤把脈施針。
這一幕可嚇壞了嬤嬤,她連連跑上前,焦急的說道:“夫人,您是忘了家中人是怎么囑咐的了,您會醫術這事兒,可萬萬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啊!”
“閉嘴!”不等奶娘話音落下,蘭清若直接一聲呵斥了過去,“本夫人不出手,難不成真的要等這老太婆死在這院子嗎!”
也是奇怪了,按道理她施針沒有問題,可嬤嬤的脈象卻好似沒有半點的好轉。她收回了手,想了許久,忽然猛地轉過身,雙手緊握一旁奶娘的手,“好奶娘,幫幫我,如今老王妃好不容易信任我,若她的貼身嬤嬤死在我房里,那之前的努力就算是都白費了。”
“可您只是一代女流,按規矩來講,女眷無權尋醫買藥,您...”奶娘一時急的不知該說些什么是好。
“上次不是還剩了一些草藥嗎?您再去尋來一些子夜片、當歸,然后熬制一個時辰就可以醫她!”
奶娘不想去的,可除了她誰還能幫蘭清若呢?這般想著,她一咬牙轉身便沖出了房間。
不多不少正好一個時辰,她小心翼翼的將藥端回房間,兩人正一個扶著嬤嬤身子一個喂藥的時候,忽然幾個人闖了進來。
蘭清若一個猝不及防嚓的一聲便將手里的碗扔了。
“沈心玥!”見到那個屢屢壞自己好事兒的人,她又氣又惱。
沈心玥雙手環宇胸前,她沒立刻說些什么,只是問道:“喂藥呢?”
“管你什么事兒!”
“竟不知,原來蘭家出來的姑娘也懂行醫之事啊。”她的話淡入清風。
可這一句句的話,卻如能要了蘭清若的命一般逐字逐句的扎在她的心上。要知道,她懂醫術的這一面,可是她費勁心思才隱藏起來的。
蘭清若臉色一下變了,那股兇狠勁兒,是她自來到這府中后就不曾展現過的一面,她走到了沈心玥面前,出言威脅道;“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否則...我會讓你連怎么死在這里的都不知道。”
她不知沈心玥為何不怕,也不等她想明白,便見到不知何時來的霍危樓忽然滿目氣憤的從外面進來,他手上的帕子上正躺著幾片奶娘扔掉的藥渣。
他看上去兇惡極了,那副好似上門討債的架勢,嚇的蘭清若連連后退了幾步。眨眼間,她眼中竟已經泛起淚花,以換作那副嬌弱模樣,若不是奶娘在一旁攙扶著,只怕她早站不住了。
“危...危樓哥哥...”
“你懂醫?”霍危樓許還念舊情,他的口吻緩和卻也透著幾分怒火。
誰趕想,平日和自己‘情比金堅’的女子,竟也有著自己從不曾見過的一面。
“不...不是這樣的危樓哥哥。”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連連上前,還不等抓住霍危樓的雙手便聽沈心玥提了一句:“現在該叫一聲兄長了吧。”
這話讓蘭清若僵在那里有些不知進退,她也曾想過會有東窗事發的一日,可她也明白絕不可以是她還未在府中站穩腳的現在。
想著,她狠狠一閉眼,一滴豆粒大的淚珠啪嗒直接砸到了地板上。
“所以...催情藥真的是你下的?為什么?”
“不是我!”她大喝一聲,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猛的將頭抬起了二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
“這戲可過了”沈心玥冷笑一聲,她沒想到的是,眼下人贓并獲,對方竟還能嘴硬。沉下一口氣,“藥渣是你奶娘剛剛倒的,里面的部分東西,都是王爺所中催情藥的部分藥材,不是夫人難不成是奶娘蓄意為之嗎?”
這話嚇的,奶娘直接跪在了地上,這是要被趕出去的罪名,她可不敢擔。
也不等沈心玥將話說下去,她發現蘭清若竟紅著眼盯了自己多時,不及開口,只見人微微勾起唇角,“看來王妃也不比妹妹懂的少,那你為什么偏偏拉我做你的替死鬼呢?”
沈心玥一時驚了,她微微偏過頭看著對方,“妹妹真的要我帶你逐條去對府中藥品采買的流水賬嗎?”
這話說完,蘭清若再也硬不起來了,她憑什么硬,這幾樣殘渣是府邸根本不會采購的藥材啊...
“要不...”沈心玥在蘭清若周遭轉了一圈,她看著這間屋子,“直接搜吧,這種藥材,能被你用兩次,就說明你留的肯定不是兩份兒的量,對吧!”
“你要搜誰的屋子?”正當眾人注意都在蘭清若身上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老王妃的聲音。
不久老王妃便在霍子曜的攙扶下進了房內,入房后,老王妃直接瞪向了霍危樓,“我老太婆還沒死呢,就輪到你這妖精來做主了嗎?”
見撐腰的來了,蘭清若直接跪倒在了老王妃的腳下,她聲淚俱下的喊道;“太妃可要為媳婦做主啊”
“你且起來。”讓蘭清若起身后,老王妃的眼神自始沒從霍危樓身上移開過。
“回太妃的話,當時之疑,如今所有線索指向蘭姑娘,現如今只要搜房...”還不等沈心玥說完,只聽啪的一聲,等她再回過神兒時,老王妃的巴掌已經落到了霍危樓的臉上。
“你就放任這個毫無禮數的東西在這兒禍亂府邸?”老王妃大喝一聲,四下頓時肅靜。滿堂內,只有蘭清若仍在抽泣。
沈心玥微微垂首默不作聲,見老王妃渡步而來,她本能提起一口氣,目光不受控的總往老王妃的手上瞥。她是生怕那巴掌再沖著自己揮來...
“倒是我小看了你這會蠱惑人心的妮子。”老王妃言辭間盡是嘲諷,“不過三幾日的功夫,竟唬著攝政王對你言聽計從的。”
這話沈心玥怎么想怎么不明白,她眼內皆是茫然,看向霍危樓的一刻,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么,“您...說什么?”
“怎的?我說錯了?為了讓攝政王給你洗脫罪名,你不惜構陷旁人以得脫身,你這狐貍精倒真的是好會算計。”她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讓沈心玥看的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不等她開口,老王妃繼而說道:“今日若不懲你,難正我霍門家風,來人!將這女人拖出去杖斃!”
杖斃!?這二字如雷聲一般轟隆一聲砸進了沈心玥的腦子里。
“你憑什么杖斃我?”沈心玥的聲音未落,便有三五小廝應聲后從門外而來。
“就憑你嫵媚家主!”老王妃這罪名按的倒是方便。
“這天下凡事都要講證據,王妃拿不出證據便要滅口,是真不怕受外人議論嗎?”她高喊聲傳到門外,外面的下人們都忍不住湊到門前、窗前看上兩眼。
老王妃一聲活在府內,雖不曾囂張跋扈過,卻也不曾被這般看過笑話。
這番言論從沈心玥口中說出的一刻,她當即惱了,“你們都還在等什么,是我的話不管用了,還是你們也想和這女人一起被拖出去杖斃!”
此言一處,下人不敢再猶豫,兩三步的功夫,便已經拽住了沈心玥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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