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我叫楚子涵,不是楚子航!

6.紅顏與衰仔

陳雯雯對著小圓鏡仔細整理額發,撫平校服上的褶皺,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像只撒歡的小鹿。

她面前就是學生會辦公室,楚子涵跟王雙的事情徹底了結,楚子涵也就正式官復原職,成為學生會長,三年來這個位置一直都是空置著的,如今終于迎來自己的主人。

陳雯雯有幸成為了第一個被邀請來學生會長辦公室的人,早上課間做眼保健操的時候,楚子涵巡查經過她的座位,俯身跟她說了一句午休的時候來自己的辦公室一趟。

如果是老師叫某個學生去自己的辦公室,那多半是要倒大霉。換作是楚子涵,陳雯雯那顆向來平靜的心一下子就繃不住了,窗外的春風在這一刻格外如沐,少女的長發如電影繪卷般漫卷如云,身邊滿是紛飛盛開的櫻花。

在她的想象中,楚子涵微微俯身跟她說那句話的時候,眼底里乃是三分溫柔三分期待,還有三分含情脈脈……總之都是很美好的東西。

楚子涵就是那么一個特別出眾的姑娘,何況仕蘭中學的所有男生綁在一塊,也找不出一個能比她更優秀的來,如果有一天她愿意穿個男裝扮執事,瞬間就能秒殺全場,陳雯雯沒有不心系她的理由。

確認沒有任何問題,陳雯雯合上小鏡子,放進校服裙兜里,輕輕地敲了敲門。

“請進。”清冷的嗓音,有著冰山般的質感,很多人都說楚子涵說起話來像農夫山泉,那并不是貶低她,就是會讓人感覺如溪流潺潺敲擊水中凸石。

即使是間學生辦公室,布置上也和老師們的差不多,皮革制的沙發,橡木質地的大書架,墻上掛著巨幅的世界地圖,角落里還放著半人高的盆栽。仕蘭中學的學生會長,是經常會上本地電視臺的人物,采訪時的背景往往就是這間辦公室。

楚子涵沒有坐在辦公桌后面,而是那張沙發上,因為她覺得自己要是在辦公桌后面,就會給來的人一種身份差距感,換做是沙發就沒這個問題了。她手掌輕輕放在自己身邊,示意陳雯雯就坐這里。

如此近距離面對偶像的好意,陳雯雯呼吸都有點急促,反復在心里告誡自己一定要穩住,表現在身體上就是一副含羞脈脈的樣子,連坐姿都格外端正。

陳雯雯心里七上八下的,得到邀請的那一瞬間是欣喜,現在來的又是疑惑,楚子涵為什么要單獨找自己?難道是自己的心事被她給看出來了?接下來該不會是表白吧!一想到這茬,陳雯雯膝蓋都擠在一起拼命合攏。

“我聽說路明非暗戀你。”楚子涵開門見山,她的思緒很多時候都像一把刀,又快又直,尤其在她感興趣的東西上。

“啊?”陳雯雯沒想到一開始的話題居然是這件事,一時間有點傻眼,花了幾秒鐘才緩過神來,趕緊點點頭,“是。”

“你早就知道他暗戀你?”

“初一的時候就知道了,很容看出來啊。”陳雯雯說,“有些東西只有自己會覺得是個秘密。”

原來還真的是這樣,那個衰仔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可就連當事人都看穿了,更別說身邊的其他人,大家背地里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你喜歡他么?”楚子涵繼續問。

“不喜歡。”陳雯雯搖搖頭。

“那為什么不拒絕?還要讓他幫你做那么多事。”

陳雯雯眨眨眼,覺得話題的走向有點不對,楚子涵叫她來為什么是在討論路明非暗戀她這件事?難道路明非私底下抱著楚子涵的大腿喝醉了哭訴,說我那么愛她她為什么不愛我,楚子涵就拍拍胸口說這事兒包姐們兒身上了,明天就給你問清楚?

就算是這種走向也不對啊,路明非什么時候跟楚子涵走的那么近了?如果說他和陳雯雯之間就是癩蛤蟆與白天鵝,那他和楚子涵的差距就是地上的一粒灰和天上的皓月光啊!月光憑什么幫那顆隨處可見的灰呢?

有關戀愛的話題陳雯雯是從來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因為成長環境的緣故,她是個過于羞澀內斂的性格,唯獨在這一刻面對自己最傾心的人,陳雯雯看著認真求索的眼睛,才吞吞吐吐的說得出來。

“我這個人怎么說呢……不太會拒絕別人,總是說不出口。”陳雯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手指不安分地攪來攪去,“其實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歡我的,可他們又不會主動來找我告白,就只是在我身邊,難道要我主動去找每一個人說對不起,我不喜歡你,麻煩離我遠一點么?那種話我真的說不出來……也做不到,說出來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楚子涵想了一會兒,點點頭,每個人的性格確實都不太一樣,同一件事有不同的做法。好比這事要是換做自家那個妹妹來,她敢在課間一腳壁咚把路明非踹墻根里,說你小子居然敢喜歡我啊?心里多少該有點準備伐?換做是陳雯雯來,她就只能默不作聲,知道但是裝作不知道。

“路明非對你來說算什么?”楚子涵有些好奇。

“朋友,很可靠的朋友。”陳雯雯說,“所以我才總是拜托他幫忙做些我做不到的事,每件事他都會認真完成。我也不是沒有對他好的,以前他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就邀請他來文學社了,等他做完事也會請他喝他舍不得喝的果汁冰沙,他會跟我說那種一杯幾十塊錢的東西真是奢侈死了,但還是很開心的大口喝完。”

“你就打算這樣繼續下去?”

“是啊……他總會長大的吧,去更好的大學,認識更多的人,遇到更優秀的女孩子,那樣他就不會喜歡我了,他現在喜歡我,只是因為我愿意對他好。”陳雯雯抬起頭來悄悄看向楚子涵,那種眼神是自下而上的,滿滿的傾慕,“學姐你別生氣,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現在出現在路明非面前,對他比我更好,那他肯定會喜歡你,而不是我,現在的那種喜歡不是真正的喜歡。”

最近為了學習些戀愛的知識,楚子涵惡補了那么多言情小說,她以為那些小男生小女生都應該是笨笨蠢蠢的,所以他們的戀愛也是酸酸甜甜的,偶爾也會很苦澀。

沒想到陳雯雯卻看的那么清楚,盡管她不敢說出來,可她什么都知道,揣著那些小明白裝自己的小糊涂,期待著那些喜歡她的暗戀無疾而終。

年少時的暗戀總是如此,始于某個不經意間的時光,路明非對陳雯雯的喜歡始于某個下午,教室里只有他和陳雯雯兩個人,他在擦黑板,陳雯雯穿著白棉布裙子,運動鞋,白短襪,坐在講臺上低聲地哼著歌,夕陽的斜光照在照在新換的課桌上。窗外的爬墻虎垂下來,春夏之間的傍晚格外安靜。

陳雯雯忽然扭頭來問路明非,你加不加入我們文學社?

那一刻路明非覺得自己仿佛石化了,只剩下一顆心突突地跳,窗外的花草瘋長,夕陽下墜,蟬鳴聲仿佛加速了百倍,時間總指間溜走,而他和陳雯雯的對視仿佛是永恒的。

他的喜歡是從那句話開始,覺得終于有個人愿意重視一下他了,主動邀請他跟自己一起是偌大的幸福。但在那一天,陳雯雯只是想起來路明非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她心里一動,就說出了那句話,想著要是人多一些,路明非應該也會開心一些,她從來沒想過那樣路明非就會喜歡自己。

紅顏無情,衰仔有意,可是衰仔根本就沒法意識到背后的東西,這個年紀的女生們比男生早熟了太多,那些喜歡在女孩子面前博君一笑的家伙們,根本就是一群還沒長大的傻瓜。

“也許等他搞懂這件事,需要花好幾年。”楚子涵想象著多年以后的路明非,那個時候他不是個衰仔,

該是個穿著西裝的成熟男人了,可他心里還是會想起曾經的初戀,“這幾年里他會一直想著喜歡你,一段注定沒有結局的愛情,總覺得慘兮兮的。”

“那……學姐你是覺得現在就讓他明白這件事,會更好嗎?”陳雯雯緩緩地說,“那他可能連文學社都不敢呆下去了,學校里最后一個愿意懷抱他的地方也沒有了,別的社團不歡迎他。”

楚子涵不說話了,是的,陳雯雯說的沒錯,如果她現在去拒絕路明非,直接給這場暗戀畫上句號,衰仔以后都不可能在文學社繼續露面,去面對一個真正拒絕了自己的人。他的臉皮很厚,但不是不要臉,否則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暗戀藏的那么小心翼翼。

最近楚子涵看的一個小言故事,說的是一個面癱八婆的殺胚男,遇上了古靈精怪的小妖女,小妖女是第一個走進殺胚男心里的人,殺胚男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上她了。可是故事的結局里,殺胚男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自己要殺的人,那張神秘的面紗下就是小妖女的臉,她真的是個妖女,和殺胚男待的世界勢不兩立。

殺胚男把自己的刀送進了小妖女的胸膛里,他殺死了自己的所愛,從此也就再也沒有了能愛他的人,小妖女是真的喜歡他的。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楚子涵心里五味雜陳,她想要是殺胚男放下刀抱住小妖女就好了,小妖女那么愛他,兩個人肯定會在一起的。

可那樣的話,他們就會成為各自背后勢力的敵人,也許會有很多人為他們而死,有很多人會因此而怨恨他們,他們的結局也許是被很多人圍攻,殺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蘆葦叢里,死去時的十指仍然相連,久久無法分開。

有些故事,注定沒有解,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有解,無論路明非還是殺胚男,他們的故事里都沒有完美的結局。

人生就是這樣,所以才會古往今來有那么多的故事,都愛寫下一個盡善盡美的結局,可它們總是很少能流傳下來,唯有梁山泊與祝英臺這樣的凄凄慘慘,才會被傳唱上那么多年,該死的悲劇總是更容易深入人心。

“你能幫我一個忙么?”楚子涵輕聲說。

“當然可以。”陳雯雯連問都沒問,能幫楚子涵做事對她來說好比偶像垂憐,榮幸之至,哪怕她接下來說出朕今晚興致缺缺,乃是需要一個妃子侍寢這種話來,陳雯雯也會毅然決然地點頭的!

“跟路明非挑明吧。”

陳雯雯傻眼了:“學姐……你認真的么……那樣他會很難過吧?我覺得他本來就已經過的挺慘的了,爸媽都不管他,天天住親戚家,要是再給他一刀的話真的不知道他會怎么樣,我寧愿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好過親自上去給他一刀。而且我真的很難說出口……”

“沒事,就當是幫我了。”楚子涵淡淡地笑笑,“他喜歡你這件事,有很多人都在背地笑話他,可他卻不知道,我覺得這樣他更慘,全世界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可他還傻兮兮地對著你笑,而你也不喜歡他。果斷一點直接把這件事挑明然后結束,比這樣一直下去好,不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看不起他,那他就只會越來越衰,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說的也是……”陳雯雯低頭思索著,她當然很想聽楚子涵的話,可是去親口拒絕路明非對她來說真的是個不小的挑戰。

“完事之后我請你吃飯。”楚子涵隨口補上一句。

“好的學姐我一定做到!”陳雯雯立刻答應,沒有什么比和楚子涵的燭光晚餐更值得付出!“但是路明非會什么反應我就不敢說了。”

“總不至于要跳樓自殺吧,如果是那樣,我會把他從天臺上弄下來的。”

她用的動詞是弄,但是聯想到昨天的那場決斗,說不準會是用竹刀打屁股,把路明非在天臺上攆的滿世界亂竄呢,陳雯雯沒來由的想,楚子涵的做事方式就那樣。

啊咧?好像有哪里不對勁,她忽然意識到今天的對話似乎一直都在圍繞某個人,楚子涵干嘛對路明非那么上心?衰仔會不會衰一輩子和她有什么關系啊?就算再怎么熱心腸,好歹也該有個限度吧!

“學姐……”陳雯雯問的很猶豫,骨子里的那股纖細柔糯又跑出來了,“你對路明非……好像很在乎啊?可憐他么?”

“不,只是覺得他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楚子涵輕聲說。

路明非與陳雯雯,那是一段錯誤的愛情,而楚子涵知道的錯誤的愛情并不只有這么一個,那個男人喜歡媽媽也是個錯誤,楚子涵的誕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根本就是他們擦槍走火又沒做好防御措施的意外,兩個人全然都沒做好準備,迎接這個新生命的降臨。于是乎最初的日子里總是手忙腳亂,以至于后來經濟上的矛盾越來越深,最后徹底分開。

有些愛情是不該存在的,盡管一刀切下去的話,可能會有點疼,但是短痛總歸比長痛要好,如果那個衰仔實在疼的厲害,楚子涵不介意送給他一卷創可貼,把碎了一地的心好好粘起來,重新裝進胸膛里,以便將來的某一天這顆心臟在遇到另一個女孩的時候,可以好好地狂躁雀躍。

“想好怎么做了嗎,如果實在做不到,我不會逼你的。”楚子涵又說,這次交談讓她對陳雯雯有了非常深刻的認識,這種文藝少女是只會在心里明白,而缺乏表達能力的類型。

“放心吧學姐,我有我的方式,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陳雯雯生平前所未有的認真堅定,眼神里仿佛有小宇宙在燃燒,“就定在這個周末。”

“好,我也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