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修行:本是人間清風客

第3回

事隔半年,重憶舊事,恍然若夢。

雨一直下,讓她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索性休息一天,拿起手機翻看新聞。幾個月前,網上關于尋找小天后的消息還如火如荼,如今倒徹底銷聲匿跡了。

身為當事人,別人知道的事她知道,別人不知道的她更是清楚無誤。

其實,對于搭檔葉寰宇之死,她一點都不意外。

他本就有自殺傾向,由于她的唱腔直戳心扉這才打消輕生的念頭,跟萬千依賴她的歌聲重喚生機的心理患者沒什么兩樣。

區別在于,后者的死,是在不清楚她塌房的原因是否真實的情況下。

而葉寰宇是因為氣憤,因為無法接受她聲名盡失,因為不知道這個世間能否還她清名,不忍目睹她慘遭全球粉絲的網暴……等諸多因素從而喪失求生欲。

在官方的通告還她清白之后,二姐用她的社交號在網絡平臺上發了悼文。她個人并不想發,可能是早有心理準備的緣故,又或者她真的是天生冷血無情。

二姐說她是公眾人物,有些態度必須讓歌迷們看到。

她知道二姐的想法,二姐一直勸她整容,等恢復容貌后重入娛樂圈當演員。二姐認為,她能輕輕松松就當上歌手,賺下億萬家財,當演員肯定也有出息。

可那是二姐的夢想,不是她的。

客廳里,桑月收起項鏈,靠著墻邊的沙發椅背,透過寬敞的廊道屋檐向外張望。半邊清麗的面龐微微仰起,一雙澄凈的杏眸靜靜看著劃破夜空的刺目電光。

她的左臉被炸傷一大片,傷勢蔓延至眼角眉梢旁。

幸運的是,左邊的眼耳口鼻輪廓仍屬正常。頭皮完好,頭發燒了不少,如今她是一頭清爽的短發。

嚴格來講,她的長相遠不到傾國傾城的地步,頂多是清秀佳人一枚。從小學到大學僅是班花,連系花都評不上,更甭提成為備受矚目的校花了。

在日常生活中算得上一枝獨秀,但在娛樂圈真的相貌平平。

畢竟身高169cm的她不算鶴立雞群,一雙澄澈的杏眸如淺盈秋水。在身高172cm以上女明星的丹鳳眼尾襯托底下,活脫脫就是一枚鄰家小妹妹的存在。

當然,她的五官輪廓精致完好,分開打量很出挑。不知怎的,把它們湊在同一張臉上立馬遜色不少。

唯有開腔方能艷壓群芳,闖出一片獨屬于她的天地來。

如今,這副平平無奇的容貌和驚為天籟之音的嗓子都沒了,注定她要回歸尋常人的生活。話說,她掙錢的天賦雖然沒了,實際的經濟情況仍比一般人好。

成名七年,她全家已經實現財務自由。

前陣子,她和代言公司的官司結束了,對方接受調解愿意作出補償。幾間公司的補償費加起來有一億多,雖然達不到二姐想要的數目,最終還是接受了。

對方使了個壞,直接把錢打入小天后的個人賬戶。

擱以前,一切收益都是打入她的工作室賬戶。而小天后的工作室表面上是她的,實際上里邊的人和物全是二姐的心腹。

在外人看來,她這工作室是家庭作坊,全家人在為她打工。

實際上,是她在為二姐打工。

以前的事她不計較,但這筆錢既然打到她的帳戶,就得由她作主。于是她讓大哥、二姐幫忙在云海城購置了一幢獨棟別墅,好讓自己在云海城有家可歸。

就在前幾天,那幢別墅的房產證寄到她手里。

而那筆補償費扣除這別墅的全款之后,分成三份,三兄妹一人一份。因此,她現在的個人存款共有兩千多萬,豈不比尋常人好很多?

知足常樂,別無所求,二姐的夢想還是留給她自己去努力吧。

既然退圈,那間有她名字的工作室要注銷。

二姐見她主意已定,只好妥協注銷所有關于她的一切,換個名字繼續開著那間工作室。這些年,二姐擔任她的經紀人攢有一定的人脈,舍不得輕易放棄。

如今她簽了幾位頗有潛質的新人,繼續奔走于各式人物、各類應酬中。

桑月曾勸她知足常樂,二姐卻說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不知柴米油鹽有多貴。

也罷,人各有志,不必強求。

……

昨天偷了浮生一日閑,次日的清晨九點,桑月換上一套簡便的寬松輕軟的衣裳,然后起床洗漱。

不用梳頭,她現在仍是清爽的短發,隨手撥兩下即可。

整理好儀容儀表,她來到一樓前院東側的敞開式廚房,準備煮一鍋面條當早餐和中餐。自從獨居,她的生活過得越來越粗糙簡單,不再講究精致和營養。

眼下,她一手拿面,一手拿著雞蛋,口中橫咬著一雙筷子靜靜站在鍋灶前,盯著鍋著即將沸騰的開水。

就在此時,院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喊叫:

“阿桑,你的快件到了!”

生怕她還沒起床,伴隨那大嗓門的是一陣砰砰砰的捶門聲,

“阿桑,起床了嗎?太陽下山了,趕緊起來!”

此人是前任山主蘭老漢家的二孫女,叫蘭秋晨,當年把桑月和爸媽帶出迷途的就是她。她獨居山中,爸媽實在不放心,便打電話給蘭老漢請他們家照顧一二。

桑家二老是見過蘭秋晨的,對她印象頗好。

蘭溪村與世隔絕,小天后的威名在本地頂多耳聞,熱度不大,影響甚微。況且,桑爸的理由是家里有位殘疾的子侄暫住,說他是個啞的所以脾性不太好。

讓蘭家人平時與他接觸不必面談,有什么話直接發信息進行溝通即可。

桑月之所以讓她進門,是因為日常有很多事需要一個人在外邊替自己跑腿。比如購買小型的農耕機械,既可以手機操作,又能人工操作那種。

不然,魔法莊園里的草地那么多,她一個人怎么種?

為了掩人耳目,混淆視聽,她首先把這座山的所有耕地給重新開荒了,這才有理由買新農機。

在這半年里,她硬是活成了土生土長的小農女。

蘭秋晨,土生土長的本村人,今年24歲,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桑宅的人。

“怎么,你又吃面?”一進門,蘭秋晨嗅到一股面條的味道便皺了眉頭,一邊從電三輪里卸貨順手幫她搬進來,一邊道,“天天吃面不膩嗎?還沒吃吧?

正好,我媽今兒一大早煮了很多菜讓我打包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