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劉媽媽就引著江扶月回了松壽院。
松壽院里空蕩蕩的,下人們不知去哪躲著了,只有正廳里偶爾傳出一兩聲打砸東西的動靜,里頭那人顯然氣得不輕。
驚蟄和谷雨對視一眼,又都擔憂地看向江扶月:“夫人,看樣子老夫人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呢,萬一傷著您可就不好了,要不咱們先回去,等老夫人消消氣再來吧?”
江扶月還沒說話,劉媽媽就搶先道:“夫人已經進了松壽院的門,要是連聲招呼也不打就走,未免也太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了吧?這可不是做晚輩該有的規矩!”
老夫人氣得不輕,親口下令要讓江扶月過來,江扶月要是不進去,誰去做老夫人的出氣筒?
再說了,此事本就是江扶月惹出來的,她不去誰去?
思及此,劉媽媽干脆往江扶月身后一站,把她的退路徹底堵死。
谷雨磨了磨后槽牙,恨不得撲上去咬劉媽媽一口。
就連一向沉穩的驚蟄也多看了劉媽媽幾眼。
劉媽媽就算是老夫人的心腹,那也是下人,有什么資格拿規矩壓主子?
江扶月直接略過劉媽媽,只跟驚蟄和谷雨道:“你們就不要進去了,在外頭等著吧。”
“那不行!”她話音剛落,谷雨便急急開口道,“夫人您這說的是什么話,不管您去哪,奴婢們都是要跟著您的!”
驚蟄也連連點頭。
“夫人,您就別磨蹭了,趕緊進去吧,老夫人估計早就已經等急了!”劉媽媽不耐煩地出聲催促。
江扶月瞥了她一眼,隨即抬步往正廳走去。
——
眾人進去時,老夫人剛發泄過一通,這會兒正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見江扶月進來,老夫人順手抄起茶盞摔在地上:“你這孽障,還不跪下!”
她氣得臉色通紅,劉媽媽連忙上前給她拍背。
“兒媳為何要跪?”
江扶月淡淡掃了一眼滿屋的狼藉,干脆往門邊一站,不往里頭進了。
老夫人怒極反笑道:“你做出如此敗壞我侯府聲譽的事情,難道還跪不得了?!”
江扶月盯著老夫人沒說話。
她的目光出奇銳利,還帶著絲絲寒意,老夫人心里一虛,氣勢弱了大半:“今日客棧里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難道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說起此事,兒媳也想問婆母一句,婆母為何私自動用兒媳的嫁妝?”江扶月道。
老夫人冷笑一聲,理直氣壯地道:“你人都嫁進了侯府,帶來的東西自然也是我們侯府的!我用自己家的東西,難道還得跟你商量?”
江扶月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兒媳就更不明白自己做錯什么了。”
老夫人一愣,江扶月繼續道:“既然婆母覺得自己做的沒錯,那旁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婆母為何如此心虛呢?”
老夫人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媽媽眼珠一轉,連忙把話題岔開:“夫人,您也真是的,老夫人都被氣成這樣了,您怎么還如此咄咄逼人?這哪里是做晚輩該有的樣子……”
聞言,老夫人也來了精神:“說的正是!你嫁入侯府三年,連個蛋都沒生出來,這也就算了,如今還敢頂撞我,你難道就不怕我兒一紙休書下去,把你打回江家嗎!”
“母親說的沒錯!”
安遠侯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一道身影氣沖沖地大步走進正廳,踏過一地碎片,直接在老夫人身側落座:“這等讓家族蒙羞的東西,就該被一紙休書趕出門去!”
看著突然回來的安遠侯,老夫人十分驚訝:“翊兒,你怎么回來了?”
她這兒子昨天才剛回來拿了銀子,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
這可從沒見他回家這么勤快啊!
“母親可別提了!”安遠侯滿臉晦氣。
早些時候,他剛結束一場鏖戰,在風月樓里邊欣賞歌舞邊用飯,突然過來一群人,沖他指指點點的不說,末了還嫌棄地嘖了兩聲才走,好像他不是金尊玉貴的侯爺,而是什么垃圾似的。
風月之地本就是消息最靈通的所在,小廝很快打聽到了消息,說今日江扶月去接先生的時候出了事,如今外頭都在傳,侯府已經窘迫到用兒媳婦的嫁妝給人送禮的地步了,還說他在這風月樓里頭一擲千金,花的也都是江扶月的嫁妝銀子!
他聽著只覺荒唐。
他們侯府家底厚實,怎么可能看得上那江扶月的幾兩嫁妝?
可外人不知。
這流言一起,便有人說他擺著家里一堆爛攤子不去料理,天天出來喝酒狎妓,半點擔當也沒有,還有說他窩囊廢的,總之什么難聽話都有。
他就吃頓飯的功夫,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他自小被老夫人捧著長大,從未受過這樣的氣,于是剛吃完飯,就直接叫小廝套了車急匆匆地回來了。
一到松壽院,就聽見老夫人說要休妻,正中他下懷,他便出聲附和了一句。
他早就看江扶月不順眼了!
有了安遠侯撐腰,老夫人像是有了倚仗一般,得意地看向江扶月。
然而江扶月沒有絲毫惶恐,反而還笑了:“既然婆母和侯爺都這么說,那便請寫一封休書給兒媳吧,兒媳拿了休書就走,定不糾纏。”
聞言,老夫人臉色一僵。
她本就不是真心想休了江扶月,只是想嚇唬嚇唬她,讓她服軟認錯罷了。
畢竟要是真的休了江扶月,那這管家的重擔只能落到她身上了。
能過無憂無慮的快活日子,誰樂意天天殫精竭慮,煎熬心血?
安遠侯不懂老夫人的心思,他嗤笑一聲,道:“你倒是挺有骨氣!來人——”
“夫人!老夫人是一時怒氣上頭才這么說的,您怎么連好賴話也聽不出來,還當真了呢!”劉媽媽急急出聲打斷安遠侯的話,“驚蟄,谷雨,還不快扶夫人回去,好好冷靜冷靜!”
驚蟄眼圈通紅,谷雨更是直接抬手抹了一把眼淚,二人走到江扶月身側,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江扶月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卻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目光。
早知離開侯府不是這么容易的事情,江扶月轉身就走,驚蟄和谷雨也連忙抬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