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待在房內六七日,趙莼才將整套心訣徹底吃透。
熟記成誦后,她迫不及待開始盤坐,心中默念其中口訣部分,先是一陣玄之又玄的怪異感覺升起,而后便覺得五感通明,從足心起,手心、下腹、胸口、腦內開始微微發熱。
不知過了多久,趙莼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大汗,腹背衣裳都被打濕了。整個人雖然疲倦,卻很舒暢,像剛開始練習武術那段時日一般,感覺身體伸展開了。
嘗到了甜頭,她接連十幾天都耗在這上面,除了吃睡梳洗,其余時間全部投入到苦修之中。
周翩然開頭兩日還常來找她說話,見她如此刻苦,不好意思打擾,后頭也就不來了。
離前往橫云世界的日子還有兩天時,周翩然和王初雁卻一起上門,慌道:“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趙莼翻身起來,給兩人各倒了杯水,道:“別急,慢慢說。”
兩人一路匆匆,急跑過來,喘著粗氣坐下。
周翩然把杯子握在手中,道:“方才我和阿雁在院中聊天,聽到隔壁鬧起來,走過去就發現張明展和寶光在打架。
“寶光不是他的對手,被打得滿臉都是血,我們不敢上去拉架,就先來找你了。”
趙莼一時語塞,心說要算年歲我比你二人還小些,找我有什么用?
“當務之急是先把他們拉開,再去找曹執事。”
王初雁意會,站起來道:“我在道觀內有認識的,這就去喊人。”說著便拎裙跑出去。
趙莼又回頭對周翩然說:“我們去找曹執事。”
“他不在,曹執事三日前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
“那王師兄呢,他在嗎?”
周翩然點頭:“他在,我昨天才見過。”
“那好,我們去找他。”
兩人快步走在路上,趙莼又向她打聽最近發生了什么。
“你后來不常出門所以不知道,他們之間早有矛盾。”周翩然也不藏著掖著,把事情吐了個干凈。
原來是劉彭張三人因出身白丁,自然而然形成了小團體,把謝寶光給孤立了。謝寶光本來也瞧不上那三個,索性經常往周翩然她們這邊跑,倒和周王二人熟絡起來。
“寶光的性子是有些橫,但人不壞。那三個中的張明展才是個卑鄙的,不是夜里故意吵鬧擾人,就是往飯食里放小蟲子,惡心手段多,卻都沒辦法上告執事。”
趙莼開頭那幾日出門見過他們,彭張二人與她年紀相同,隱隱有以劉子義為首的意思,那人心機頗深,不像個孩子。貧苦人家懂事早,他從一開始便想要拉幫結派,張明展的這些手段,說沒經他手,趙莼不信。
“此事過后,咱們離那三個遠些。”
周翩然深以為然,連連點頭說是。
兩人到王放所住的院中,他正靜坐冥想,聽完發生什么事情后,趕緊起身讓她們帶他過去。平時總是柔和的一張臉也冷下來,斥道:“什么時候了,還在惹事生非。”
等她們到時,張明展和謝寶光已經被人拉開。
劉彭二人定是拉了偏架的,張明展只是衣襟被扯亂了,謝寶光卻坐在地上,面上擦試過,鼻下還留了些血跡,兩只眼睛腫起來,右臉也青紫,幾乎可以說是面目全非。
王放也是個人精,一眼就知道是哪邊的錯處,冷笑道:“還沒正式入門,就先把身份抖起來了。”
那三人多日不見,已然與趙莼印象中的相去甚遠,如果說王初雁進了道觀開始學著做小伏低,處處低調,那這三人就是如魚得水,徹底逍遙了起來。
劉子義一干雖不至于換上一身綾羅綢緞,學王公貴族頭戴金冠。但腰間佩的,頸上戴的莫不是些珍奇寶物,他們不開口要,卻也擋不住別人討好送到眼前的。
“秘法提前傳下,是要你們勤加修煉的。開始時你們也算勤奮,才過幾天,就經不住誘惑,又是出席宴會,又是收人送禮的。如今可還好,竟然打起架來了。”王放恨鐵不成鋼,又向侍從道:“給謝寶光重新挑個住處。”
張明展見王放發怒,也露了怯,三個人站在原處不敢動彈。
“所有人,從今日起不能踏出房門一步,好好反省去!”這是連著趙莼幾人在內,全都罰了。
他們同為弟子,只是看在王放先入門才喊一聲師兄,王放倒不能真責打他們,道觀里能對弟子作出處罰的,只有曹文關一人。
可那三人不清楚這個道理,以為王放心軟放過自己,唯唯諾諾道是。
趙莼打量場上,周翩然聽剛才王放一言,面上還帶有慚愧,王初雁站她身邊,輕言安慰。謝寶光被人扶起來,拳頭緊緊攥著,面上還帶著怒氣。
她不覺得這件事今日便算了結,兩邊內里的矛盾一時半會兒消解不了,王放不問緣由,各打五十大板的結果也沒能達到謝寶光的預期。
繼續積怨下去,以后遲早得爆發更大的事情。
只是她力量微小,不能也不想去調解,等他們真正想清楚自己走在一條怎樣的路上,才會明白這種因為出身之別產生的怨懟,毫無意義可言。
禁足這一項懲罰對趙莼來講,倒是求之不得,她正著迷于吐納之法,巴不得別人不來打擾。
半個月勤耕不輟下來,她再抽空練鄭教習所傳劍術時,發現原來許多因力氣不足無法揮出的招式,如今也能揮出,更別說筋骨變得柔韌,連招間也頗有幾分行云流水的意思了。
臨出發之日的晚上,曹文關回到道觀,把眾人喊上殿來。
他并非是才引氣入體的王放,趙莼幾個認真與否,一眼就能瞧出來。
像是趙莼,氣色紅潤,印堂生有玄光,曹文關便知道她這一月定是沒怎么休息,全心全意投入了修行之中。
周翩然、彭爭、張明展之輩,與入選之日沒有較大分別,想必是連口訣都不曾記清的
倒是劉子義,曹文關有些意外,他雖不似趙莼一般面上蘊出了玄光,但眼神炯炯,氣息平和悠長,應當也是狠下了一番苦功夫。
攛掇他人相斗,自己倒擠出時間來修行,若不是真有性情敦實的在整月苦修,他今日就能輕輕松松露個頭,曹文關哂笑,年歲不大,人卻是極其精明。
“你這份聰明能助你到何處呢?”他微微搖頭,修行是長年累月的積累,聰明的人也許能少走彎路,但腳踏實地,耐得住寂寞才是正道。
想到這里,曹文關微微頷首,沖趙莼道:“你,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