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劍修

章四七 扶青四行客

眾人這才瞧清她,原是個不及豆蔻的小姑娘,身形勻稱,彎眉細眼,貌白神清。

在場的也俱有些修為,瞧得出她練氣六層的,自身也便不差,再對照趙莼那張青澀稚嫩的臉龐,便曉得她是大宗子弟,不愿自找麻煩,皆閉了口。

至于修為尚不及她的,自然感覺不出。且趙莼一身樸素衣裳,不帶珠寶配飾,腰間一把纏布匕首,不像是有勢之人。

汾羽門少年也遲疑,不敢輕易嗆聲。

散修見他氣勢驟然萎頓,又開口道:“連這甲板之上有幾人都不清楚,反倒是咬住了是我們兄弟中有人偷盜,汾羽門弟子行事,就是如此目無章法嗎?”

趙莼心中不悅,這幾人若就事論事,意在化解矛盾尚還好,可句句話語偏往汾羽門眾弟子出身上牽扯。散修與宗門家族一系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她曾聽蒙罕講,東域內有散修聯合的城池,內里大修士眾多,不輸于頂尖宗派,瞧這散修兄弟四人,修為皆在練氣四五層,又是結伴出行,趙莼覺得,與那散修城池或許有幾分關系。

為首那散修,赤銅皮膚,方臉高額,一身修為亦在練氣五層,故而汾羽門不敢冒進生事,他一雙虎目滴溜轉個不停,落在趙莼身上,雖不知是何身份,卻也不輕易出言冒犯。

此人名為方尋佐,未踏上仙路前只是一山野樵夫,跌跌撞撞修得練氣五層,后又結交了三位散修修士,四人歃血為盟,做了異姓兄弟,他年歲修為俱是最高,便理所應當成了老大,這番領著兄弟們往東域去,想入得那散修城池,討一分運道。

過往數十載,也算是櫛風沐雨,方尋佐深知,有些人面上瞧著樸素內斂,胸中自有溝壑。面前這小姑娘,于眾人眼下而絲毫不動,目光銳利,其站勢如松,周身氣度亦不似凡人。

故而他只抓著汾羽門弟子不放,點出趙莼所在而又不主動出言牽扯于她。

“她在五米之外,而你等與我們擦身而過,若論動什么手腳,自然先疑到你等頭上!”

“既然幾位都說是疑了!光憑著心中猜測,便可隨意出言界定罪狀?便可白日下對我等拉扯不放?”方尋佐一張好嘴,也為他討得不少好處,且汾羽門幾個的確拿不出證據來,實在理虧,加之年紀輕輕,不曉得辯才的厲害,氣得滿臉漲紅,雙目怒瞪。

趙莼被人叫出,卻發現這兩方吵得厲害,并未有再搭理她的意思,于是悄然挪出人群中心,到了看客群中去。

“這兩方你可認識?”她輕點了旁邊那人的臂膀,問道。

那人藍上衫,灰布褲,正是船上幫工,如今趁著看熱鬧的機會,想逃些活兒。聽趙莼問他,倒是擼起袖子,昂首道:“走南闖北這么些年,那還有我不知道的?”

“汾羽門在南域溱丘,前掌門為凝元大修士,在那地界也頗有勢力,后來掌門坐化,余下的只剩下筑基,便又敗落,成了個小宗……”

他清了清嗓,又道:“至于那四兄弟,近幾年才有點小名氣,因在扶青湖成名,故自取了個‘扶青四行客’的雅稱,為首的是老大方尋佐,身側蓄長須的是老二肖荃,兩人皆是練氣五層,后頭那兩個敞衣的,高的叫馬淳禮,矮的喚孫知裁,俱在練氣四層,四人雖修為不高,所行術法卻能互相配合,據說,連練氣后期修士,也能牽扯一二。”

趙莼慣是單打獨斗的,只在斬殺黑蛾時與涂存禪稍作配合,不過涂存禪是從旁協助,本質上還是她近身攻殺。

不想這散修四兄弟相互配合下,還能產生奇效。

與船工交談間,矛盾雙方已是膠著,汾羽門幾個年輕弟子笨嘴拙舌,辯不過老油子,恨不得拔劍相向,然而大船之上有規,不得私斗,違者逐下船不說,還得賠償耽擱行程的損失。前者不算什么,后者才厲害,一通下來,得要幾千萃石才肯罷休。

方尋佐等人是抓準了對方不敢動手的點,始終言語相激,偏作出大義凜然之態,于是效果更甚。

見辯不過,汾羽門弟子中,一鵝黃長裙少女轉頭道:“你!你來說!”

玉指蔥白,本是美好之物,如若不指在趙莼面前便更好了。

“你也在這甲板之上,是否瞧見了他們偷盜我師兄的水碧千山寶瓶了!”

無論雙方對錯如何,趙莼確實是未曾注意到此事的,搖頭講:“沒有。”

少女柳眉倒豎,嬌喝道:“原來你也同他們一伙的!”玉手向前,就要來擒趙莼的肩膀!

“湛芊!”為首少年,亦是她口中的師兄止道:“不可無禮。”

他面容俊逸,舉止文雅,略向趙莼頷首道:“師妹久在宗門之中,不曾識得禮數,望道友見諒了。”亦是瞧出趙莼氣度非凡,猜測她同為修道之人,且感知不到其修為,心中有所忌憚。

趙莼腹誹,這師兄喝止倒是快,再晚兩息,她就得在少女碰到肩膀之前,出手反折其臂了,對方也不過練氣三層,這一折,輕易就能錯斷臂骨。

“我從晨起之時便在此處,待爭辯聲起,才知道有這出事情,沒看見便是沒看見,既非為他四人辯駁,也不是存心與你等作對。”趙莼言盡于此,便看汾羽門弟子們如何作解了。

除卻為首的師兄,身后男女幾個都是憤然模樣,心中早將趙莼與散修四行客歸到一處去。

“方某有一辦法,或可解今日之事!”

方尋佐信步上前,虎目瞇起,不曉得在打什么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