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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安的話,徹底顛覆了梅放夕和鐘離悠的認知。
作為寧國大儒,梅放夕當然讀過許多的書有著極高的才華。
但在他的骨子里,依舊秉承的是三綱五常之思想。
他當然想的更多一些,比如他認為民是國之根本,認為君當善待其民。
在他的認知中,民依舊是依附于君之存在,民本就是君之仆從。
他問李辰安這個問題,本意是想了解一下李辰安若是登基為帝,會有哪些待民之舉措。
他萬萬沒有料到李辰安這番話會如此激進……若李辰安不是寧國的攝政王,他甚至會以為李辰安這小子是意圖謀反!
因為在李辰安的話語中,民,已然成為了國之主人!
國,是君之國!
民,怎可以與君相提并論?
但在細細思量一番之后,他雖未能全盤接受,可他卻也沒有出言去反駁。
他發現無法反駁。
因為千百年的歷史,皆是因為朝廷的腐敗與苛政導致民不聊生,最后落下個改朝換代之結局。
這便是水能覆舟。
這便是民之力量!
既然最終如此,那如果寧國之百姓從一開始就是頂天立地之人,就是敢向不公抗拒之人,就是朝廷的監督之人,他們行使的是國之主人的權力,那么朝廷會不會因此而收斂?
當整個朝廷的運作在百姓的監督之下,這便有如將所有的陰暗都暴露在陽光里。
權力受到了制衡便沒有了絕對的權利。
官員的言行在百姓的視線之內,官員的舉措若有不妥便會受到百姓之反對,如此,或許真能最大程度的減少腐敗。
但說來容易,這要實施,卻難如登天。
因為這完全顛覆了圣學,完全否定了皇權之最大權威。
這必然受到既得利益者的全力反對。
攔在李辰安面前的不是什么荊棘坎坷,而是一座巨大的山!
難怪花滿庭堅持認為李辰安必須當皇帝!
除了他,誰能真的去革了自己的命?
除了他,又有誰能知道如何去建立這樣的一種前無古人的新秩序!
梅放夕沒有再問李辰安如何去做。
他反倒是和李辰安聊起了曾經的過往。
喝了一壺茶,他這才請李辰安以踏春為題寫了一首詞。
當他看見李辰安毫不思索的落筆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小子詩仙之名,當真名不虛傳!
天下,無人能敵!
去歲中秋,他連做十六首詩詞,絕無半點虛假!
只是,這小子的字實在是丑了一些。
但架不住這首詞之精妙啊!
梅放夕如獲至寶,帶著這張紙,心滿意足的離開。
鐘離悠這時候才極為擔憂的看向了李辰安,低聲的問了一句:
“這些,真的是你之所想?”
李辰安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實現……”
他望向了湛藍天空上的那輪紅日,沉吟片刻,又道:“伯父無須擔心,當下我之所想,依舊是治好若水的病。”
“至于其他……改變一個人的思想很難,何況是改變整個國家無數百姓的思想。”
“跪久了的人要想讓他站起來,他會覺得你是在害了他。”
“姑且先讓所有人吃飽穿暖吧。”
“這才是當下寧國朝廷迫切需要去做的事,只有衣食無憂之后,他們或許才會抬起頭來看向更遠一些的地方。”
接下來的兩天里,李辰安真的沒有再離開鐘離園一步。
夏花這兩天里依舊穿著那一襲白裙,依舊帶著白色的面巾,與二師兄林子楓去了崇慶府的許多地方。
沒有再次與李辰安偶遇。
少女的心里忽的有些失落。
這一天她獨自出了門,恰是在黃昏。
她信步而行,又來到了文翁書院的牌坊前。
她想起了前些天在這里遇見的那個慈祥的老人。
上次喝了那老人兩杯酒……于是,她去買了一壇子畫屏春,再次走入了文翁書院,來到了書院后面的那處院子里。
亭子里依舊坐著一個老人。
卻不是上次遇見的那一個。
夏花想了想,提著酒壇子走入了涼亭里,將酒放在了桌上。
梅放夕一怔,夏花嘴角一翹:“老人家,上次那個老人家……他可在?”
“……姑娘說的是誰?”
“不知道名字,兩天前小女子無意來到這里,恰好遇見了那個老人,他請我喝了兩杯酒。”
梅放夕一捋長須,“哦,他已離開了崇慶府。”
夏花微微有些失望,便聽梅放夕又說了一句:“姑娘既然來了,不如請老夫喝兩杯酒,如何?”
“好!”
梅放夕取來了兩個酒碗。
夏花拍開了酒壇的泥封,斟了兩碗酒,恭敬的遞了一碗過去,“請!”
“多謝!”
就在夏花將這酒遞過去的時候,她才注意到這位老人的面前擺著兩張紙。
她定睛一看,兩張紙上寫著同樣的一首詞!
只是一張紙上的字跡很是潦草,而另一張紙上的那筆行書卻極其漂亮。
當她的視線落在那紙上之后,頓時就難以移開。
她干脆站了起來,來到了梅放夕的身邊,伸長了脖子,看了這首詞足足十息,這才驚疑的問了一句:“好詞!”
“老人家您所做?”
梅放夕搖了搖頭自豪一笑:“老夫還沒這等本事。”
夏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瞪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方便告訴小女子這詞是何人所做的么?”
“這等美妙之詞,當然是咱們寧國的那位詩仙了!”
夏花陡然一驚,沉吟三息,才欣喜的說了三個字:“李辰安?”
“當然,除了他,何人能寫出這等柔腸千結的詞來!”
夏花滿心歡喜,俯過身子,好奇的問道:
“……他什么時候寫的?”
“兩天前……這文翁書院不是要在明日舉行一場踏春文會么?”
“老夫尋思攝政王既然在崇慶府,既然是咱寧國之詩仙,若是這踏春文會他能參加,當能激勵書院的那些學子們。”
“但三天前他在水鏡臺遇襲,兇手尚未抓住,攝政王前去多有危險,老夫便請他做了這首詞。”
“哦……”
夏花端起了酒碗,美目一轉,“老人家,小女子敬你一碗!”
喝了一碗酒,夏花臉蛋兒微紅,有那面巾遮掩倒是看不見。
她沒有在此多做停留,她將那首詞給記了下來,與梅放夕寒暄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夕陽正好。
夏花踩著夕陽,心情也極好。
梅放夕扭頭看著夏花離去時候的背影,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這不知誰家的姑娘,那顆心,恐怕又掛在了李辰安那小子的身上。
他又拿起了那張字跡潦草的紙,越看越歡喜。
反倒是覺得這字配這詞,更有味道。
尋思片刻,他取了一張紙鋪好,提筆,將李辰安那日說的那些話給寫了下來。
想了想,給這些言論起了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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