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我陪嫁了三座礦山,可仍然滿足不了他的欲望,我不知道他為何需要那么多錢,他想把蔡家所有的礦山全都搶過來。
可他那時剛到晉地不久,根基不穩,他不敢把蔡家得罪狠了,所以他就在我身上下手。
我娘家有個嬸子,是個出了名的大漏嘴。
他讓人把云哥的消息透露給她,我那嬸子便跑到我面前,告訴我,云哥出家了。
我與云哥青梅竹馬,我們門當戶對,我們從小便認識,在周櫓沒有出現之前,我們兩家已經在議親了!
我聽到云哥出家的消息,五內俱焚,是我害了云哥,是我!
他看到我失魂落魄,便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讓我陪他出去散散心,到五臺山上香。
我不疑有他,便跟著他去了。
我從未去過五臺山,我這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便是從汾州嫁到晉陽。
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不是去往五臺山的路,等到我們下了車,我看到了一座道觀,我很好奇,還指著道觀后面的遠山問這就是五臺山嗎?
他帶著我進了道觀,那座道觀便是鶴林觀。
他說旅途勞頓,讓我自己在道觀里逛一逛,他先去休息了。
我本就心情郁郁,正想一個人走走,加上他說已經讓人把道觀清場,這里除了我們沒有其他香客,且,這座道觀里都是女冠,沒有男人,于是我便只帶了兩個丫鬟,放心地在觀中閑逛。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竟然在道觀里看到了云哥!
我問云哥為何在此處,云哥說他在離此不遠的一座道觀里出家,今天是替師父來鶴林觀送一部經書。
即使是那個時候,我們二人也沒有發現其中的蹊蹺,我傻傻地支開丫鬟,與云哥走進一座空著的屋子里單獨說話,我勸他不要犯傻,他讀了那么多書,可以有遠大的前途。
我們正在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丫鬟的驚呼聲,我們這時才發現此時的處境非常不妥,于是便要出去,可是屋門不知何時從外面被鎖上了。
下一刻,有迷煙從窗子的縫隙里飄進來,我和云哥
等到我們清醒過來時,我們衣衫不整抱在一起,而周櫓,正居高臨下看著我們!
云哥被他帶走,而我則被他留在了鶴林觀里。
我在鶴林觀中住了幾個月,這當中有幾次我想自盡,都被人攔下,我身邊隨時都有人盯著,我想死都不能。
后來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說真的,那個時候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周櫓的還是云哥的。
可是現在,我只希望這孩子是云哥的,他就是云哥的。
我拼命打著自己的肚子,我想把孩子打下來,可是那些人發現之后,就把我綁了起來,她們說,王爺說了,要留下我的肚子。
我想周櫓是相信這個孩子是他的吧,否則他為何要留下這個孩子呢?
真是好笑啊,直到那個時候,我仍然以為他是一個人,我仍然以人的標準來衡量他。
直到幾個月后,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周櫓終于來接我,我回到了王府,沒過幾天,大哥便來看我,他見到我,什么也沒說,便是幾記耳光。
他罵我不知羞恥,說我與人私奔,說我害了蔡氏。”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周櫓告訴蔡家,說我與舊愛私奔不知去向,這幾個月來,蔡家四處找我,我的老父親在周櫓面前伏低做小,為了讓他消氣,我家把最大的一座礦山也給了他。
蔡杰臨走的時候,指著我的肚子說:要么你死,要么讓你肚子里的這個死。
還用他說嗎?
我那時是真想死啊,可我就是死不了,也弄不死肚子里的孩子。
我身邊總有四個孔武有力的丫鬟,我以前都不知道,王府里居然有身負武功的丫鬟。
她們不分日夜輪班盯著我,直到我生下了孩子!
我的懷相不好,加上懷孕時身體和心情都不好,因此,生孩子時差一點就一尸兩命。
可是當我看到那個瘦瘦小小的嬰兒時,我心里是欣喜的。
我懷孕時有多想把這個孩子打下來,那一刻就有多么舍不得這個孩子。
可是周櫓來了,他當著我的面,把孩子高高舉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蔡瑩說到這里,渾身發抖,沒有什么,比當著一個母親的面殺死她的孩子更恐怖的懲罰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周櫓,我那時昏死過去了,等我醒過來,便到了這里,我已經不知道在這里過了多少年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看到過太陽了,除了給我送飯的人,我沒有見過其他人。”
蔡瑩看向何苒:“你說的那個兒子,不是我生的,我的兒子早就死了,他死了,我也死了,早就死了。”
何苒看著她:“這里沒有人盯著你了,你卻還活著,你的心雖然死了,但你的肉體卻千真萬確地活著,你是不敢死嗎?”
蔡瑩失神地望著那個碩大的香爐:“你知道這里為何會有個這么大的香爐嗎?”
何苒心里涌起一個不好的念頭,她沉聲問道:“為什么?”
蔡瑩指著香爐說道:“因為云哥和我們的孩子都在里面,他們都在里面,我在這里守著他們,我若是也死了,就沒有人給他們燒香了。我用我的嫁妝,換來了很多很多檀香,我日日夜夜燒香,等到周櫓連香也不肯給我了,我就躺到這個香爐里,那時我們一家三口就永遠在一起了。”
香爐很大,這么大的香爐一般只能在寺院里見到。
而這里,一個深藏在地下的密室里,卻有著這么一個大的香爐。
何苒沒有細問云哥和那個小小嬰兒是以什么形式存在于香爐中的,多半是骨灰吧,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們的骨灰與香灰混在一起,留在了香爐之中。
何苒長長地嘆了口氣,對蔡瑩說道:“周櫓早就死了,現在的晉王是他的兒子周熠,周熠已經造反了,他若勝了,便是真龍天子,他若敗了,便是亂臣賊子,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會封掉這條暗道,把你和他的身世之謎永遠封存。”
蔡瑩抬起頭,忽然笑了:“沒事,那我就留在這里吧,我喜歡這里,這里有云哥,還有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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