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女兒所嫁非人,家族爭產,族中的長輩竟然伙同外人綁架了身懷六甲的侄媳,而女婿卻舍命不舍財,當然,他舍棄的不是他自己的命,而是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
那位大善人找到女兒的下落,可惜晚了一步,女兒當時已經被綁走了。
好在那位大善人的人面夠廣,不但找到了女兒的藏身之地,還人不知鬼不覺把人救了出來。
那位族中長輩和他背后的靠山勢力很大,女兒肯定不能在那里待了,大善人這才將岳影母女送到真定。
鐘意聽到這里,心里涌起很多疑惑,尤其是岳影口中的大善人。
這人能夠查到岳影女兒的下落,還能把人救出來,肯定不會是普通人。
可是鐘意知道,岳影肯定不會說出那位大善人的真實身份。
她重生在蘭若身上,蘭若的性情是不是和她也很像呢。
如果是其他人,鐘意可以嚴刑拷打,他有無數種刑訓逼供的法子。
何苒覺得吧,有些事一定要說出來,私底下的嘲笑不叫嘲笑,當面嘲笑才是真正的嘲笑。
他早該想到的,能讓岳影那樣謾罵詛咒的家族,除了周氏,還能是誰?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而岳影口中的大恩人,最初出現時也是一名乞丐。
鐘意沒有再說話,轉身出去。
我一邊照顧女兒,一邊學著釀酒,就這樣過了一年,酒館也終于開起來了。
岳影的笑容有些飄忽:“她的字還和小時候一樣,她被拐走那天,我還在教她認字。”
岳影說到這里,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哪來的從小訂下的親事?
不知為何,鐘意竟然從何苒的眼睛里看到了八卦之火!
怎么回事?
同姓之人一般會說五百年前是一家,而太祖皇帝的那個周氏,卻是一百年前是一家,因為至今為止,分宗也只有六七十年,一百年還多說了。
鐘意心中一動,他原本只以為岳影的親家只是小門小戶,可現在看來或許不是。
“大當家還說你知道岳影的外孫是誰?他是誰?”
鐘意說京城里還有很多事,他要回京了。
岳影走后,何苒在給周滄岳的信中提起了當年的那家小酒館,她告訴周滄岳,小酒館已經易主,如今歸了驚鴻樓,下次他來真定,何苒請他喝酒。
何苒的聲音里竟然還有幾分興奮:“岳影說那一家子時,就是她女兒的夫家,岳影沒罵他們?”
算了,她只能說周池也挺會挑人的,這個鐘意本就是個狠戾涼薄的人,他和周池,什么壺配什么蓋,般配極了,這輩子一定要鎖死了。
“我那個傻閨女,竟然嚇得想要藏起來,她說她沒保住孩子,丈夫會打死她,可想而知,哪怕她沒被綁架,在那家也不是人過的日子。
左小艾雖然不知道后來發生的事,可也清楚,岳影是到了必須要離開的時候了,這也是大當家同意了的。
鐘意一頭霧水。
何苒:“因為我恰好知道周滄岳的身世啊,他出自周氏嫡支,周錫那一支,他的生母曾被周氏族老綁架,而他幼年時被人拐走,他生母瘋了,出去找他時活活凍死。”
雖然現在正是錦衣衛最忙的時候,可何苒還是叫來流霞,她讓流霞四人帶上她的手諭,隨時準備進京協助錦衣衛。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如同幼童。
岳影凄聲說道:“她的孩子被拐子拐走了,她出去找孩子,被活活凍死。”
“如果我沒有猜錯,岳影的女兒嫁的那一家子人渣姓周,就是和太祖皇帝一百年前是一家的那個周。”
我不該離開的,我確定她真的沒有回去,我就走了,又去其他地方找她。
鐘意終于來見何苒了,可是出乎何苒的意料,鐘意不是來向她告假,而是向她辭行。
鐘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行署的,他第一次有了無力感。
所以這次他派出的是女人,他手下沒有女的,就向驚鴻樓借。
岳影看著鐘意,嘴角挑起一抹嘲諷的笑。
岳影指指腦袋,聲音苦澀:“.她這里不靈光,不是傻,就是.就是
到了真定以后,剛開始那幾天她還正常,只是木木的不說話,后來竟然想要回去找她男人,她說她不回家,男人會打死她,所以她要回去。
鐘意:!!!
“大當家為何會篤定岳影所說的就是周氏?又為何能篤定周滄岳就是岳影的外孫?據我所知,當年的那個孩子被人拐走了。”
“那家人姓什么?也是晉地的嗎?”鐘意問道。
“她是怎么死的?”鐘意問道。
何苒頷首:“我今天才知道原來鐘使官很看重昭王。”
鐘意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
何苒:“周滄岳啊!天下權勢榜位列第八,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他還在上升期,太祖泉下有知,一定會遺憾自己沒有認下周影這個妹妹,否則現在周滄岳也是他的孫子了,可惜啊可惜,不知道周滄岳肯不肯認他這位舅外公呢。”
岳影一怔:“大當家?”
崔玉貞診完脈,開了方子,待到崔玉貞從屋里出來,鐘意問道:“她的身體如何?”
可是對岳影,他有愧,他無法讓自己把那些法子用在岳影身上。
何苒問道:“岳影呢?”
鐘意做了個深呼吸,平緩心情。
當初左小艾為了絆住岳影,和她訂了一批酒,現在岳影等不到酒釀好就要走了,她去了驚鴻樓,向左小艾道歉。
次日,鐘意請了崔玉貞過來,給岳影診脈。
據說上一任丐幫幫主是他的養父。
聽說鐘意居然從驚鴻樓借人,何苒又是一番吐槽。
鐘意的喉頭動了動,可還是把當時岳影的話如實復述了。
沒想到何苒似是對這個很感興趣:“她真的罵那一家子豬狗不如,從根子上就爛了,還罵那家人斷子絕孫?”
鐘意嘆了口氣:“那你還回萬春縣?”
這事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住何苒,現在對何苒說了,何苒還能善待岳影,讓她走得從容。
岳影苦笑:“我那女兒小時候聰明伶俐,可后來被拐賣時應是傷到了腦子,或者是被那買家囚禁太久,她”
打發走了鐘意,何苒想到了自己。
因此,我安頓好后,就開始嘗試釀酒,雖然手里有方子,可釀酒也沒有那么容易。
鐘意怔住,他還以為岳影的女兒只是又一次丟了,卻沒想到她竟然死了。
崔玉貞搖搖頭:“油盡燈枯,頂多還有半年光景。”
當年岳影母女來真定后便辦理了戶籍,只辦了母女二人的戶籍,卻沒有那個剛剛出生的外孫女。
現在鐘意知道了,岳影對外人說的那自幼訂下的親事都是瞎編的,她的女兒從小就被拐賣,后來雖然明媒正娶出嫁,可也是被買家變相賣出去的。
“鐘使官,難道你不認為岳影說得很對嗎?周氏,差不多已經斷子絕孫了。”
岳影笑容溫柔:“她葬在萬春,我要去找她,等我死了,就陪在她身邊。”
我找了一年,最后只好回到真定!
可是誰能想到啊,就在我回到真定一年之后,她竟然又回到那個狼窩,還生了一個孩子!
可惜這些是我在多年之后才知道的,而那個時候,我那個傻閨女已經死了,死了!”
何苒看著鐘意,目光灼灼:“我可能知道岳影說的那家人是誰,我甚至可能還知道,岳影的外孫是誰。”
岳影是在三天后的清晨離開真定的,鐘意這一次派去護送岳影的人,不是錦衣衛,也不是他自己的親信,而是他和驚鴻樓借的人,全都是女子。
我把她綁起來,把她關在屋里,不許她出門。
那時沒雇掌柜,我不但釀酒還在管鋪子,人忙起來,就忽視了女兒。
鐘意忽然不敢面對眼前的女子,他沉聲問道:“后來你沒有找過她?”
上次他派去保護周影的人全都是他信任的人,結果事實證明那是一群畜生。
何苒覺得吧,這輩子如果不讓鐘意鞠躬盡瘁,累死在任上,鐘意肯定會死不瞑目的。
岳影慘然一笑:“死了,未足月的孩子,勉強撐了三天,第四天上還是咽氣了。”
論名聲之差,鐘意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岳影怔怔一刻,忽然笑了,心中的那些糾結,在這一刻,忽然就放下了。
這真是個人才!
她留下一張紙條,說她回家去了,讓我不要找她。”
鐘意謝過,送走崔玉偵,鐘意便去見何苒,他沒有隱瞞,將岳影這些年的經歷合盤托出。
她小心翼翼從香囊里拿出一張發黃的字條,鐘意伸出手,岳影并沒有抵觸,而是把字條遞給他。
可是鐘意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話音剛落,何苒的眼睛便亮了起來。
岳影說到這里,從衣領里拿出一只掛在脖子上的小香囊。
身為錦衣衛,他當然知道周滄岳是誰,他也知道周滄岳之前男扮女裝,他更知道周滄岳除了是虎威軍大元帥,他還是丐幫幫主。
我們來到真定時,大善人讓人給我帶來一張酒方子,讓我們母女以后就靠這張酒方子謀生。
左小艾點點頭:“對,大當家說你釀的酒很好,是真正的好酒,當年她喝過一次,一直記到現在。”
那一家子,就不是好人,從根子就爛了,早就爛了!”
岳影哽咽:“我怎能不找呢?我找過,我甚至去了那個狼窩,可她沒有回去!
因此,從這之后,何苒便把很多難啃的骨頭全都丟給鐘意,鐘意雖然沒有帶兵打仗,但他一直都在四處奔波,風里來雨里去。
認識何苒這么久,鐘意還是第一次在何苒眼中看到這樣的神情。
之前鐘意還奇怪那位大恩人是誰,現在看來,這人即使不是丐幫的那位老幫主,也是丐幫里的重要人物。
鐘意把字條還給岳影,她重又將之放回香囊,貼身收藏。
而何苒已經準備好了鐘意來向她告假,然后親自護送岳影去萬春,畢竟,無論鐘意是重生,還是另有奇遇,也無論他與周池是否完全契合,他擁有周池的記憶卻都是事實。
而她看上去也好了,不提回去找她男人了,我也漸漸放下心來。
那天我又忙到天黑才從酒坊里出來,卻發現女兒不見了。
論盡職盡責,鐘意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鐘意聲音冰冷:“大當家不要忘記還有昭王。”
鐘意一怔,實話實說:“罵了。”
“下官愚鈍,還請大當家賜教。”
是周家,這就是你把岳影那些罵人的話讓我復述一遍的原因嗎?
何苒眼睜睜看著鐘意的眼睛一點點瞪大,又一點點瞇起來,小眼聚光,要殺人。
左小艾準備了一車東西,說什么也要讓岳影收下,岳影推辭,左小艾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這些不僅是我送的,還有大當家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鐘意心中疑惑,但沒有再問,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你女兒后來嫁去了萬春縣?”
幾日之后,這封信送到周滄岳面前,周滄岳想起了那家小酒館。
之前,岳影說她的女兒在那里。
鐘意如遭雷擊。
“我沒必要告訴你,你只要知道那家人豬狗不如,不配為人就行了,呵呵,不過也差不多了,那家人壞事做得太多,哪怕是分了宗,也都難逃斷子絕孫的厄運。”
“怎么罵的?”何苒的眼睛在冒光。
鐘意我就是說說而已,我什么時候看重他了?我連他爹是誰都不知道!
這人世,她來過,經歷過,她記得別人,別人也記住了她,記住了她的酒。
這就足夠了。
鐘意:“大當家敬可放心,下官已經安排妥當,不日便會派人護送她去萬春,并且會留人在萬春照顧她,為她操辦后事。”
所以于情于理,鐘意都應親自護送岳影,這是他欠岳影的,這也是最后一次了。
是我疏忽了她。
“你的外孫女呢,為何沒聽鄰居提起?”
他對白狗說道:“你還記得真定的那家小酒館吧,就是我義父朋友開的那家,現在賣了,讓驚鴻樓買下來了。”
白狗也想起來了:“我記得,你還說你義父臨終時說過,讓你去真定時,一定替他到那家小酒館里看看他的老朋友。”
此時,岳影已經到了萬春縣,她坐在女兒墓前,一邊燒紙一邊說道:“這么多年了,我終于能來陪你了,幾年前,我見過那個孩子,他長得很好,恩人把他教導得很好,對了,他現在有出息了,做了大元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