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過長橋,在明德門前停了下來。
簾外響起一把聲音:“已到明德門,請下車步行。”
渡星河挑起簾子下車,巍峨的宮門高聳入云,宮墻刻滿數之不盡的瑞獸紋路,每一只瑞獸的眼睛都仿佛在瞪向來人,恒久地審視要進入宮門的客人。
在走進門的剎那,她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滯澀感,就好像皇城本身活了過來,檢視她身上是否有能妨害玄國的物品,同時也將她和外界的聯系切割開。
在境達元嬰之后,渡星河對外界的感知能力到達了另一個境界。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種五感被屏蔽了的感覺。
同一時間,渡星河亦在心中呼喚系統:我入宮了,系統能給我幫助嗎?
好在,宮斗系統不受這玄國結界所影響,仍能正常回復她:
把宿主的經歷換算成文字已經八十萬字了,才剛剛入宮嗎?
渡星河換了種說法:那就是回宮。
跟皇權沾邊的存在,都沒太大差別。
只不過是從一座宮里,到另一座宮里去。
系統安靜片刻:已檢測出宿主所在的地方為玉城,宿主需要什么幫助?
暫時沒有,只是確認一下你在這里還好不好使罷了。
渡星河仰起頭,眼眸微瞇:
你管這叫城?
——穿過宮墻之后,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座望不到頂的高塔。
領路的太監叮囑她不要到處亂瞟,跟緊他即可。
滿世界靜悄悄的,只有皎然月色落在玉磚上,折射出溫潤的微光,映出她的側臉。
渡星河手上拿著姬家所借出的玉牌,這時,一尾燈籠魚在夜里蕩開迷蒙的光,燈籠魚后,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宮人,他走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請留步,二殿下想見見姑娘,請姑娘隨我們走一趟。”
領路的太監面露忌憚之色:“姑娘要到云德堂去,且等她見過陛下,再去跟二殿下請安。”
“所以,她是去求見陛下,不是被陛下傳召,”那矮小宮人聽出了他話里的漏洞,緩聲說:“我們也是領二殿下的命,公公別為難我,耽誤了二殿下的事,誰也擔待不起。”
領路太監咬咬牙:“貴妃娘娘也在等著姑娘。”
“那只得請貴妃娘娘等上一等。”
矮小宮人假笑一聲。
領路太監實在沒法子了,只得回過頭來囑咐渡星河:“姑娘,我這就去尋娘娘,你……保重。”
渡星河既然選擇深入龍潭虎穴,自然有在這賭命的勇氣,頂著領路太監看她快要壯烈了的目光,她轉向那矮小宮人:“帶路。”
達到差事目的后,矮小宮人也不再多言,只請她跟上。
玉塔的內里如同一座微縮城,每一道花廊和門后都可能通向不同的層數,初來報道的外人就沒有不迷路的——渡星河很快明白過來,這是一座被折疊起來的皇宮,背后依仗的,恐怕是極為強大恐怖的空間法術原理。
在她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周圍的時候,那矮小宮人讓她在原地稍等,而她這時已身處于一處無人的院子。
渡星河的身后有一口淵潭,水下的巨骨魚怪聞到了生人的氣息,貪婪地游近了水面,龐大的黑影一閃而過,足以讓有巨物恐懼癥的人寒意直生。
“這給我送哪兒來了,還是皇宮里么?”
渡星河自語著踱步,如同誤入險境而不自知的旅客。
就在巨骨魚妖躍出水面的剎那,渡星河抬起右手,隔空結印擊水,水流從她的指尖中匯聚成箭矢,徑直向后將躍出水面的巨大黑影穿了個透心涼。
而在它死亡前一剎那,只見這游客回過身來看向它:“你的主人是二殿下么?你能帶我去見見它么?……要斷了?唉,我下手是沒輕沒重了點,你試著堅持一下吧。”
在巨骨魚妖即將重入輪回前,一股冷冰冰的靈力鉆入它體內。
原本被貫穿的傷處暴漲數倍,長出了數十個腫瘤,絞殺它的最后一絲生機,讓它在極度痛苦之中死去。
魚妖墜落淵潭中,濺出水花無數。
死不瞑目的它魚生中聽見的最后一句話,是這女修嘆著氣說:“唉,我的治療法術果然用得很爛。”
咚——
魚尸浮在水面上,緩緩飄蕩。
渡星河隨手施加了一個擴音法術:“有人嗎——我來啦——”
沒人回應她。
渡星河思忖:“不如,我御劍飛行到高空看看?”
神識無法外放拓展出去,就用肉眼觀察。
劍靈拒絕:“皇宮內不可飛行。”
渡星河:“又沒有人看到,見到有人我就下來。”
劍靈再解釋,是這兒結界的限制。
她只得作罷。
“從那領路太監的表情看來,這二殿下不是好相與的人,多半來者不善。”渡星河和劍靈說道。
如果真如她所說的一樣,那便是有一場惡戰要打了。
她活動了一下雙手。
別說元嬰以上的修士,就是金丹仆修士,也鮮有用冷兵器近身纏斗的,太跌份。
渡星河這時握住劍柄,第一是她就喜歡擊劍……
第二是,只用劍打出來的傷,都好治。
到底是在玄朝的地盤內,萬一跟人打起來,往死里打,輸贏皆是麻煩。
就在這時,金碧輝煌的宮殿中沖出來一道影子——
“決斗!”
劍影來勢洶洶。
渡星河回身,一劍揮空,面露錯愕之色。
不是她劍術欠佳。
是這襲擊她,要跟她決斗的人,實在太矮,她的劍往一米五的高度橫砍過去,來人便毫發無傷,連頭頂呆毛都保存完好。
“看劍看劍看劍!”
男童高舉小木劍,挑戰元嬰高手。
劍靈覺得這把木劍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也有砍在元嬰大能身上的一天。
出息了。
“唔。”
那小木劍一下又一下地劈在她身上。
如果人有血條,那必然能看到她的血條不斷彈出HP1的提示。
她打個用力點的噴嚏,所受到的氣血影響都比來人打得疼。
甚至說,她呼吸吐納之間,所恢復的氣血,也遠超她所受的傷,就像是越級打反派,打的不夠她回的血。
放任小男孩砍了一會后,渡星河才問他:
“劍我看到了,你又是哪位?”
小男孩抬起頭,震驚地看著她:“你怎么還沒被我砍死?”
“你要砍死我么?”
渡星河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薄唇微彎:
“你很有勇氣,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宮人說你是懸賞榜第一的高手,我要跟你切磋,我要打敗你。”
小男孩鼓了鼓臉。
他有一張養尊處優的白皙小臉,雙眼卻清澈得過了頭,有種沒有被知識污染的純真——渡星河看出來,男孩的智力有明顯缺陷,比同齡人更加幼稚笨拙,更不懂得怎么控制自己的欲望。
“二殿下身份貴重,要分出勝負,不止有你我對打一途。”
“不如把攛掇你和我決斗的宮人叫過來,我們一起向他揮劍,看誰做成的傷害比較深,誰便是勝者。”
渡星河笑說。
許是覺得一直對她揮劍很費力氣又不見起效,二皇子也有點氣餒,居然采納了她的建議。
他轉頭大聲命令:
“把陳凡叫過來!不是他說只要我打敗了渡星河,父皇就會來看我么?現在正是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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