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千金

第三百一一章 很有趣啊(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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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徽偏過眼眸,目光像一頂冰涼的錐子砸到曹府丞臉上。

絡腮胡一臉驚恐地在喬徽與曹府丞之間來回轉動:他不要命了!?是不是沒見過喬大公子一刀一個砍倭瓜呀?

曹府丞此話一出,堂內瞬時安靜下來。

文府丞一雙三角眼盯盯這盯盯那,小動物般的直覺告訴他,他得開口刷刷存在感,等會才可能死得沒那么慘——

「都是莫須有的罪名,曹大人切莫捕風捉影!」文府丞畏畏縮縮小聲開口,「殿下若對此事有興趣,可叫賀老板來問...」

百安大長公主豎起手掌,直截了當阻止,「問什么問?有什么好問的?——人吶,最忌諱落入自證陷阱。」

頓了頓,百安大長公主轉過頭,一臉玩味,開口,「本宮頭嫁西北鎮撫司段玨,二嫁常寧王蕭越,三嫁天禾朱家朱祈佐,三夫皆亡,如今了然一身,照曹大人的說法,本宮水性楊花、命硬克夫,好像也不配代表大魏出席兩國和談?」

那可不是!

這可真是戳中曹府丞心里話了!

文府丞那句「女子如何堪當大謀」也不算空穴來風。

他確實是這么想的。

官場如戰場,自古以來都是男人的天下,就算武周篡國,不也經隆基還朝了嗎?

一塊餅,男人都不夠分,女人又來搶什么?

心里是這么想的,嘴上卻萬萬不能這么說。

曹府丞登時挺起身來,「您是天上的月亮,她一個小商賈不過是地上的泥點子,她如何有資格與您相提并論!」

喬徽面無表情。

百安大長公主一聲輕笑,好似滿意曹府丞的奉承,隔了一會兒才語調平緩問,「本宮是月亮,平民是泥點,那你曹大人是什么?」

曹府丞立刻恭順俯身,「微臣自是為大魏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四梁八柱。」

百安大長公主笑起來,「你確實比文府丞口才好。」

曹府丞見百安大長公主終于展開笑顏,不禁脊背松了松,面臨王朝掌權者的緊繃逐漸淡去。

娘們兒嘛,都一樣,喜歡聽好聽的。

就算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娘們也一樣。

或許她很聰明、很有謀略、很擅長打仗...但,她只是個娘們兒。

別人說點好聽的就高興的,娘們兒。

曹府丞漸漸放松下來,甚至在緊蹙的饒有興致地點點頭,「那本宮問你,當今圣上,又是什么?」

曹府丞很滿意剛剛的對答如流,張口便道,「皇上自是高高在上的太陽。」

此話剛剛落地,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曹府丞雙手撐在青磚地上,將自己剛剛的話放進嘴里嚼爛后,這才醒轉,瞳孔陡然放大,兩只胳膊不自覺地抖如篩子。

他怎么能當著百安大長公主說昭德帝是太陽,而她本人是月亮呢!

太陽、月亮,本就有主次之分!

而很明顯,百安大長公主與昭德帝在經歷了兩年纏斗后,已經分出了大小王!

如今坐在他面前這位,就是勝者!就是如今的當權者!就是權利的最高統治者!

他...他竟然說昭德帝才是太陽...

曹府丞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連連點頭,「不不不,微臣不是這個意思..日月...日月本同...」

「好了,曹大人,別忙著找補了。」百安大長公主唇角噙笑,下頜一抬,一沓厚厚的紙箋由絡腮胡華亮兄送到左下首的內閣吳枉手上。

「吳大人,這個案子,你來辦吧。」

都是文大人上交的文書、資料。

有應天府內大宗土地的出售轉讓文書、莊戶佃金抵押文書、應天府轄內低等官吏的簽字承諾文書。

吳枉低頭翻看。

幾乎覆蓋了整個應天府官場。

甚至,還有幾個熟悉的、出身江南的高等京官。

吳枉如何不知道百安大長公主想做什么!

這是要把一個小小的曹府丞作為撕口,將整個江南官場徹底撕開!

百安大長公主好大的膽子!

吳枉低垂眼目,「敢問殿下,這些文書,從何而來?」

百安大長公主瞥了眼文府丞,「全仰仗文大人大義滅親。」

吳枉藏在紙箋后的指節發白,一切堅不可摧的聯盟,只能從內部瓦解。

江南官場官官相護,形成了一張堅固又寬泛的天羅地網——著絕非一日之功,以往的上位者不是沒想過刨根,但看家的把土踩得比鐵還實,你從哪里下鍬?

姓文的,官職不算低,三品,真正要緊的東西接觸不到,但確實是那張天羅地網里纏繞四方的支點,無論是因姻親結成的關系,還是師門或同鄉搭建的橋梁,他就像一個四通八達的岔路口,一旦他處開始崩塌,落石便會沿路砸落。

吳枉緊緊抿唇,在心中思考對策。

瑟瑟發抖的文府丞低著頭,懼怕地向后退了半步,欲哭無淚:媽的,江南官場,他還回得去嗎???兩軍交戰還不斬來使呢,大長公主怎么悄無聲地就把他給賣了呀!

百安大長公主心情很好,催促吳枉,「吳大人,這個案子,很難辦嗎?」

吳枉當即站起,躬身垂首,「難辦倒是不難,只是要花大力氣佐證這些文書的真假、關聯——微臣在此,人單力薄,又即將前往福建,一日兩日,恐怕交不出答卷。不如,將文、曹兩位府丞均暫扣應天府,傳書回京,立刻派遣督察院來人仔細查辦。」

喬徽垂眸一笑,偏頭看絡腮胡,果不出所料,這廝如聽天書,已兩目空空,不知神游何處。

喬徽微微探過身,輕聲開口,「華亮兄,你可聽懂?」

絡腮胡如夢初醒,「啊?」,「噢,從太陽月亮那里,我就沒聽了。」

喬徽:...很好,看來混西北不需要智商。

喬徽偏頭側眸輕聲道,「吳枉不想查辦這個案子,便以事多人少為由推辭,將督察院牽引出來頂包,一則為傳輸消息回京,為江南官場贏得緩沖時間;二則吳枉本就出身江南官場,大長公主一定要從這件案子里辦幾個人,他尚且依附李閣老,本身就還未根深葉茂,他沒有必要做這個馬前卒得罪人。」

絡腮胡似懂非懂,有些難受扯了抹笑,「唉,真煩。要不然我晚上把他們全殺了!「

喬徽不由勾唇一笑: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