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千金

第三百七十章 一拳打趴(3100+)

第三百七十章一拳打趴(3100)第三百七十章一拳打趴(3100)

顯金痛苦地皺起五官,再看高高大大又漂漂亮亮的喬徽聳著個肩,看起來又委屈又柔弱,顯金竟然奇異般地升起一股心尖尖癢癢撓的感覺,心把子肉像被羽毛撣了撣...

顯金五官漸漸舒展,微微頷首,低聲詢問:「噢?打架?誰與誰打架?」

喬徽敏銳地發現顯金語態的變化:他向來敏銳,但凡遲鈍一點,一早喂鯊魚了...

喬徽立刻向顯金身側靠了靠,雖然他盡力了,但很明顯,逼仄的空間容納不了他寬大的肱二頭肌和練成塊兒的胸肌。

體形上有先天缺陷,那只能靠后天努力了。

喬徽夾得很吃力:「便是兩個書生,一個嚷嚷著自己是什么向北伯林家的,說了些很是冒犯的話;一個揮了拳頭,估計沒把對方揍疼,自己手該斷了呢——」

喬徽回想寶珠撒嬌的語調:「我就送了林家小子一記飛刀呢!噴出一柱血了呢!那小子左肩的骨頭怕是碎成渣了呢!」

這么血腥的事,并不是加了一個「了呢」就變得可愛了呢。

但顯金吃這一套。

非常吃這一套。

撒嬌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她喜歡鎖兒的直率,鐘大娘的拼命,杜嬸子的寬和,左娘的溫婉和熊呦呦的嫻靜...但最喜歡的是寶珠的嬌憨和恒溪的嬌俏——往細里深究,這兩個人最依賴她,最崇拜她,也最喜歡她撒嬌。

顯金通身舒坦極了,心尖尖的癢感撓得更飄飄然,一邊若有似無地思考,一邊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喬徽靠去:「...勛貴的出身...又見了血,怕是要有些麻煩吧?」

冷冷清清的霧凇香霸道地席卷而來。

喬徽斂眸低眉,神容乖順,聲音囁嚅:「麻煩必定是有些麻煩的,我原想一刀斬了他,后來想想咱們新店開張,暫時莫惹人命官司,晦氣的很——砍他一刀,也是砍給京師城看,看誰還敢背后嚼你的舌根。」

她現在不想背后嚼舌根,想當面嚼舌根。

顯金一仰頭,鼻尖若有若無地擦過喬徽的下巴頦,長而微微挑起的眉眼微微瞇起:「世人皆欺善怕惡,畏威不畏德...」

喬徽喉頭聳動,不自覺地隨著顯金的目光靠去,音調拖長拖慢:「是,故而立德之余,亦當立威,恩威并行,方為正道...」

顯金看著喬徽一張一合的嘴唇,雖是仰頭,卻帶著一種讓人無處可避的壓迫,顯金吻住喬徽的嘴,低聲旖旎:「正道就是你現在莫要說話了——閉上眼睛好吧?」

喬徽闔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身形隨著顯金的攻城略地,不斷向后退讓。

這里是「宣」的后罩房小院。

庭院中,人頭攢動,來往頻繁。顯金的手扣上了喬徽軟甲腰帶,自有主張地一把扯下,喬徽后背緊緊貼住墻壁,艱難地仰起脖子卻無能為力。

叱咤東海的東南鯊如一條溺水的魚,翕動兩腮,燥熱難耐。

罩房四周的門窗關得嚴絲合縫,偶有散落進來的細碎片語也未能打攪耳鬢廝磨的兩人。

之后幾日的朝堂,應證了「不小的麻煩」是為何意。

當今向北侯是個七十出頭的老爺子,顫顫巍巍地穿著朝服擊登聞鼓狀告喬徽:「...忠武侯年少功成名就,常伴君側,卻不僅不謙和恭順,反而張揚跋扈,無視律法朝堂!竟在青天白日間,擊殺塾學童生,其行之惡!其舉之劣!罄竹難書!」

老頭子可能是早上沒吃飯,低血糖發了,在登聞鼓前敲了一上午就倒了,太醫攪了點蜂蜜水給老頭兒灌下,老頭兒又生龍活虎地醒了,第二日至登聞鼓前還記得帶了兩個白面大餅,以備不時之需。

喬放之講得無奈,罵喬徽:「...真是憋不住!趁夜黑風高,晚上偷摸綁了,任誰也說不出你個一二三!上朝本來就煩,如今上個朝還有鼓點伴奏!更煩了!」

那低血糖老頭子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跟狗嗅到屎的御史,御史大夫興奮地當朝參了喬徽三本,當指桑罵槐罵喬徽「官商勾結,自甘墮落,終日與商賈女流為伍,絲毫不見少年將軍之使命擔當!」

「墮落?何為墮落?」喬徽一聲笑,當眾打斷御史老夫子的話。

御史大夫顫顫巍巍怒道:「忠武侯與喬山長均在朝,家中竟收容為商女眷,聽聞忠武侯入伍從軍之前,亦是讀書人,甚至有舉人功名,清清白白讀書之家怎可與一介女商拉扯不清!」

御史大夫怒目圓瞪:「更何況,老臣聽聞該女商背信棄義,侵吞掉主家家產后便自立門戶,甚至聯手排擠待她有養育之恩的主家——如此不忠不孝不義不悌之人,你與喬山長甘愿被其圍獵,足以見得品行低劣...」

喬徽轉頭就將手里的笏板往地上一扔,在眾人始料未及之時,幾個跨步就跨到御史老夫子跟前,猛拳高高揮起!

「啪!」

砸歪了。

砸到御史大夫身后的柱子上。

老夫子雙手敞開,反抱住柱子,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喬徽:「朝堂之上,出拳行兇,莽夫惡夫豈能做我朝朝廷命官!」

老夫子不由懷念起昭德帝當權時,待文臣老臣的優待厚用:朝堂之上,老臣地位超然,昭德帝尊之敬之,人情躍然于法令,朝中文官舒適、武將自得——哪似如今!

這堂上的百安大長公主如猛獸出籠,紀律嚴苛!

百安大長公主待朝中文臣并無多少敬意,甚至多次表達朝中機構冗雜繁復,需強筋健體、割肉瘦身,且六部與京師之中,技藝不精、濫竽充數之輩屢禁不絕,需下放磨練或降級處置...

降級!

下放!

這讓天下讀書人的臉皮往哪里擱!

還有對六部和好些衙門都施行了督察,晨間暗訪上衙情況、晚間暗訪下衙時辰、還制了表對六部施行一旬一報的規定,叫一些主官苦不堪言!

甚至百安大長公主提出「三品之上需輪崗輪轉,哪里艱苦去哪里,哪里需要去哪里,而非蝸居京師富貴窩偏安一隅「——三品之上都是老臣!在京中經營已有數十年之久!他們能去哪兒?哪里艱苦去哪里?難道去玉門關外吃風喝沙?!還是去兩廣閩南受潮淋雨?!

對他們,百安大長公主太過輕視和慢待了啊!

甚至,將整頓的長手伸到了他們后代身上!

西山大營的京師指揮使司,本也是京師中家庶子或嫡次子走出路的地方,就在前幾月,一場突如其來的考校讓四五個蒙受恩蔭的郎君丟了差事,如今正賦閑在家,不知前程在哪兒!

此間種種,如走馬燈一閃而過。

而百安大長公主帶來的這群人:那個高大鋒銳的年輕的忠武侯正目光陰沉地直視著他,那個臉寬留絡腮胡的禁衛領軍使胡大人上前扶住他,不叫他動彈——

來人啊!救命啊!這里有人拉偏架啊!是忠武侯要打他啊!把他扣住,不讓他動,是方便讓忠武侯對準靶子嗎!

御史大夫怒極攻心,厲聲尖叫:「這里不是北疆!也不是東南!這里是京師城!休要將蠻夷之地的糟粕習性帶進朝堂上來!」

穩居龍椅的百安大長公主微微瞇眼,聲音不大,卻準確無誤地傳進朝中每個人的耳朵里:「岳卿,到底意有所指的是本宮,還是忠武侯?」

朝中靜默之后,如水滴入沸油之中,騰然沸騰起來!

有為岳御史求情

的,有為喬徽求情的,有陰陽怪氣兩邊都捅的,還有彈劾藏狐胡華亮,亮亮大人京中賃房,租子不給足,店宅務忍氣吞聲、不敢向要錢的。

亮亮:?

可去他爹的吧!

這火怎么又燒到他身上來了!

勸架的,也要被判刑啊!?

雖然上朝吵架很正常,是的,吵架非常正常:人世間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你以為的上朝議事是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實際上大家也會毫無氣質地扯頭花,你罵我「舉人出身,難怪缺教養!」,我罵你「不過是小地方來的,難怪沒見過世面」...諸如此類的人身攻擊,倒都是很常見的事。

吵架歸吵架,打架吧,還是大魏建朝以來第一次出現的奇葩。

據說喬徽那一拳打出了氣勢,打出了威風,打出了新老交替之間的針鋒相對,將外來的十來個空降與朝中深耕已久的老臣之間的矛盾擺上了明面,將百安大長公主上位以來,諸人對女性當權者的鐵腕整治手段的不滿打到了亮處。

百安大長公主掌權以來,朝中的風向一直有些詭譎,小心翼翼地維系在一個平衡點上,稍稍向左向右,都有可能出現極大的偏差。

大家都在如履薄冰的試探。

昭德帝還活著,他還能不能重新出現?

還是說遜帝順勢接過權柄?

還是,他們后半生的仕途,都要仰一個鐵血嚴厲的女人鼻息?

喬徽這一拳,把薄冰打破,所有人、所有事、所有對立與猜測,都暴露于前。

而喬徽打完拳,便被責令禁足自省半年,就此從風波中暫時隱退。

月下點燈,美人垂眸。

顯金吹了吹剛剛上的藥油,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安靜不動:「...反正都是做戲,還不如把那一拳實實在在打下去。」2012(wangshu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