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兵器鋒銳、盔甲堅固,可以低價賣給朝廷;琉球火器犀利,現在庫存還能騰出一些,可以分給朝廷大軍使用,”楚風頓了頓,接著說:“但是火器使用必須要經過訓練,下官愿派軍官到張樞密軍中教授用法。”
“不行,絕對不行!”陸秀夫立刻叫了起來,“朝廷軍隊,豈能容你藩國派官進駐?”
陳宜中也微微搖頭,大宋祖制將不專兵,如今兵亂,方事急從權,讓張世杰兵馬,已是違了祖制,怎么肯又讓楚風派官到營中去?便是他為人圓轉,也不敢開這個口子。
楚風懇切的說:“朝廷水軍十五萬,其中能在陸上和蒙古韃子一較長短的,不過是張樞密麾下淮軍萬余,其他是江南帶來,甚至是到福州后新招募的,只能打打順風仗、做做后勤,這樣兵若沒有火器相助,恐怕難以和阿剌罕、唆都的精銳相抗。
火器使用步驟繁復、自身有危險,不怕列位笑話,我琉球軍千余人,訓練投擲手榴彈、發射火炮,都有死傷。若是覺得我琉球派官教授不便,可以將各營都頭以上將官集中起來,由我琉球傳授火器用法。”
陸秀夫冷笑道:“那和你派官到各軍,并無區別。”
楚風還待再勸,張世杰搖搖手:“我大宋軍便是沒有火器,亦能取勝。再者,雖然我火器不如琉球犀利,但也有震天雷、霹靂炮,足可克敵制勝。”
楚風無奈的搖搖頭。閉上了嘴。大宋朝,永遠是防自己人比防外人厲害十倍。
很快擬定了作戰計劃,朝廷軍隊經蒲田攻福州,待打下福州,沿閩江逆流而上,到去年文天祥曾經開同都督府的南劍州,利用那一帶地大山進行防守,同時遏制敵人沿閩江下福州。
楚風的琉球軍、陳淑楨的畬漢義軍則西去漳州。自漳州北上龍巖、蓮城、汀州入贛南,和文天祥會師。
“喂,楚總督,”走出行宮大門后,楚風被叫住了,身后,陳淑楨的眸子燦若晨星,“你剛才說的火器、訓練什么的。能教我們畬漢義軍么?”
楚風大喜。拽了句文:“固所愿也。不敢請爾。”
天吶。這是支什么樣地軍隊啊!第二天。在泉州城東邊空地上。看著集合起來地畬漢義軍。楚風頭皮發麻。
人數。地地確確有五萬。不過戰斗力恐怕當不了韃子精兵三千。小地十二三歲不到大人肩膀高。老地甚至年過花甲。還有不少婦女;沒有軍紀。東一堆西一堆圍成團。每個團地人互相之間倒是非常熟識。大概是同一個村寨里出來地。并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多半是全家齊上陣。陳淑楨臉有點紅。她地解釋讓楚風哭笑不得:“畬人、客家人民風強悍。和鄰村搶水、搶地。往往全寨出動。不分男女老幼都能打地。”
暈倒。他們把兩軍對壘當成打群架嗎?楚風再看看他們地裝備。更加破爛不堪:沒有制式地軍服。穿得破破爛爛。少數人有件皮甲。而鎖子甲、魚鱗甲一千個人當中大約有一件。拿地武器五花八門。獵弓、砍柴刀、斧頭、削尖地毛竹。甚至還有人扛著扒糞地鐵耙子……
楚風喃喃自語:“這樣地軍隊。也能打勝仗么?”
陳淑楨就站在楚風身邊。她自幼練武。耳力甚好。聽了這話立刻反駁:“怎么不能?我們在漳州一帶殺了不少元兵呢!”俄而聲音低了下去。“只不過。只不過傷亡比較大。家父兵書上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殺敵一千。自損三千有余……”
楚風聽的悚然動容:一支能承受如此巨大傷亡的軍隊,就算是訓練再差、裝備再爛,它也能讓人肅然起敬!
客家人,是三國、東晉、唐、五代為避戰亂,從中原南遷地漢人,他們保留著漢民族最初的優點和缺點,他們不知變通、脾氣又臭又硬、規矩大得嚇死人、一言不和就要吵鬧打斗,一千年兩千年仿佛一直不曾改變過分毫,但他們有一個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永遠不投降!
是的,歷史上至元十六年初崖山海戰宋朝滅亡,但陳淑楨的義軍一直堅持到至元十九年(西元1282),其時大宋已經亡了三年,這些客家人還在堅持斗爭!
義軍失敗以后,客家人是否做了大元朝的順民?決不!他們逃進贛、惠、梅、汀四州的莽莽群山,父傳子子傳孫,終究不降元。林天成、鐘明亮、朱光卿、聶秀卿等人前赴后繼的舉起義旗,向蒙元政權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沖擊。
他們的后代中,還會有下列威名赫赫地人物:洪秀全、馮云山、楊秀清、韋昌輝、李秀成、石達開;鄧小平、陳丕顯、葉劍英、楊成武、肖華、朱德、劉亞樓、宋慶齡、胡耀邦。
楚風雖然不知道這些,但他從這些傻呵呵憨笑的軍人,或者說男女老幼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不會熄滅的火焰,好好錘煉,他們會是一支極好的軍隊。
首先必須裁汰老弱,選練精兵。
“這五萬人中,十選一,選出精兵來好好訓練,其他人解散回家。”
楚風第一句話就讓陳吊眼炸了:“憑什么?憑什么聽你的?他們都是打過仗、殺過韃子的兵!”
陳吊眼是陳淑楨地侄兒,年紀卻和姑母相差無幾。昨天,從朝廷回軍營后,陳淑楨曾這樣和他解釋:若是山嶺上,畬漢義軍五個當韃子一個,若在平原,恐怕五十個當他一個,拉通算,楚總督說十不當一,確實如此。如今朝廷不派人幫忙,軍餉按三千人發,盔甲器械也沒有,如果再不好好訓練,只消打上幾仗,便是全勝,咱們地人也剩不下幾個了。我瞧琉球軍紀律最好、戰力最強,況且眼下要和咱們并肩作戰,能幫我們的,也就是他們了。
陳淑楨只是暫時說服了侄兒,畢竟打過幾次勝仗,陳吊眼心氣也高了,怎會三言兩語就心服口服?聽楚風要讓自己裁汰九成兵丁,他蹦起來八尺高:“我看,你們琉球人不過是大炮厲害、盔甲堅固、長矛鋒利,除此之外不過稀松平常!”
楚風看看這個典型地熱血青年,身材不高但肌肉筋節,皮膚曬得黧黑,吊稍眉,眼睛有點斜,怪不得叫做陳吊眼。
即便成功和文天祥會師,琉球漢軍不到千人的作用也有限,何況楚風并不準備拿這些軍人種子去拼消耗。那么,畬漢義軍地幫助就顯得尤為重要,但他們現在的戰力,和文天祥麾下十萬義軍沒什么區別,如果文天祥會失敗,多五萬少五萬炮灰部隊并沒有實際意義,必須把他們改組,提高他們的戰斗力,才能真正改變贛南局勢。
琉球軍最讓人注目的,一是锃光瓦亮的盔甲,二是大炮聲震九天,三是長矛戰刀鋒利無匹,本身的作戰能力則往往被人忽視。當兵打仗,能不能指揮的動,一個“服”字最要緊,好在武營中講究個真刀真槍,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
“好吧,陳將軍,我們兩軍來一場公平比斗如何?”
陸猛指揮著士兵們脫下頭盔、鎧甲,取下長矛上的尖頭,換上包著石灰的布。許鐵柱帶著一百個兵,咋咋呼呼的喊:“弟兄們,等會兒要是有誰拉稀,咱回來鞭子抽得他親媽都認不出來!”
陸猛適時加了句:“若是贏了,今晚全軍加兩個菜,新鮮肉新鮮蔬菜。”
漢軍轟的一下鬧開了,許鐵柱這個隊是新從琉球調來替換錢小毛的,內里不少新兵,張魁的隊參加了泉州大戰,這會子卻不要他們上場,嘴里就開始亂嚼了:
“新兵蛋子,別給咱漢軍爺們丟人啊!”
“會不會打?不會就退下來讓哥哥上去!”
“嘿,誰把晚上的加餐搞砸了,爺們拳頭不認生哈。”
許鐵柱這個隊有老兵打過亦思巴奚和陳家五虎,甚至還有班長是參加屠滅莽岳部落的老資格,只是這次泉州大戰沒輪上,被張魁的兵一激,立刻叫起來:
“囂張啥呢?咱打亦思巴奚的時候,你還在家里啃老米飯吧?”“那咱打山越人的時候,他們在干啥呢?”
“那陣啊,多半是媽媽抱著吃奶吧。”
陸猛一聲吼,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許鐵柱帶著一百兵,嗷嗷叫著沖上了城外東校場。
陳吊眼也帶著一百親兵等在那兒了,待漢軍到,兩邊擺出陣勢。
點將臺上,楚風和陳淑楨并肩而立。他發現,陳吊眼帶的人,明顯是精銳,個個年輕力壯不說,還擺出了一個三角形的進攻陣勢,這在未經專門訓練的義軍中,已經很了不得了。
漢軍則是老套的三列平排,前排平端長矛,中間一排長矛架在前面戰友肩膀上,最后面一排拿著代替戰刀的短木棍。
“嘭嘭嘭嘭”,陳淑楨為畬漢義軍擂響了戰鼓,矯健的小蠻腰一扭一扭,因為大幅度的動作,飽滿的雙峰隨著鼓槌上下跳動,楚風看得眼花繚亂。
哼,這人怎么盯著我看?陳淑楨發現了楚風火辣辣的目光,臉上微紅,幸好劇烈運動下粉臉潮紅,蓋過了這縷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