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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考剛想追問什麼,就有人迎上前道:「二位是來做推拿的嗎?」
說話的是個姑娘,長得挺漂亮穿著修身版的白大褂,應該是類似迎賓丶導購或大堂經理之類的角色,戴著「健康顧問」的胸牌。
李修遠笑著點頭道:「是的,我們想找功夫常調理調理。」
健康顧問:「實在不好意思,找常院長做正骨需要預約,請問二位有預約嗎?」
李修遠擺手道:「我們是趁春節到鷺州來旅游的,聽說了功夫常的大名,特意來做個保健推拿,事先沒有預約。」
姑娘一指前臺:「您可以掃碼加個微信,通過微信小程序預約。」
兩人很配合地走過去掃碼,擺弄著手機問:「那麼今天能約上嗎?」
健康顧問:「實在不好意思,常院長最近都約滿了。但是沒關系,你們可以約別的老師,他們也都是聯合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丶常院長的得意弟子,
那邊有介紹·—..」
大廳左側的墻壁,掛著錦旗丶合影丶證書等圍繞著常安居大師本人的介紹,
右側的墻壁上還掛了一排十張照片,分別是七男三女的半身照。
看照片都是體格很好的俊男靚女,也不知有沒有修過圖,旁邊還有介紹。
這十位都是功夫常的學生丶非遺傳承人,該醫院的高級正骨師,其中有六位已經回家過年了,還有兩男兩女在崗,今天下午應該能約得上。
李修遠指著第一張照片道:「這小伙子面相不錯,可以約他做個推拿嗎?」
健康顧問:「段星樓老師啊,當然可以,我這就幫您安排請問這位先生呢?」
何考:「也約這位段老師可以嗎?」
健康顧問:「可以的———段老師還有助手,先讓助手給你們舒活筋骨。」」
有工作人員把他們領進了更衣室,這里的更衣室分男女賓,還有洗浴間,洗浴之后換好了專門的按摩服。
衣服都是純棉材質的,可以按號選大小,一次性使用不回收,客戶可以自己帶走。這里的費用也不便宜,那十位高級正骨師每個鐘六百,常院長則是每個鐘兩千。
一個鍾就是四十五分鐘,相當于一節課,徒弟的手藝如何尚不清楚,但常安居本人若親自上手,感覺兩千塊確實不算很貴。
兩人是一起來的,所以被帶到了同一個房間,里面的布置還不錯,除了兩張按摩床,旁邊還有休閑椅與沙發丶茶幾。
先來的卻不是段星樓老師,而是兩個穿著修身白大褂的姑娘,年紀二十多歲的樣子,五官體態都很端正。
她們端來了兩杯茶,李修遠喝了一口點頭道:「嗯,不錯,有通絡之效,適合在舒筋活血前喝兩口。
何考也品了一口,發現這不是茶而是某種藥飲,確實有通絡之效,而且口感調得很好,看來服務細節做得還挺到位。
這兩名人胸前也戴著名牌,分別是「中醫按摩師一一李曉莉」與「中醫按摩師一一呂泉」。李修遠身邊的李曉莉說道:「您也是行家呀?」
李修遠趕緊擺手道:「不敢稱行家,只是喝過這種藥,還能品出來。」
何考身邊的呂泉笑道:「一般人可沒您這個本事,這是我們常院長專門調配的藥飲,很珍貴的呢!」
說話間分別請兩人上按摩床趴好,何考嘟道:「我們不是約的段星樓老師嗎?」
呂泉姑娘解釋道:「我們都是段老師的助手,正骨調理之前,先幫二位舒筋活血,將肌腱經絡都揉開到放松狀態,然后再讓段老師給二位做推拿,才能達到最佳效果」
居然還是買一送一的服務這里的助手雖然沒把照片掛在墻上,但何考感覺她應該也是專門練過的,手法很專業,勁力也很分明。
什麼叫勁力呢?不是單純的力氣大小,而是準確的位置和正確的手法,效果能夠透到筋骨之間,總之要有切身體會才能形容出來。
總之這就是一套質量非常高的保健按摩,兩位助手一邊按還一邊說話。
李曉莉:「這位先生,我感覺您的身體非常好。」
李修遠:「那是不是就不需要正骨啊?」
李曉莉:「推拿正骨不僅能起到醫療康復的作用,還有放松保健的效果,對身體是很有好處的。」
何考插話道:「那我呢?」
呂泉:「先生您的身體也非常棒,就是感覺有點緊。」
何考:「哪里緊啊?」
呂泉:「后背啊,就是我正在按的地方。
何考:「我已經很放松了呀,肌肉一點都不緊張。」
呂泉:「不是肌肉,是氣緊。」
何考:「氣緊?」
呂泉:「對,氣緊,這就是我的感覺———您是做什麼工作的?」
何考:「你猜!」
呂泉:「您是警察嗎,干刑偵的,經常處于需要警惕的環境,比如偽裝潛伏啥的·————·所以后背的氣緊。
李修遠笑道:「你猜對了。」
呂泉:「啊,他真是警察?」
李修遠:「他不是警察,是個大廠程式設計師,經常偽裝成努力工作的樣子。」
兩人趴在按摩床上說話,臉朝著一個透氣的窟窿,聲音有點怪怪的。但何考真的有點吃驚,因為這姑娘說對了。
凡人皆有靈覺,所謂的氣感是能體會到的,但很少有人能像她這樣體會得這麼清晰。
看來這位助手也是功夫常的傳人,只是學習的時間還短丶年紀也不大,尚沒有被評為該院「高級正骨師」,暫時只能當一名助手。
她應該還沒有正式修習興神術,常安居不可能在醫院里公開教這個,他平常傳授的應該都是正骨推拿技術以及相應的功夫。
但她修煉了入門前的筑基輔助功夫,練得還很不錯—很多時候,成就不能用修煉時間長短來衡量,否則還談什麼資質?
何考感覺,這位名叫呂泉的姑娘天賦很好,修煉興神術能否入門且不說,假如去修煉觀身術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些話暫時只放在心里不可能說出來,她是功夫常的傳人,想必常安居今后自有考量。
兩名助手幫助客戶舒筋活血,這一按差不多就是四十分鐘。這不僅是個技術活,其實也是體力活,她們都已經微微見汗了,而何考與李修遠倒是很舒服。
推拿講究勁力,但不是硬用力,其中還穿插的各種舒緩手法,其實也是按摩師自己在放松與休息。否則連續運勁一個鍾,幾乎沒什麼普通人能做到,客人也受不了。
手法的節奏也很重要,時不時要出人意料,比如麻酥酥的時候突然來點酸爽,感覺酸爽得受不了時又忽然變得舒緩。
這種節奏的變化,會打斷連續性的思考。也就是說,假如此時還在想什麼事情,無形中思路總會被打斷丶沒法連貫下去,精神漸漸也就放松了。
這就叫由形及神,通過身體調整影響到精神狀態,人容易變得昏昏欲睡,但又很難真的睡著,因為時不時又來一陣很酸爽的刺激。
好吧,這就是何考的切身感受,總之這名助手的技術很不錯。
差不多四十分鐘后,他們約的高級正骨師丶非遺傳承人段星樓老師終于進來了。段老師首先給年紀更大的李修遠做正骨推拿,上手大約五分鐘左右便結束了。
李修遠似乎很滿意,舒服得直哼哼,最后翻過身仰面躺好,似是睡著了。
何考覺得很有意思,一個鍾六百塊,服務時長四十五分種,結果前四十分鐘都是助手在忙,而段老師本人只在最后親自上手了五分鐘啊?
料理完李修遠,接下來就輪到他了。
等到段星樓這位「高級正骨師」一上手,何考又感覺這五分鐘也挺值—骨節仿佛都酥了,并不是疼,也不是單純的酸丶麻丶癢丶脹,反正形容不出來。
通常按摩師會問客人,這里或那里疼不疼,用的力度夠不夠等?然后會順努指出哪個部位有什麼反應,就意味著有什麼病或者身體哪里不好云云。
但這位段老師全程都沒說這些話,只是很客氣地打了聲招呼并寒暄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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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考收斂神氣沒有流露出任何修為痕跡,既然花了錢那就放松地好好享受服務吧。
明明只有五分鐘,但感受卻比一個鍾還要長;明明不怎麼疼,卻感覺全身骨架都散開了:明明沒有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卻連手腳都懶得再動彈,還微微出了一層汗。
推拿結束后,正常情況下客人就有點迷糊欲睡了。
段老師又簡單交代了幾句,說他們兩人的身體都很好丶很正常,沒有什麼需要康復矯正的地方,但經常來做推拿,也能有很好的保健效果云云。
何考順著段老師的手勢翻身仰臥,腦袋后面塞了一個枕頭,雙手被交疊放在小腹上,身上蓋了張毯子一一就跟旁邊的李修遠一樣。
段星樓還給了個催眠般的暗示,輕聲細語地說可以放松下來好好睡一小覺差不多一個半小時之后會醒,屆時會感覺精神特別好。
然后他和兩名助手都出去了,只留這老少二人在屋里休息。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鐘,李修遠忽然開口道:「小子,你還真睡啊?」
這句話未用神念,卻施法讓屋里的動靜傳不出去。
何考懶洋洋地答道:「一千二百塊都花了,我付的帳,當然想好好瞇一會兒。」
李修遠:「常安居就在樓上的辦公室,正跟人喝茶呢。」
何考:「我知道。」
李修遠:「他已突破三階修為,與上報登記的信息不符。」
何考:「啊,這我倒沒看出來。」
李修遠:「應該是剛剛突破三階不久,在他聯絡宗法堂信息辦之后的事.」
常安居就在醫院里,下午有一名訪客,卻不是來推拿的,兩人在辦公室里喝茶聊天。訪客是一名警官,也是這一轄區分管治安的負責人,穿著便衣。
警官應該與常安居很熟,告訴他馬上就是春節了,這事丶那事都得注意,還提到這段時間總有人舉報,說正骨醫院有不正規的服務。
這些投訴舉報,雖經核實都是無稽之談,但常安居也得上心。
不正規服務?雖然這家正骨醫院搞得像會所,但就何考現場考察所見,卻是正規得不能再正規了,這難道還有人舉報嗎?
領導說有就有唄,而且這種事還真說不定。競爭對手或者就是什麼人純看常安居不順眼,順手來個舉報,反正也花不了多少精力。
就算正骨醫院經營很正規,總受到這種舉報也是不堪其擾,所以也需要疏通關系。比如常安居與這位警官的關系,看上去就維護得不錯。
他們雖然關上門在辦公室里說話,但怎能躲過李修遠的感知。何考同樣查探到了,只是尚未察覺常安居已突破三階。
常安居此刻并未動用任何神通術法,處于自然的平常狀態,確實也不太好判斷。
李修遠:「你小子今天從我一上車開始就問題不斷,現在咋不問了?」
何考:「有點懶得動腦筋,反正我就是陪您老人家來的。」
李修遠卻不愿讓他歇著,追問道:「你對功夫常怎麼看,對這家醫院又怎麼看?」
何考:「功夫常果然不是浪得虛名,而且教徒弟也很用心,大部分時候已經不用他親自出手了。」
李修遠:「說到教徒弟,剛才那三個人,你認為誰最有潛質丶有可能修行術法入門?」
何考:「不是那位掛照片的高級正骨師段星樓,反倒是給我做按摩的那個小助手,胸牌上的名字叫呂泉。」
李修遠:「算你沒看走眼!還有呢?」
何考:「還有啊,這家醫院套路挺深,營銷做得真不錯。」
李修遠:「你也不能僅僅只看到營銷,江湖套路人人都懂,但真能用心去做還能做成這樣,那就是人家的本事。」
何考附和道:「嗯,既懂套路又有功夫,還肯用心。」
李修遠:「你就不挑點毛病嗎?」
何考:「真要硬挑毛病的話,當然也有。比如一個鍾四十五分鐘,結果先讓助手來四十分鐘,點名約的正骨師只來最后的五分鐘。」
李修遠:「做手術的時候,主刀醫生負責備皮丶縫線嗎?」
何考:「我不知道啊。」
李修遠又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們老家鎮上有正骨按摩嗎?
何考:「有啊,正骨按摩很多地方都有,只是一般師傅的手藝,沒法跟這里比。」
李修遠:「具體說說,舉一個例子。」
何考:「我爺爺當年有一次腰扭著了,就去鎮上找個師傅推拿正骨,我陪著去的。
那里門臉不大,就是自家臨街的一間屋子,收費不貴,一次五十,也沒有太嚴格的鐘點講究,每次也就按半個小時左右。」
李修遠:「手藝怎樣?」
何考:「手藝其實還不錯,總共去了十次丶花了五百塊,也就沒事了。」
李修遠:「正骨師傅干多少年了,那家店是什麼情況?」
何考:「師傅當時不到五十歲,干了快二十年了,一直就是鎮上的一間小門面。」
李修遠:「他一個人,每天最多做幾單生意?」
何考:「這可是體力活,別看就半個小時,事后也得歇好一陣子才能緩過勁,不可能連軸轉,一天按十個丶八個就挺累的他還兼賣點別的東西,主要是藥酒啥的。」
李修遠:「偶爾一天有十個丶八個客人還行,假如每天都是這樣,他恐怕得累夠嗆,而且時間全被栓住了,人也干不了別的。
再假設一種情況,你的名聲傳出去了,又有那麼多客人來找你,肯定是忙不過來的———假如你是功夫常,該怎麼辦?」
李長老不經意間又開啟了現場教學模式。
何考笑道:「就像功夫常現在這麼辦。」
李修遠:「不錯!其實普通的推拿按摩,根本不需要常安居親自上手,需要他動手的真功夫也就那麼幾下子,五分鐘都用不上。
但若是真的幾分鐘就完事,難免會讓人覺得他敷衍丶這錢花得不值。
所以他就教了批徒弟,先讓徒弟給客人舒筋活血來一番預熱,等客人按舒服了他才上手,客人的感覺立刻就大不一樣一一常大師真不愧是常大師!
這樣既收了高價又節約了時間,他早幾年應該就是這麼干的。等徒弟們都練成手了,再接著用他這個套路,才能有現在的經營規模。
否則就他一個人,親自動手按完每一個鍾,哪怕收費再高丶宣傳得再好,一年到頭累死累活又能接幾單生意?」
何考:「我查過他的資料,奇怪的是,網上雖然也有介紹,但是能查到的信息并不多。這家醫院的現場宣傳做得這麼好,卻連個網站都沒有,也沒怎麼做過引流推廣...」
李修遠:「你說的引流推廣,只是你平常接觸的客戶項目,性質不一樣。你覺得會有多少人在網上看了介紹,就像我們倆這樣特意飛到鷺州,來找他做個正骨按摩?」
何考也笑了:「應該不會有多少人,這也不是快遞下單。」
李修遠:「生意不同,套路也不同,他沒必要那麼做,既沒必要花那個成本,那也不是有效的營銷。
他有真功夫,只要在某一類客戶圈子里打開局面就足夠了,業務量可能還接不過來。
我剛才聊天也打聽了幾句,去年下半年有段時間,常安居據說出去進修了,
有那麼幾個月不在醫院里應該就是去追兇報仇,與你掌握的情況能對上。
他若沒教那十來個徒弟撐住門面,當時這里就得歇業!小考啊,你覺得他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何考:「他學藝這麼多年,又有修為在身,還用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日子過得很滋潤也是應該的。」
李修遠感慨道:「我調查過這家醫院的財務狀況,前些年投入不小曾有些壓力,但目前每年盈利已有上千萬。
他的日子可以過得很滋潤,根本用不著親身涉險,萬里追兇跑到那麼混亂的地方。他當時只有二階修為,說實話并不足以自保,想必經歷也會很艱難,但他還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