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恩利很快就感受到了來自漢城的“溫暖”。只不過這個溫暖來的多少有點冷,讓他大熱天的感受到了一絲來自內心的寒意。
彼得魯斯,這個他親自吩咐要嚴格看管的囚犯,居然莫名其妙的大白天消失在了整個巴達維亞看守最嚴格的監獄里,更要命的是,當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過去五天之久了。
要不是他讓自己的秘書去監獄看看彼得魯斯,關注一下他的健康,或許他要一直到準備押送彼得魯斯回尼德蘭的時候才會知道彼得魯斯不見了。
盛怒之下,柯恩利立刻喊來了監獄的典獄長,讓典獄長解釋一下這個事情,誰曾想典獄長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笑著說道:“那么大一個監獄,偶爾失蹤一兩個犯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常?那可是總督!是整個公司的總督!你居然跟我說他失蹤了?”
柯恩利只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要被顛覆了,怒道:“三天之內給我找到他,帶回監獄!否則,你就辭職吧!”
“好的。”
典獄長拿下了自己的帽子,遞上了自己的辭呈。
“代理總督先生,我最近感覺身體不適,經常做噩夢,應該是生病了,我覺得我需要好好的休息一陣,所以請接受我的辭呈。”
說完,他轉身就走,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
柯恩利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時間居然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想要攔住典獄長的時候,典獄長已經飛快的跑走了。
柯恩利意識到事情不對,于是叫來其他的監獄負責人,讓他們一起調查這件事情,結果他們居然紛紛遞上了辭呈,表達對這件事情的無能為力。
柯恩利更生氣了,不允許他們辭職,強硬的要求他們找到彼得魯斯。
結果副典獄長就很明確的毫無敬畏的告訴了柯恩利。
“總督先生已經離開巴達維亞了,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在漢城,代理總督先生,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追究這件事情,因為這毫無意義。”
“什么?漢城?”
柯恩利徹底愣住了。
“其實,巴達維亞就是一座超大型的監獄,我們每個生活在這里的人,都是囚徒,代理總督先生,您來這里的時間還不長,但是我們可都在這里做了兩年的犯人了,這種滋味并不好受,不過,可能很快就要結束了。”
說完,副典獄長帶頭,一票監獄的負責人一起轉身就走,一點好看的臉色都沒有留給柯恩利。
柯恩利呆呆的看了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大聲喊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沒人理睬他,他這個代理總督的威嚴似乎一點價值都沒有。
又驚又怒的柯恩利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讓自己的秘書去找到了陪他一起往返漢城的尤里安,打算向尤里安咨詢一下巴達維亞到底發生了什么,以及彼得魯斯的下落。
尤里安倒是來了,但是聽到了柯恩利的疑惑之后,他看上去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代理總督先生,這很正常,一點也不奇怪,副典獄長說的沒錯,巴達維亞兩年前開始就是一座監獄了,被趙學寧的軍隊團團圍困住的監獄,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早就沒了什么指望,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趙學寧打算什么時候處置我們。”
“這……這我之前怎么不知道呢?”
“或許那個時候趙學寧還沒有準備處置我們。”
尤里安嘆了口氣,拿下了自己的眼鏡,緩緩道:“而這一次回來,你沒有與他達成有效的協議,反而把他妻子的父親抓了起來,那么大家都知道了,趙學寧很快就要對巴達維亞動手了。”
“什么?!”
柯恩利嚇得站了起來:“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代理總督先生,您確實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來到巴達維亞,早幾年還有點希望,現在,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您親手把巴達維亞唯一的護身符給葬送了。”
尤里安擦了擦自己的眼鏡,重新戴上,站起身子,向柯恩利行了一禮。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緩和的可能了,代理總督先生,整個巴達維亞的人們已經開始為自己尋找后路了,我當然也會為自己尋找后路,對于這件事情,我無法幫到您,希望您已經提前為自己準備了后路。”
說完,尤里安轉身就走,也沒有給柯恩利留下一絲一毫的猶豫。
柯恩利整個人呆立當場,久久反應不過來,當然,柯恩利的秘書也沒有反應過來。
距離和英國人達成協議過去了一個月,有目標的英國人的行動果然很快,他們幾乎調動了所有可以使用的商船,用最快的速度把五萬磅硝石送到了漢城海港,交割給了蘭芳共和國,蘭芳方面接到硝石并且驗明品質之后,雙方的協議自動生效了。
于是,蘭芳共和國元年四月五日,趙學寧正式以大總統的身份發布了開戰命令,下令將要出戰的蘭芳軍隊做好一級戰備,并同步和英國人交換訊息。
最后,雙方正式商定,四月十五日展開全面軍事行動。
四月十五日,蘭芳海軍第一艦隊、第二艦隊和蘭芳陸軍第一兵團、第二兵團組成的龐大遠征隊伍在漢城軍港集結完畢,趙學寧親自主持誓師儀式之后,大軍正式出擊。
而趙學寧本人則率領海軍第三艦隊從漢城軍港南下至爪哇島,并于四月十九日抵達了巴達維亞城外,與長期包圍控制巴達維亞的蘭芳陸軍第三兵團會合。
爪哇州州長毛祁勇和陸軍第三兵團兵團長杜淮早已等候趙學寧多時。
趙學寧抵達之后,很快便得知他們向城內發布最后通牒之后,城內經過一個晚上的混亂,投降派就已經完成了對抵抗派的全面肅清,并于四月十七日一早打開了巴達維亞城門,正式投降。
“速度還挺快?主導投降的人是誰?”
“巴達維亞最后的那支艦隊的副司令,尤里安·霍伊爾。”
杜淮站在趙學寧身邊,緩緩道:“這個人的反應還是很快的,很迅速的就向我們投降了,我甚至沒來得及下令炮隊裝填彈藥準備威懾,城門就打開了,他帶著所有的武裝人員出城,交出了所有的武器,投降的態度非常好。”
趙學寧點了點頭。
“他人呢?”
“就在戰俘營里。”
杜淮帶著趙學寧來到了正在建設中的戰俘營,一看,頓時樂了。
戰俘營居然是那群投降的尼德蘭人自己在建設,他們哼哧哼哧的抱木頭搬磚頭,正在自己給自己搭建戰俘營,真是好家伙。
“本來也沒打算那么快結束戰斗,所以也沒準備戰俘營,現在他們全體投降了,就干脆讓他們自己建設戰俘營住進去,等待您的指示,那個正在發號施令的就是尤里安·霍伊爾。”
趙學寧看到了一個戴著眼鏡衣著整潔的尼德蘭軍官正在對部下們發號施令,讓他們動作快一點。
他頓時樂了。
“尤里安。”
趙學寧走上前,笑道:“真沒想到,你居然會是投降的領頭人。”
尤里安聽到了趙學寧的聲音,立刻轉過頭,看著趙學寧,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面向趙學寧站直,向他敬了一個軍禮。
“大總統閣下,您應該很久沒見到我了吧?”
“嗯,很久沒見到你了,最近過得如何?”
趙學寧走上前拍了拍尤里安的肩膀:“感覺你又瘦了。”
“沒有瘦很多。”
尤里安笑了笑:“不過我前些日子才見到的您,我之前也跟著柯恩利先生去了漢城,參加了您的晚宴,但是您似乎沒有注意到我。”
“是這樣嗎?那應該是人太多了,沒注意到你。”
趙學寧笑道:“畢竟你從來就是一個沒什么存在感的男人,所以,你真不應該去做軍人,你應該去做一個間諜,這才是你最擅長的事情。”
“或許吧,但是現在,我是您的俘虜了。”
尤里安苦笑道:“一個自己為自己搭建戰俘營的俘虜。”
“挺好的,至少不是我的敵人。”
趙學寧笑道:“有興趣來我的海軍擔任一個職位嗎?當初我問過你這個問題,你拒絕了我,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愿意加入蘭芳,成為蘭芳國民嗎?”
“如果不愿意,您會殺了我嗎?”
“會。”
“好的,我愿意。”
尤里安向趙學寧再次敬禮:“蘭芳共和國忠實的國民尤里安·霍伊爾,竭誠為您服務!”
趙學寧愣了愣。
“早知道你那么容易招攬,當初就該直接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尤里安感嘆道:“我已經沒有家了,我的哥哥把我的那一份家產也給奪走了,我現在在家鄉就是一個死人,就算回去了,也沒有辦法回到以前的生活,既然如此,還不如留在這里,跟隨最有前途的您,為自己掙一份可以養老的產業。”
趙學寧點了點頭。
“我最近正在研究一種社會福利,叫做養老金的東西,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和你一起探討一下這個社會福利制度,運轉的好的話,應該可以實現為全社會兜底的目標。”
“還有這種事情?”
尤里安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那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和您一起探討一下這個制度,關于福利,我有很多很多不成熟的想法。”
“好的,那現在就不談了,對了,柯恩利先生呢?”
“我把他交給您的部下了。”
尤里安看向了杜淮。
杜淮點了點頭。
“是的,大總統,柯恩利正在被我們看管著,不在戰俘營。”
“好,馬上去看看他。”
趙學寧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尤里安:“尤里安,你負責從這群戰俘里面挑選一批有技能的、愿意留下來為蘭芳辦事的人。”
“那么剩下來的呢?”
“蘭芳正在建設之中,有一些比較危險的工作需要他們來參與,比如一些比較危險的礦洞,我想,他們一定不會拒絕為蘭芳的發展建設付出熱血與青春的,對嗎?”
趙學寧面帶微笑地看著尤里安。
“是的,大總統,您說的很對。”
尤里安的表情一成不變,仿佛即將面臨死亡的昔日的同事和戰友們與他已經沒有了任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