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認同、不搭理、不清楚、不負責

他沒想到自己的手段居然促成了這個結果,自己招募不到多少軍隊,卻使得地方上產生了憂慮,決定自行募兵自保。

這樣可以嗎?

畢沅思來想去,覺得朝廷的要求是讓他組建部隊保護湖北,并且進一步收復湖南,現在看來收復湖南的可能性不大,而湖北的保衛也是困難重重。

難度很大。

他如果組建了軍隊,就要承擔戰敗的后果,但如果他根本組建不了軍隊,沒有那個威望了,朝廷固然可以說他無能,但也無法就這個問題治他的罪,因為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大不了辭官不干,也好過掉了腦袋。

湖南巡撫浦霖已經跑路了,現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整個兩湖地區的重擔壓在他一個人身上,要多困難有多困難。

他來這里做總督本來是想好好撈一筆的,現在錢沒有撈到多少,反而攤上了和兇惡的敵人作戰的責任。

這種事情,他可真的不想繼續下去了。

現在正好有人愿意幫他“分擔”職責,他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反對呢?

于是他順坡下驢,對這件事情采取了不認同、不搭理、不清楚、不負責的四不態度,絕口不發表任何看法。

在他的這種態度的消極應對之下,湖北多個州府所轄縣域都出現了類似這樣的地主自保隊伍。

一般就是一個或者兩個縣的頭面人物站出來,聯合起來建立起自保的隊伍,只保護自己的家鄉和產業,不外出征戰。

和清政府之間有名義上的隸屬關系,但是清政府的官員并沒有實際上的指揮權,這些軍隊屬于一種聽調不聽宣的狀態。

當然,清政府也不會為他們提供一點武器、一點米糧。

為此,他們甚至還要花錢向清政府購買武器,因為民間不允許有鳥槍之類的火器,所以購買火器是他們主要的目的。

此時此刻,帶清官員就開始發揮不做人的本質了,對于這些團練武裝,帶清官府把鳥槍之類的火器賣的很貴,朝廷發到他們這邊不要錢,他們一轉手就賣出了造價的三十倍到四十倍的價格。

而且還沒辦法不買,因為蘭芳軍隊火器犀利目前并不是什么秘密,包括蘭芳軍隊使用妖術增強火力什么的也都傳到了湖北,雖然聽上去有點神神叨叨,但是人們普遍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所以黑狗血和公雞血要備著,火器也要備著,不能沒有火器。

地主老爺們只能咬著牙,滿懷痛恨之心向帶清官府購買鳥槍和火炮,武裝自己的團練隊伍,用以防備兇殘且善于使用妖術的蘭芳妖國。

這一情況自然也被蘭芳的密探們探知,然后快速送消息回到長沙交給趙學寧。

趙學寧聽后,稍微分析了一下帶清官員們這樣做的緣由,便感到十分的惱火和無語。

這棒子官僚,真是離譜到了極點。

他把帶清官員們當對手,用正兒八經的戰略思維來對待他們,把他們看作一個正常人。

可這群帶清官員們就不是正常人,打仗不用戰略思維,搞起了哲學和玄學!

他們在趙學寧的基礎上進一步的認識到了對手,實現夢想的另一只手這個深刻的哲學道理,然后將其發揚光大。

搞錢!甩鍋!

所有行動的最終目的最終指向這兩個名詞。

他成了帶清官員們的賺錢工具!

帶清官員們一邊派人假裝蘭芳燒殺搶掠,一邊又賣火器給團練賺黑心錢,自己不管打仗的事情,還能利用地主老財們保護自家財產的強烈欲望實現自己的目的。

一件事情,賺兩筆錢!

漂亮國直呼內行!

地主老財們真是被他們賣了還要腆著臉給他們送錢,幫他們數錢,這千古之大冤種,無過于這些地主老財。

而帶清官員的想象力、創造力和執行力也在這一事件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們但凡能把這種等級的想象力創造力和執行力發揮在辦理政務上,帶清會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打出亞洲那是遲早的事情。

當然,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他們只會把這種等級的能力發揮到撈錢這個目標上。

所以趙學寧忽然想到了一個很有名氣的蘇聯硬核狠人,叫做維亞。

這家伙好幾次搶劫結果都被當時的某些毛手毛腳的被搶劫方人員給給利用了,明明只搶了幾百盧布,公告的時候卻被宣揚成幾千盧布。

感覺就和孫猴子毀了生死簿一樣,反正橫豎有人背鍋,還怕啥?

但是別人說不定也就咽了這口惡氣,可趙學寧何許人也?

南洋第一帶惡人!

帶英國王的便宜他都能占,帶英過他的地盤還要給他交過路費,老老實實啥都不敢造次,你讓他給你們這群該死的貪官污吏背鍋?

活膩了!

純純的活膩了!

趙學寧在心里給這些混蛋們判了死刑,決定到時候絕不接受他們的投降,甭管是不是漢人,反正都是一群混蛋。

于是趙學寧的死亡筆記上又多了好幾個名字。

總而言之,整個江南地區,帶清朝廷所期待的大反攻,只有兩江地區正兒八經的發動了,然后被蘭芳軍隊干碎了,其他兩個戰區,帶清的反擊都沒有成功發動。

四川那邊爆發了白蓮教起義。

湖北這邊官民齟齬不斷,互相不信任,互相拖后腿,搞出了一場小型的“東南互保”的鬧劇,搞到最后畢沅只能聯合湖北巡撫和布政使兩人一起捂蓋子。

他們組織不起來軍隊,只好一起給朝廷匯報假消息,說他們這邊組織起了大軍要干仗,但是缺少賞錢給軍隊發錢,希望朝廷那邊能給點錢。

另外他們還打算定時定量給朝廷匯報戰果,當然戰果本身并不存在,可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朝廷以為這里有反擊。

反正眼下局勢混亂,京師那邊還有天津戰事要處理,畢沅認為朝廷不太可能派人來檢查湖北戰局,所以他們這邊搞一搞操作混一波功勞,應該不難。

就算朝廷派人來了,他們也能臨時串通底下人應付一下,或者找那些團練稍微配合一下,大不了花點錢或者送點鳥槍火炮什么的,還擔心他們不配合?

總而言之,事情不干,好處都要,既要又要的事情,我全做!

畢沅和整個湖北官場的高官們都有這樣的決心。

所以趙學寧那邊真就一點壓力都沒有了。

清軍的反擊成為了笑話,甚至四川那邊都自身難保,他這邊還有什么值得擔憂的呢?

他就把更多的精力投入了內政和軍隊訓練之中。

內政方面尤其重要,雖然眼下并不是正兒八經治理地方的時候,更多的還是一個建立秩序、恢復生產的過程,但是要做的事情也非常多。

趙學寧并未急著開始推動蘭芳式的治理措施,并未急著建立起蘭芳式的新秩序,而是力主一個恢復和平安穩的秩序并且恢復農業生產。

他安排行政人員和軍事人員駐守縣域,并不強制推動任何蘭芳特色的改革方案,只是組織起一個政府,以軍隊力量為后盾,在當地建立起蘭芳的統治,宣示蘭芳統治的正式確立。

人們有什么不滿的,可以找蘭芳官員訴說。

除此之外,蘭芳官員和軍隊并不主動去打擾他們的日常生活,力求讓他們盡快恢復原先的生活狀態,該打柴就打柴,該挑水就挑水。

蘭芳官員并不頒布太多的法令,而是效仿當年的劉邦,盡量只和大家“約法三章”,確定了一個最基礎的大家都能接受的基礎法令,不準打架傷人,不準坑蒙拐騙偷等等。

簡單的法令帶來了很高的效率,剛剛經歷過戰亂的七省之地,只要有蘭芳政府和軍隊所在的地區,都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了基礎的穩定,并且投入了農業生產和收獲的任務當中。

蘭芳官員不做其他,只是跟著大家一起從事農業生產,并且著力于解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或者幫助當地修繕一些年久失修的水利工程、橋梁道路等等。

當前階段,主打恢復,不搞什么革新。

在此基礎之上,進行集體農莊的初步規劃和民兵組織的初步搭建,在每一個能切實管理到的地區,蘭芳官員都會統計當地的人口和壯丁數目,號召壯丁們加入民兵組織,并在農閑時期進行一定程度的軍事訓練。

他們會承擔起一定意義上的治安維持工作,在蘭芳方面人手不足的狀況下,他們甚至會承擔相當一部分的治安維持任務。

正是因為這種某種意義上的“不作為”政策,剛剛經歷戰亂的七省之地反而迅速得到了秩序的恢復和人員的安定。

而這就是蘭芳政府的需求。

另外,在軍隊事務上,趙學寧則有了很多要求。

除了對奇怪教派的堅決打擊、對山里的土匪的攻擊還有對小偷小摸等等行為的處置之外,軍隊也有其他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此時正在一個秋收時節,又剛剛經歷了戰亂,很多地方的農業收割任務進行的十分艱難。

為了盡快彰顯蘭芳政權的親民屬性,增強蘭芳政權的民間認可度,趙學寧下令正在長沙地區集訓的蘭芳預備兵團全員出動。

就和他們的前輩們在蘭芳本土以及暹羅等地所做的事情一樣,全部出動幫助農民首收割糧食。

最好的宣傳手段就是在民眾眼前和身邊幫他們做事情,一隊一隊的蘭芳新兵扛著蘭芳國旗和農具向農田進發,免費幫助農民們收獲糧食,然后悄悄離開,不帶走一針一線一粒米糧。

這種事情在蘭芳本土和東南亞地區都出現過,使得第一批第二批蘭芳軍隊獲得了當地人的認可,與他們結下了濃厚的情誼。

如此做法,也讓蘭芳最初的幾個兵團和暹羅新軍蛻變為真正的國家職業軍隊,脫離了封建奴隸制度軍隊的屬性。

在此基礎之上,蘭芳軍事部門整頓出了一系列標準化流程的舊軍隊改造和訓練方案,為以帶清綠營兵為基礎而組建的十五個蘭芳預備兵團提供了充分而又有效的訓練項目。

技戰術的訓練,文化水平的提升,思想境界的提升和軍民魚水情的浸染,四管其下,對于飽受折磨凌辱作惡多端的封建奴隸制舊軍隊的觸動是非常之大的。

對舊軍隊產生了巨大的觸動的前提下,對于七省之地民間的觸動也是很大的。

尤其這個年份,部分地區還遭遇了一定的自然災害,比如旱災,比如水災,比如滑坡泥石流等等自然災害。

而在往常,帶清官府和軍隊是不會在意這種情況的,往往只能由民間自主出動處理這些事情。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蘭芳軍隊來了。

和當年在呂宋和暹羅時發生的事情一樣,蘭芳軍隊全體出動,救援遭災民眾,提供口糧支援他們,出動軍隊合力解除滑坡泥石流等情況,并且幫忙加固河堤、修繕水利工程等等。

總而言之很多事情都讓軍隊完成了,而當地百姓自然也是目瞪口呆。

從百歲老人到垂髫小兒,誰見過這種軍隊?

沒人見過。

這些扛著日月紅旗,宣揚著驅逐韃虜再造中華的軍隊給了帶清民間社會以巨大的精神和視覺沖擊,大家紛紛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已經死了。

或者是做夢?

當然都不是,這是正兒八經發生的事情,稍微有點讓人感到意外也能理解,畢竟帶清從來都是不干人事的典范。

以至于蘭芳稍微做點人事,再順便通過剿匪、剿滅奇怪教派和教棍們的方式彰顯武力,立刻就在民間產生了一種仁義之師王者之師的形象風采。

能打,還不隨便欺負我們,這不是王師,又是什么?

所以從九月到十二月,整個蘭芳八年、乾隆五十二年的年底,蘭芳政權在七省之地的名望得到了高速增長,且七省之地的秩序也得到了很好的恢復,人們普遍認為他們的生活已經進入了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