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似乎情況并不是如王杰所料想的那般發展。
一連數日,王杰都沒有得到任何關于蘭芳軍隊發起進攻的消息,他非常疑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直到去探查消息的哨兵帶回來的消息告訴他——
蘭芳軍隊撤退了。
蘭芳軍隊真的撤退了,甚至連剛剛攻下的忻口都沒有留下軍隊防守,直接就撤退了。
這讓王杰感到非常的疑惑,永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根本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蘭芳軍隊剛剛打下來的土地自己就不要了,忻口好歹也是一個重要的關隘,通往太原的必經之路,他們說不要就不要了。
然后他們進一步得知,蘭芳軍隊甚至已經收兵返回了大同地區,之前他們所占領的一系列的地方都被他們拋棄了,根本沒有駐兵留守,直接返回了大同,仿佛他們這一次進攻的主要目的就是就是大同并不是太原。
但是如果他們的目標只是大同,而不是太原,那又為什么要那么南下進攻,甚至打到了忻口呢?
這是不是誘敵深入之計?
是不是蘭芳軍隊想要把他們最后的野戰力量都給勾出來,勾引他們來打一場收復忻口的野戰、然后再用蘭芳軍隊最擅長的野戰將帶清最后的野戰主力徹底消滅?
關于這個問題,王杰和永錫也不知道答案,他們只能把現實情況送回太原告訴還沒有來得及離開的皇帝永琰,讓皇帝知道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至于接下來該怎么辦,他們也不知道。
蘭芳軍隊撤退的消息傳到了太原,讓正在準備遷都工作的小朝廷感到非常的意外。
這幾日他們著急忙慌地將自己僅剩的家產搬上車準備送到西安,結果突然之間得到消息,蘭芳軍隊走了,不打了。
這算什么?
蘭芳軍隊到底在干什么?
難道打了這么一仗,僅僅只是為了嚇他們一下,還是說他們的后方出了什么問題,以至于他們需要撤退。
和珅對此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他不認為蘭芳會無緣無故的撤退,他認為有可能是蒙古人出兵威脅到了蘭芳軍隊的后方,所以他們不得不撤退。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和珅派人北上去查看蒙古方面的情況。
但是這還需要一些時間,而眼下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蘭芳軍隊撤退了,不打了,那么這遷都是否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呢?
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遷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隨便拍腦瓜,之前遷都是為了躲避蘭芳軍隊,而現在蘭芳軍隊不打太原了,那么是否還有必要繼續前往西安呢?
就這個問題,朝臣們進行了一番商量,最后大部分人認為還是去西安比較安全。
留在太原,且不說距離蘭芳的軍隊太近,隨時可能會有危險,太原的城市建設也遠遠不如西安。
西安雖然早已不是當初唐朝的時候那么輝煌,也很久沒有成為一個大一統王朝的首都了,但是盡管如此,西安的政治地位和軍事地位依然很重要,依然是帶清經營甘肅、新疆、青海的重要大后方基地。
更別說西安還有現成的宮殿,雖然比較殘破,好歹是宮殿,比起太原這個用巡撫的官署臨時改造了一下就充當宮殿的“宮殿”要好多了,稍微修一修或許就能用。
而且當年強大的漢王朝和唐王朝也都是定都西安,從而定鼎天下,所以朝臣們認為,從玄學的角度來說,如果永琰可以遷都到西安,那么大清或許能迎來一波全新的發展也說不定。
當然了,這些玄學的說法永琰是不怎么相信的。
他老爹的經歷證明了玄學的破產,玄學不過是一些騙人的把戲,說這些只能起到一個自我安慰的效果,可是他卻十分認同西安比太原更安全這個說法。
就像這一次一樣,大量軍隊拼命防守也攔不住蘭芳軍隊的長驅直入。
他這邊數萬大軍,在蘭芳軍隊不到一萬人的進攻下,仿佛紙老虎一般一戳就破,根本就沒有辦法保護他的安全,根本打不過人家。
如果蘭芳真的想要打下太原,那么他認為太原也是守不住的,留在太原只能讓他和他的老爹一個下場,搞不好還要和他老爹一起去進行全國巡演,下場凄慘,哪怕是為了避免這種待遇,去西安也比留在太原更好。
懷著深深的失落感和恐懼感,永琰下令宣布繼續遷都西安,原有的一切工作繼續進行,按部就班,不用停下。
至于太原該怎么處置,永琰詢問了和珅和一些大臣之后,大家一致認為可以把太原打造成一個軍事堡壘,用于阻擋京師方面和大同方面的蘭芳軍隊,成為西安的東部屏障。
在這個過程中,有些人認為西安也并非絕對的安全,因為就在不遠處的鳳翔府,還有兩支尚未平定的反清義軍正在活動,他們認為或許可以把洛陽作為最好的選擇。
但是和珅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和珅認為鳳祥府的反清義軍不過是小小的憂患,與蘭芳相比實在是不足為懼,只要不是蘭芳軍隊,單純的一些反清義軍根本就不是大清正規軍的對手,只要給他們一定的時間,這些反清義軍遲早都會被鎮壓下去。
更何況在西安也能夠更快地得到新疆青海等地的八旗軍隊的援助,當地駐守的八旗軍隊和生活在當地滿城內的八旗子弟可以盡快返回,為大清提供更加可靠的戰斗力。
而且關中的地理位置很好,只要守住幾個關鍵的關隘,就可以阻擋蘭芳軍隊的進攻,相對于太原北部的屏障,關中的屏障在質量上顯然更好一些。
屆時大清的正規軍可以全力出動,全力掃滅關中地區的叛軍,包括四川的叛軍都可以全力掃滅,掃滅之后大清就可以居高臨下,虎視中原,從而對蘭芳形成一定程度上的威脅。
永琰認為和珅的看法是正確的,于是堅定了遷都的決心。
于是在五月初,太原朝廷開始正式遷都。
蘭芳方面很快就得知了清廷遷都向西安的決定,對于這個情況,趙學寧認為應該持續對太原方面進行軍事施壓,讓帶清無法集中剩余的精銳力量去解決自己的后患,而不得不把大部分的力量都用來應付蘭芳的軍事威脅。
除此之外,蘭芳也必須要盡快為接下來第三階段的軍事行動做好準備,消滅帶清是其次的,統一華夏大地、掌控帶清版圖的全部、穩定全部局勢才是最重要的。
這些日子接二連三冒出來的各種名目的反清義軍和名義上擁護帶清統治的團練武裝讓趙學寧確定自己之前的看法是對的。
消滅帶清朝廷不過是他們的第一個重大目標,營造出大一統的和平局面、全盤接納帶清留下來的版圖才是最大的目標。
帶清治理天下一百多年,消滅了不少既得利益者,讓自己的旗人集團成為新的既得利益者集團,除此之外,也在旗人階層之下培育出了歷朝歷代都有的各類利益集團。
他們瓜分天下利益,在帶清人口急劇增長、生產力水平沒有革命性進步的前提下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進入了真正的赤貧狀態。
單純消滅帶清并不能解決掉這種赤貧狀態,想要讓生產力發生革命性的突破,需要一定的時間,在此之前,唯有重新進行利益分配,才能解決迫在眉睫的生存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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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牛鬼蛇神們全都冒了出來,對蘭芳來說是個大好事,至少之后的目標能確定了。
那些野心家、唯恐天下不亂的狂人也都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省了蘭芳政權好大的功夫。
比如之前那個搞笑的朱五六,這種人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只能把糧食的價格吃貴,沒有其他什么正面意義上的影響,對于這種人,趙學寧殺之而后快。
另一面,對于現在的蘭芳政權來說,什么時候消滅帶清已經不存在軍事方面的難題了,最大的問題就在于行政沒有足夠的行政人才。
這是趙學寧感到比較苦惱的一件事情,也是他耗費了很多精力在處理的事情。
因為考慮到對人才培養的必要性,趙學寧已經于一個月前下令將留在婆羅洲本土的三所國立大學轉移到長沙,在婆羅洲上只留下分校,而將三所國立大學的主要組成部分轉移到長沙,開始進行教學,并進一步培養可用的人才。
帶清在整個中華大地所進行的教育投資并不大,因為人口太多,所以識字率不高,但同時也因為人口太多,識字人口的數量并不少。
但是帶清沒有辦法給如此多的識字人口提供足夠的工作崗位,他們需要的官吏的數量終究是有限的,不可能無限度增長,吃財政飯的無法憑空創造財富,他們也是要靠稅收的。
由此,大量的失意文人考不上功名,端不起鐵飯碗、金飯碗,無奈之下只能游蕩在民間,成為社會不安定因素,并進一步成為了弘歷發動文字獄的主要誘因之一。
而對于這些失意文人,蘭芳的政策就很簡單了。
帶清格局太小、眼光太低,看不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也無法發展生產力,開創更多的工作崗位。
但是帶清提供不了的工作崗位,蘭芳可以提供。
清王朝用不了你們那么多識字人口,蘭芳卻十分需要足夠多的識字人口來進一步培養并且投入使用。
蘭芳需要大量的官吏來經營西北、東北、西南和東南亞地方,哪些地方都需要投入巨量的人力物力,跟著蘭芳,不怕沒有工作。
所以你們該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答案當然是注定的。
所以當蘭芳十年四月中下旬趙學寧宣布要在長沙舉辦國立大學入學選拔考試之后,七省之地的失意文人們集體躁動起來了。
經過弘歷領銜的帶清男子天團的巡游表演之后,失意文人們已經在實際行動上站在了蘭芳這邊。
他們割掉了自己的辮子,選擇了成為那個理想中的自己,勇敢的和帶清劃清界限。
雖然也有一些帶清的真愛粉拒絕與蘭芳政權合作,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在弘歷被擒拿的巨大沖擊之下倒向了蘭芳政權。
蘭芳的存在給他們帶來了全新的視野和思想的初步解放,使得他們對蘭芳政權的好感度激增。
盡管趙學寧已經不打算恢復實際意義上的科舉考試了,但就算沒有科舉考試,國立大學的入學選拔考試在大家伙兒看來也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科舉考試。
只不過不可能考上了國立大學就直接出來當官罷了。
趙學寧決定把科舉考試轉變為國立大學的入學考試,讓所有通過考試的考生進入國立大學參加三年學業,完成進修之后才能成為預備官員。
并且因為官員的職責比較重大,所以三年學業完成之后還要進行一次畢業考試,畢業考試過關之后之后的考生才能得到國家編制。
但是也不能立刻當官,而要從最基層的小吏開始做起。
他們最開始只能成為吏員,必須先在基層單位進行工作,積攢經驗和實績,工作成果突出的人才能得到提升,從而獲得成為官員的機會。
這是趙學寧為未來的國家官員定下的一個晉升的通道和規矩。
事實上,因為行政人才的極度缺乏和目前對于人才的極度渴求,很多早起南洋的學生和最初的國立大學里的學生那都是沾了時代的光,不少人剛剛畢業因為優秀或者情況緊急而火線任職,很快就得到了官員的工作。
最早一批從國立大學出來的南洋的華人們有很多二十歲出頭就開始干縣令了,也干的不錯,沒有鬧出什么大亂子。
對于蘭芳來說,對于這批特殊時期的學生來說,都是一個時期內才會發生的特殊情況,等到這個特殊時期度過之后,一切進入正軌,這樣的情況也就不復存在了。
國家人才的選用必須要謹慎,必須要小心,必須要有規矩,不能隨意改動,盡管現在有些特殊的需求而不得不“事急從權”,趙學寧也努力構建足夠細致合理的規矩,讓規矩貫徹上下。
當初趙學寧在南洋本土進行了教育體制的變更,著力于創造上下聯通的教育模式和選拔人才的模式,國家投入資金進行免費教育,培養出來屬于國家的人才。
這個辦法在之前是可以辦到的。
因為蘭芳當年人少,而錢多,使勁兒砸錢,就是能把一個小規模的教育體系給砸出來,并且起到一定的推動進步的作用。
但是放到整個華夏大陸這個龐大的目標身上,想要把在南洋本土推動的鄉蒙學、縣小學、州府中學和國立大學的四級體系辦起來,那需要投入的資金可就太龐大了。
蘭芳眼下還要進行諸多生產建設任務,還要撥出軍費打仗,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個事情不是那么好解決的。
而且完善的國民教育體系需要一個相對和平穩定的環境,就目前來說,想要搞這個還是很有些難度的,所以為了完成過渡,趙學寧只能采取應急手段。
于是他召開臨時國務會議,與眾人商討并且通過了一部《臨時教育法案》,宣布首先進行一次全國范圍內愿意參加考試的考生的大規模選拔考試,合格者可以進入國立大學參加學習。
他們將以帶清培養出來但是沒有工作的失意文人為選拔對象,進行一次或者兩次大規模篩選,把這一批帶清本來就具備的識字人口的價值榨取干凈。
這一批人將在未來的三年內接受蘭芳政權的教育和實習考核,通過最后畢業考試的就會獲得編制,成為預備官員,為國家服務。
這次為了選拔培養更多的行政人才而進行的類似于科舉考試中“恩科”的存在。
所以,這次考試也有安撫人心、拉攏人心的效果與政治象征。
同時,選拔出來的數萬行政人員也能暫時解決掉蘭芳眼下的行政危機,能夠應急,給蘭芳政府進一步完善教育和選拔制度爭取時間。
另外,趙學寧領銜教育部開始設計在控制區以縣為單位展開集體教育和選拔的計劃。
根據計劃,各縣安排人手,撥給資金,用原先清政府設立的縣學或者地方私學的校舍作為辦學地點,召集八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的學齡青少年予以初級教育。
教育設定三年時間,三年之后舉辦選拔考試,合格者可以進入國立大學進修三年,然后便是畢業考試,整個加在一起約六年時間。
利用這六年的時間把一個少年培養成蘭芳政府所需要的模樣,在他的人生成長的初級階段,對他進行及時干預,爭取將清帝國可能給他帶來的影響降到最低,使之成為符合蘭芳未來發展需求的一員干將。
培養這樣的少年人,并且為此付出一些資源,在趙學寧看來是十分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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