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曹相國......
曹操聽見天子劉協的話,頭風病都發了,腦仁一陣陣疼啊!
相國可不是丞相,丞相理論上是相國的佐官,可以同時任命幾個丞相(左、中、右丞相)。而相國位在丞相之上,同時只能存在一人,所以相國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
而且漢朝相國的數量是很少的,四百年的歷史上只有韓信、蕭何、曹參、樊噲、呂產和董卓擔任過相國。韓信、蕭何、曹參、樊噲、呂產都是西漢初年擔任相國的。而董卓則是東漢唯一的相國!剛才天子說曹操有天子面相,現在天子劉協又想讓曹操接董卓的班......曹操的頭風病能不發作嗎?
不過頭再疼,他也得先把這小天子出的難題給應付過去!
想到這里,曹操又是重重一個稽首之禮,咣當一聲,腦袋都快磕破了,又誠惶誠恐道:“陛下,臣何德何能,焉敢高居于相國之位?陛下錯愛,臣萬不敢當!”
而太尉楊彪,司空張喜,司徒淳于嘉,衛尉周忠,太仆韓融這幾個公卿領袖,還有伏完、董承這倆外戚首領,以及雒陽這邊的劉姓宗室首領宗正劉艾等人,這時候都有點同情曹操了......對,就是同情!
這曹操也不知道哪兒得罪天子了?怎么就被天子封了曹相國了?這可是把曹操架在火上燒烤啊!
以曹操如今的實力,別說當相國,就是當個大將軍或丞相也很難服眾啊!
畢竟曹操上面還有個“大哥”叫袁紹呢!
人家袁本初四世三公,門多故吏,在董卓入雒前就已經是司隸校尉了,現在又掌握冀、青、并三州之地,在幽州好像也搶了不少地盤,實力遠勝曹操!就算朝廷要封丞相,封大將軍,那也是袁紹才能當的。至于那個董卓當過的相國,恐怕連袁紹都不敢接。曹操如果當了相國,那袁紹會怎么想?
現在小天子要把這官職給曹操,這根本不是要重用曹操,而是在坑曹操啊!
想到這里,幾個公卿大臣都把目光投向了太尉楊彪——他現在是公卿之首,得負責替曹操解圍!可不能讓曹操跑了......現在劉表沒辦法給朝廷管飯,曹操要跑了,大家伙可又得挨餓了!
這才吃幾天飽飯......得珍惜!
“陛下!”太尉楊彪只好上奏道,“相國一職,尊貴無比,不可輕易授出。本朝自呂產之后,只有董卓當過相國......鎮東將軍對國家雖有大功,但還達不到可以擔任相國的地步。”
輔國將軍,皇后伏壽的老父親,不其侯伏完也上奏道:“陛下,臣也以為授鎮東將軍以相國之位實在不妥,而且也不符合光武中興以來的祖宗之制。”
曹操的“好基友”董承也趕緊替曹操說話道:“陛下,漢室自光武中興以來,就不再設立相國和丞相,而是以三公統領外朝,為百官領袖。之前董卓出任相國,其實是壞了國家的制度。現在朝廷剛剛東歸,關東人心尚未完全歸附,還是應該恢復光武以來的舊制。”
看到有那么多人反對自己當相國,曹操都有點感動了......朝中還是好人多啊!
而劉協聽大家伙這么一說,又看見曹操為了不當相國,都快把腦袋磕腫了,也知道自己操之過急了——看來禪讓這事兒,還真不能太心急,心急當不了山陽公啊!
劉協斟酌了一下,就問曹操道:“鎮東將軍,那你想任何職?”
曹操一聽這問題,頭又疼起來了!這不是難為忠臣嗎?身為忠臣,能帶著大軍向天子討要官職嗎?那不是李傕、郭氾、白波賊干的事兒嗎?
他曹操要這么干,那不成曹賊了?
可是他之前已經把鎮東將軍的官職“表”給劉備了......他必須得給自己弄個大一點的官啊!剛才天子要讓他當相國,那個夠大了吧?是他自己不肯干的。現在天子又讓他想干什么就提什么,可他又不肯提......這是不是有點給臉不要的意思?這是要居功自傲嗎?
曹操那叫一個頭疼啊!
這個要瘋不瘋的少年天子真是太難對付了!每一句話都在把他曹孟德往火坑里面引啊!這讓曹操怎么辦才好呢?
“陛下,”這個時候還是曹操的盟友董承開口替曹孟德解圍,“司隸校尉一職原本由李傕擔任,如今已經空缺。而曹將軍昔日擔任雒陽北部尉時就不畏強暴,鐵面無私。如今又領兵平定兗、豫二州功績斐然,足以擔當司隸校尉之責。”
司隸校尉在東漢是個權威極大的官職,在朝會時可以和尚書令、御史中丞一起有專席,稱為“三獨坐”。由于司隸校尉還常常彈劾三公等尊官,故為百僚所畏憚。另外,東漢的京師七郡又稱為司隸校尉部,屬于東漢十三州之一,郡官員也都在司隸校尉的監察之下,所以司隸校尉又相當于州刺史!
所以這個官是既能夠管地方,又能夠管中央,倒是挺適合曹操的。
不過對于想挾天子、令諸侯的曹操來說,光是一個司隸校尉是不夠的,還得加一個錄尚書事才夠用啊!
可是這個錄尚書事該怎么要到手呢?剛才天子讓他自己要官,他不提。現在董承幫他提了,他又嫌不夠,自己再去提......這還不如一開始就要個司隸校尉兼錄尚書事呢!
曹操的頭真是越來越疼了!
他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小天子劉協終于開口替他解難了:“曹將軍,朕再給你加個錄尚書事吧!今后就由你和楊太尉、張司空、淳于司徒共錄尚書事吧!”
終于拿到錄尚書事了!
曹操在心里頭大松了口氣兒,頭也不那么疼了,他也不假裝推辭了——這個小天子有點瘋,可別把司隸校尉和錄尚書事再收回去!于是曹操趕忙稽首謝恩,接受了司隸校尉和錄尚書事的官職。
看到曹操終于走出了挾天子、令諸侯的第一步,小天子劉協也有些欣慰。雖然這進度還是有點慢,但總歸是在進步了。這個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劉協今兒也沒準備管楊安殿上的公卿大臣的午飯,就只能宣布散朝。讓一幫公卿大臣自己去找食兒,而他則回后宮去找伏皇后和董貴人這倆小美人......然后看看能弄些什么好吃的。
一想到吃,劉協的肚皮就咕咕叫了......他今生才十六歲啊,正發育呢,胃口可好了,就是沒什么好吃的。不行,得想想辦法了!
......
“元常、大盈、公仁......天子雖然年少,卻深不可測啊!”
曹操一雙細眼似閉非閉,靠在一張矮腳床上,手里拿著塊濕麻布捂著額頭,邊上一張案幾上還放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散發出刺鼻的氣味兒。
帳篷之內,四個文士打扮的男子互相看看,都是一臉驚訝。過了半晌,才是一個青年打破了寂靜:“使君,這天子莫不是真得了癔癥吧?天子根據那個夢中天書算出來的事情,有相當一部分是可以很快得到驗證的,到時候若不靈驗,他該如何解釋?”
曹操睜開眼睛,目光如電一般射向這個才投到他門下沒多久的謀士郭嘉郭奉孝:“奉孝,他要算準了又當如何?”
“算準了?”郭嘉一笑,“難道小天子還真得了天書不成?”說罷他又搖搖頭,“不可能,絕不可能。”
曹操扭過頭,又望著鐘繇鐘元常,丁沖丁大盈,董昭董公仁,這三人都是曹操在朝廷中的眼線,其中鐘繇官拜尚書仆射,丁沖官拜侍中,董昭則是議郎。三人都是天子近臣,一路從長安跟隨而來,對劉協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
鐘繇搖搖頭,摸著一部大胡子思索著說:“我久在天子身側,從未聞天子精通占卜之術。”
丁沖也搖搖頭道:“孟德,天子在長安時就受盡董卓、李傕、郭氾欺壓,東遷途中又受了不少驚嚇......加之天子又年紀幼小,被嚇出癔癥也不足為奇。”
董昭是雒陽這邊少有的胖子,主打一個心寬體胖,喝涼水都長肉,只見他笑著對曹操道:“曹使君勿慮,天子不過是一少年,這些年不是擔驚受怕,就是顛沛流離,都沒功夫鉆研學問。即便真有什么易經天書在手,他也沒那么快學會。至于高皇帝托夢,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曹操捂著腦袋,只是搖頭道:“看不明白,看不明白......”
郭嘉笑道:“使君又非良醫,怎么看得明白天子的癔癥?我聽說南陽張仲景和沛國華元化都是當世神醫,能療白骨,活死人,不如請他們到許縣替天子診治。天子是真癔癥還是善卜卦,請他們一看便知。”
曹操點點頭:“這倒是個辦法......不過此事我不方便提出。”
“曹使君,”鐘繇笑著接過曹操的任務,“此事包在下官身上,下官以尚書臺之名令劉景升派張仲景來朝。”
“如此就勞煩元常了。”曹操的頭終于不疼了,但還是端起一旁案幾上的湯藥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想到一個問題,“天子今日在楊安殿上說袁公路明歲將僭越帝位!公路在朝中亦有耳目,此事一定瞞不住他,我當如何應付?”
郭嘉笑道:“使君不如遂了周衛尉的意,奏明天子,讓他跑一趟壽春,將天子卜卦算到袁公路要稱帝的事告知袁公路本人。袁公路若無稱帝之心,一定會遣使上貢,這樣天下人就會知道天子有疾,不能理政。如果他不上貢,呵呵......也許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真的要出一位天子了!”
曹操奸笑了幾聲,拍著巴掌道:“妙計!妙計!不管袁公路如何應付,都得手忙腳亂上一陣。而且天子被傕、氾之輩嚇出癔癥的事情,也會搞得天下皆知,此乃一石二鳥之計。明日我便去奏明天子,且看這小天子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