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龍,”陪同曹操會見陳登的丁沖看到場面尷尬,就只好開口替雙方找臺階了,“大將軍并不打算將整個徐州牢牢抓在手中,要不然他之前也不會支持劉玄德掌徐州了,可惜劉玄德沒有能把握住機會。”
曹操一嘆,道:“徐州民風彪悍,非外人可以鎮撫的......治徐州,需用徐人啊!”
陳登心中一動,徐人當中最有實力的不就是下邳陳氏嗎?
不過他并沒有馬上拍著胸脯要給曹操當治徐的“徐人”,而是搖搖頭道:“大將軍,本朝有‘三互法’,本地人不能當本地的主政之官。”
曹操道:“可元龍是下邳人,不是東海人、廣陵人、瑯琊人啊!”
這意思就是徐州牧不能給陳登,但是東海相、廣陵太守和瑯琊相卻可以讓陳登挑一個!
陳登想了想,道:“下官愿意為朝廷收復廣陵郡。”
廣陵郡現在被袁術手下的吳景給控制了,不過吳景的實力有限,在廣陵也沒什么根基,一旦袁術作死稱帝,陳登要取廣陵那是易如反掌,而且名正言順。
“好!”曹操笑道,“那吾就奏請天子,為元龍求封廣陵太守!不過.......現在朝廷缺錢啊!”
“能用絲綢、食鹽、鐵器充抵嗎?”陳登道,“徐州盛產鹽鐵和絲綢,臣可以獻出價值兩千萬錢的食鹽、鐵器和絲綢!”
“這可比給銅錢更好!”曹操笑道,“天子一定求之不得!”
“那呂奉先的徐州牧或徐州刺史呢?”
曹操哈哈一笑:“這萬萬錢......這可不是我要的,是天子要的!”
......
小天子劉協今兒終于在上大朝的時候,見著了從鄴城而來的兩個淳于。一個是去鄴城持節賣官的淳于嘉,一個是袁紹的使臣淳于瓊。
因為知道要接見袁紹的“買官總代表”,所以劉協今兒可是興沖沖上朝的,袁紹可是大主顧,三州牧二十幾個郡守國相,袁本初自己還得買個太尉或是大司馬,十個“小目標”都不算貴啊!
“陛下,右將軍說了,他的汝南袁氏乃四世三公,如今他又擁冀、青、并三州之地,并且不日就將擊敗公孫伯珪而有幽州!”
大殿之上,正在說話的就是淳于瓊了。而劉協聽見他提及幽州和公孫瓚,馬上就掏出一個算盤扒拉了兩下,然后就笑著對淳于瓊說:“淳于校尉,朕已經算好了,公孫伯珪至少還可以再堅持兩年!不過本初若想提前買下幽州牧的官,朕也是愿意的......只要本初愿意出萬萬錢!”
淳于瓊被劉協說的一愣,這小天子也太會做買賣了吧?而且滿朝文武怎么也不勸勸他呢?難道朝廷當中就沒有忠臣了嗎?
想到這里,淳于瓊就義正詞嚴地對劉協道:“陛下,右將軍何等身份,怎么可以位居曹大將軍之下?右將軍如今已經手握三州半之地,麾下兵甲數十萬,實乃朝廷之棟梁,大漢之亭柱,怎可位于曹孟德之下?昔日曹孟德可還是右將軍的下屬呢!”
嫌小?劉協一聽這話,心里可就樂開花了——嫌小好啊,官越大,價越高!讓朕好好想想,該賣袁紹什么樣的大官,董相國的相國,還是董太師的太師?
“陛下,”曹操這時候站出來說話了,“臣自知難當大將軍之任,愿讓大將軍一職給袁本初!”
讓?那出讓費怎么算?
劉協這下可不樂意了,賣官怎么還有“二級市場”?
這個官職要是能在二級市場互相轉讓,那官職就變成可以傳子傳孫的資產了!兩千萬買個郡守你還要傳世,朕是冤大頭嗎?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劉協趕緊搖頭,“大將軍怎么能把官職讓人?那是朕賣......朕授予你的官職,怎么可以轉讓?孟德,你不要再提此事了!”
曹操也沒想到他的大將軍“砸手里”了,其實他并沒有想一直當大將軍——大將軍一職屬于“上公”,比三公還大,在漢朝通常由外戚首領擔任,曹操并不是外戚,當這個官不大合適,會被伏完、董承這些外戚記恨。
而且他當了大將軍,袁紹可就不好安排了,漢朝沒有比上公再大的官了。他之前之所以接受,就是想短暫地壓袁紹一頭,以顯示自己不再是袁紹的屬下。
現在這個目的已經達到,把大將軍一職轉給袁紹,讓他去招外戚們的仇恨就是了。
可沒想到天子卻不高興了,難道......天子想納孤的胖閨女為貴人?
曹操正琢磨著要不要讓自己的胖閨女少吃一點的時候,天子劉協已經想好要“賣”袁紹什么官了,“淳于校尉,朕打算拜袁本初為太傅,太傅位列上公!而朕之前的太傅袁次陽乃是右將軍袁本初的叔父,現在由袁本初侄承叔業,也算是一件美事兒吧?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門第,也可以由袁本初繼續延續下去。”
讓袁紹“繼承”袁隗的官職,肯定是袁紹不能拒絕的!因為這一“繼承”,就等于劉協這位天子為袁紹的汝南袁氏族長之位背書了。
其實袁紹這一輩的汝南袁氏族長繼承人既不是袁紹,也不是袁術,而是擺在袁紹、袁術中間的袁基,人家才是安國亭侯袁逢的嫡長子,不僅襲了侯爵,而且還官至太仆,地位明顯高于袁紹、袁術。在袁隗、袁基被董卓殺害后,汝南袁氏這個“士族第一家”的老大應該是袁紹還是袁術就有爭議了。
如果袁紹能“繼承”袁隗的官職,那袁紹、袁術誰“更袁”的爭議,就有了最終的結果!
所以袁紹對這個安排應該會滿意的。
淳于瓊剛想著替袁本初謝恩,劉協要錢的話就來了:“不過......朝廷剛剛還于舊都,而雒陽破敗如廢墟,百姓流離,田地荒蕪,百廢待興,正是用錢的時候。袁本初富有四州,錢多糧足,是不是應該為國家多出一點力?”
昏君!
淳于瓊在心里頭罵了一句,然后才強忍怒火,對劉協道:“陛下,袁公的確準備為國家出力!”
劉協一聽,點點頭道:“本初果然是忠臣啊!不知本初準備出多少力?”
“袁公上表請誅宛城張繡!”
什么?誅張繡?劉協一愣:“張繡哪里得罪袁公了?”
“陛下,昔日董賊殺害袁氏一族數十人時,張繡亦是幫兇!”淳于瓊振振有詞道,“而且張繡還協助其叔張濟在陛下東遷之時劫駕,殺死公卿無數,實屬罪大惡極!此等逆賊,不夷滅三族,何以振朝綱,扶正義,奮人心?”
“可是......張繡現在屯兵宛城,擁兵一萬有余,朝廷如何能誅殺他?”
劉協的話剛一說完,曹操就大聲道:“陛下,臣也覺得張繡此賊萬不能留,臣愿提領大軍,南征張繡!”
淳于瓊馬上說:“若大將軍愿意出兵,袁公當以兵糧相助!”
啊,你們串通的是吧?
劉協看見曹操和淳于瓊一唱一和,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過他并不想讓曹操去征張繡——曹操要走了,恐怕一時半會兒就很難回來了,這雒陽好像就有點危險啊!那個袁紹......看上去不懷好意!
想到這里,劉協就沖曹操招招手:“孟德,上前說話。”
曹操上回上前說話,就給劉協整了個“有天子相”,現在又要他上前,頓時就有點頭皮發麻。不過天子一個勁兒招手,他也不能賴著不上去啊,最后只好硬著頭皮到了劉協跟前。
劉協看著曹操,笑道:“孟德,你真要討伐張繡?”
曹操笑著點點頭:“陛下,張繡這等西涼武人皆反復無常,不可使之留駐宛城,否則朝廷將永無安穩之日!”
“那劉景升那邊怎么交待?”劉協問,“劉景升已經招安張繡了。”
曹操道:“回稟陛下,劉景升那邊淳于仲簡自會拿著公路的書信去說的,劉荊州也受過袁氏恩惠,不會包庇張繡的。”
“哦......”劉協將信將疑,扭頭看了眼北軍中候劉琦,又沖他招招手,“伯玉,你也上前說話。”
劉琦連忙站起身,拎著袍子到了大殿當中,在曹操身邊跪坐了下來,又向劉協行了一禮。
“伯玉,袁本初要殺張繡,令尊......會這么看?”
劉琦道:“陛下,臣父招安張繡只是不愿南陽生靈再遭涂炭,如果大將軍可以保證不殺南陽的百姓,那臣父也不反對大將軍替汝南袁氏報仇。”
“大將軍,你怎么說?”
“陛下放心,”曹操道,“臣此去完成,一定秋毫無犯!”
劉協點了點頭,“那大將軍走后,雒陽的防務怎么辦?”
曹操笑道:“陛下勿憂,臣一定安排妥善。”
“那好吧!那朕替你算算......”劉協又拿起了那個“算定天下事”的小算盤,扒拉了兩下,然后就裝作一驚,抬眼看著曹操。
“陛下,您算出了什么?”曹操問,“臣此戰能獲全勝嗎?”
“能......但也有危險!”劉協正容說,“如果朕沒有算錯,大將軍是能入宛城的!但是......大將軍切記,入宛之后,一定要遠離寡婦!”
“遠,遠離......寡婦?”
曹操圓臉一紅,心說:天子也知道孤喜歡親近年輕貌美的寡婦了?可親近寡婦又無傷大雅,反而是一種美德!在如今這個天災人禍橫行的亂世,連身強力壯的男兒都不一定能養得活自己,何況孤苦無依的寡婦?孤親近愛護她們,讓她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是何等高尚的行為......這難道還會招致災禍?小天子難道在用言語戲孤?
劉協看見曹操一臉狐疑,就知道這后世傳聞的“孟德好寡婦”不假,但他心善啊,不忍看著張濟的未亡人鄒寡婦讓曹操給玷污了。當然了,這樣的天機也不能泄露太多,泄露多了可能就不靈驗了......
想到這里,劉協就神神秘秘地對曹操道:“孟德,此乃天機,朕也不能泄露太多,你只管記住‘遠離寡婦’四字即可!”
“好,臣一定記住。”曹操點了點頭,應付著答應了一下。
劉協則一揮手,讓曹大將軍和劉琦都退到自己的座席上去了,不過心里還是有點忐忑......這曹操那么奸詐,能聽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