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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更多有效訊息,同許多地方總督一樣,哈德遜也只能先往皇城趕。
按照正常情況,皇帝崩殂直接讓皇儲繼位即可,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皇子太過年幼。
理論上來說,凱撒四世的兒子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可亞斯蘭特大陸還有一種說法:國賴長君,兄終弟及。
在阿爾法王國的歷史上,還有過先例!
毫無疑問,這種打破繼承順序的權力更替,并非君主自愿,更多是被迫接受。
上一次宮廷會議上,凱撒四世就明確表示:皇位將由年幼的皇子繼承,還提名了五大輔臣。
可惜遭到保守派陣營反對,輔臣任命并未通過,這就產生了變數。
倘若皇室之中,有人起了心思,并且獲得了廣大朝臣的支持,以“國賴長君,兄終弟及”為支撐,越過繼承順序上位,同樣也是合法的。
在這種背景下,想要讓兒子順利上位,凱撒四世就不能稀里糊涂的死了,必須要當著群臣面宣布遺詔,以爭取更多的支持者。
幸好現在是和平年代,要是不幸生活亂世之中,哪怕是皇帝都不一定能夠按照自己的意志,把兒子扶上位。
“陛下的身體,怎么樣了?”
哈德遜關心的問道。
相比一眾地方總督,他這個龍騎士來的要更快一些。此時朝堂的文武百官、皇都的王公貴族們,都已經來到了皇宮中。
其中大多數人,都是沒有資格接觸皇帝的。哪怕遺詔,也是轉手后的消息,但絲毫不影響大家的積極性。
“元帥,陛下正處于昏迷狀態,全靠藥劑吊住性命。一旦醒來,就走到了生命的……”
聽了宮相的回答,哈德遜微微點頭。
凱撒四世的身體有多糟糕,他是知情的。距離驅逐詛咒已經過去了近一年時間,此時走到生命的末期,也是正常情況。
這筆賬,只能記在幕后黑手身上。阿爾法一世死了,但幕后策劃的黑手,卻沒有浮出水面。
阿爾法帝國的建立,讓太多勢力感受到了威脅。挑起帝國內斗,成為了眾多勢力的共同選擇。
有動機、且有實力策劃這一切的嫌疑犯,實在是太多,根本無從查起。
被算計的不光是凱撒四世,也包括阿爾法一世。甚至哈德遜都懷疑,阿爾法一世中招可能比凱撒四世更早。
只不過算計一名圣域強者,需要施展的手段不一樣。直接上詛咒,肯定會第一時間被發現,需要更加隱蔽的方式。
比如說:安排人投奔阿爾法一世,在不經意間挑撥矛盾。一次兩次不要緊,時間長了肯定會造成影響。
又或者是其他隱秘手段。
據哈德遜所知,在上一次圣域混戰之中,阿爾法一世就受了不輕的傷,差點兒死在戰場上。
不過現在討論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反正人都死了,幕后黑手也如愿以償。
帝國內部矛盾,確實被挑撥了起來。看似平穩的局勢下面,實際上早就已經暗流涌動。
保守派陣營一家獨大,其他陣營只是暫時隱忍,并不代表著大家就愿意服輸了。
隨著兼并浪潮的再次興起,大貴族和中小貴族之間的矛盾,也變得越發尖銳。
哪怕在這波兼并浪潮中,大家也跟著喝了一口湯,但在戰爭期間建立的信任已經沒了。
除了這些矛盾外,帝國之中還隱藏著一條主線矛盾:沒有在擴張浪潮中吃飽的中下層貴族,希望帝國繼續對外擴張。
短時間內,主戰的聲音能夠壓制住。可是戰爭帶來的傷害太大,阿爾法帝國的民間經濟狀況非常糟糕。
如果經濟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早晚會轉變成政治問題,最后將帝國帶入不歸路。
地方大貴族玩兒的領地置換,本身就是在挖坑埋雷。從開發完成的熟地,遷徙到荒無人煙的大草原,將導致大量的小貴族破產。
最近半年時間,近東開發銀行的業績蹭蹭往上竄,其他商業銀行的放款難度也大幅度下降,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理論上來說,貴族貸款是拿領地作為抵押,貸款安全性不用擔心。
然而理智告訴哈德遜,任何團體或者是個人,債務承受能力都是有上限的。一旦達到臨界點,就會爆發出來。
事實上,貴族破產浪潮早就該爆發了。能夠拖到現在,那都是因為銀行的出現,為他們提供了一個融資渠道。
靠舉債延緩了危機爆發,可終歸是有極限的。一瞬間哈德遜突然變得很慌,不經意間自己居然成了帝國貴族最大的債主。
更糟糕的是近東開發銀行放出去的貸款,主要是靠印金票加杠桿,不斷往上累加出來的。
因為戰爭的緣故,導致國內財富大量外流。阿爾法帝國境內流通的貨幣,整體上是不足的。
一個雷,接著一個雷。
外表光鮮亮麗的阿爾法帝國,內里已經千瘡百孔,稍有不慎就是天雷滾滾。
在這種背景下,讓保守派陣營執政,其實還是有利于帝國經濟恢復的。
并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么,而是這些老家伙足夠保守,不會亂七八糟的瞎折騰。
現場的氣氛很是壓抑,哪怕碰到了熟人,也僅僅只是眼神交流。
感受的出來,眾人的情緒都不高。
帝國建立不到一年,就要迎來皇權更替,妥妥的不祥之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各省的總督陸續開始抵達,突然宮相嘶啞的聲音響起。
“陛下醒了,諸位可以進去了!”
收到這個消息,眾人眉頭一皺。
各省總督才來了一半,就召集大家進去,明顯是凱撒四世已經撐不住了。
沒有絲毫猶豫,哈德遜直接越過眾人,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大步邁入病房內。
腦海中已經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同凱撒四世第一次相遇的場景。
曾經的不愉快,都隨風而逝,此時的見面就是永別。
“陛下身體不適,不方便開口說話,詔書由我代為宣讀。
你們沒有意見吧?”
聽了泰倫尊者的話,現場一下子鴉雀無聲。
很明顯,這樣結果并不能令眾人滿意。
從凱撒四世的精神狀態來看,明顯是沒有起草遺詔的能力。
所謂的蘇醒,僅僅只是眼睛能動,根本沒法表露自己的真實意圖。
如果遺詔不是提前準備的,就是皇室這些人臨時編造的矯詔。
哪怕提前有準備,也無法排除被篡改的嫌疑。
事關重大,誰也不肯輕易表態,現場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怎么陛下還沒死,你們就不遵守君命了么?”
說完,皇后的眼淚珠子嘩啦啦的流了出來。夾雜著皇子的哭泣聲,搞得的群臣很是尷尬。
真心不是他們故意搞事情,而是遺詔要發揮效力,必須先證實是皇帝的意愿。
即便提前起草遺詔,也應該有留影石記錄,才能夠堵住外界的悠悠眾口。
“尊者,宣讀吧!”
哈德遜開口打破了沉默。
終歸是君臣一場,他不忍心在凱撒四世的彌留之際,再上演一出政治博弈大戲。
至于遺詔能否發揮作用,那就要看具體內容了。
假如觸及到了各方的核心利益,他這個元帥的面子,一樣不起作用。
“凱撒皇子繼承皇位;
皇后攝政;
任命哈德遜大公、貝克特公爵、瑪德萊娜大公三人共同擔任輔臣。
以上詔書內容,均為陛下口述。”
泰倫尊者剛說完,病床上的凱撒四世就當場咽了氣,現場直接哭聲一片。
原本還糾結詔書內容真假的眾人,也跟著流下了淚水。
終歸是政治人物,短暫的傷心之后,大家很快恢復了過來。
對詔書上的內容,眾人已經信了七分。哪怕不是凱撒四世口述,那也是他本人的意思。
在上一次宮廷會議上,凱撒四世就表露過。
無非是五大輔臣變成了三大輔臣,剔除了被保守派陣營強烈反對的兩人。
皇子繼位,皇后攝政,都是符合程序的,沒什么好爭議的。
三大輔臣之中,哈德遜代表軍方,貝克特代表政府,瑪德萊娜代表皇室。
上一次會議上,保守派陣營否決了瑪德萊娜大公的任命,但現在這種時候,他們卻沒辦法繼續否決。
做臣子的總要給已故皇帝留面子,就算是不滿意,也只能等后面再想辦法把人搞下去。
此時最令六大臣頭疼的不是瑪德萊娜大公,即便是她代表著皇室,可在朝堂上的影響力終歸有限。
真正令他們憂心的還是哈德遜,要不是場合不對,恐怕都有人怒罵昏君了。
哈德遜自出道開始,給外界留下的印象都是:強勢!
軍隊需要令行禁止,主帥說一不二,也不是啥大問題。
擱朝堂上就不一樣了。
一名強勢的輔臣進入中央,勢必會和保守派政府產生激烈沖突。
更糟糕的是:哈德遜并非孤家寡人,從朝堂到地方都有支持者。
可以輕松拉起一個派系,同以六大臣為首的保守派政府抗衡。
短期內,朝堂上形成制衡,肯定是有利于鞏固皇權的。
麻煩的是哈德遜命太長,可以輕松的熬死一眾保守派大佬,然后獨掌大權。
保守派陣營想要解決這個威脅都做不到,政治斗爭手段大家都不差,正常斗爭無法讓哈德遜出局。
玩兒盤外招,哈德遜也有掀翻桌子的本錢。
頂著輔政大臣的名頭,再加上哈德遜本身的威望,往皇都駐軍大營走一趟,就能夠把部隊拉出來。
沒準不等他們被熬死,就先被人家用政變的手段,提前趕回了老家。
朝堂上變成權臣的一言堂,還是那種無法撼動的獨裁,后果絕對是災難性的。
這樣的人事任命,純粹就是在挖坑。
“瑪德萊娜大公、貝克特公爵,皇后現在精神狀態不對,暫時無法理事。
治喪之事,我們三個就分一下工。
瑪德萊娜大公負責處理皇宮內治喪事務,貝克特公爵負責處理宮外治喪事務,我來處理國際治喪事務。”
皇帝的喪事不能馬虎,尤其是凱撒四世這種在位期間功勛卓著的君主,喪事更要大肆操辦。
趁著兩人沒反應過來,哈德遜直接把最麻煩的工作,都給丟了出去。
“好!”
瑪德萊娜大公果斷答應道。
三大輔臣之中,就數她的威望最低。
治喪,就是她的一次表現機會。
不奢望在群臣中豎立威望,最少要在皇室內部豎立威望,先穩固好基本盤。
有了皇室成員的支持,她這個輔臣才不是空架子。
“就如元帥所言!”
略加思索之后,貝克特宰相點頭回應道。
國內的治喪事務,肯定是政府負責,這是他們的責任義務。
短暫的對話,直接敲定結果。
三大輔臣開始分工協作,也意味著一個新的時代開啟。
深夜。
宰相府中燈火通明,正如預料之中的一樣,凱撒四世的遺詔果然是在給他們制造麻煩。
自從保守派上臺執政到現在,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
相比哈德遜這個麻煩,以往的那些波折,都是不入流的小風波。
白天忙著安排治喪事務,晚上又要商討政治劇變,帶來的后續影響,貝克特公爵只感覺身心疲憊。
“情況發生了變化,最糟糕的局面終歸還是出現了。
哈德遜元帥進入中央政府,被我們打壓下去的新興貴族,很快又會重新活躍起來。
就連前面好不容易分化的軍功貴族集團,也有可能以他為核心,重新凝聚在一起。
一旦整合了這些力量,朝堂將進入兩極分化的格局。
我們幾個在位的時候,還能夠勉強壓過他們一籌。
顯然,這種局面是不可能持續的,我們終將老去。
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我們必須加強對下一代的培養!”
貝克特公爵沉聲說道。
拿到了輔臣之位,他絲毫沒有感到高興。
除了名頭響亮外,手中的實際權力沒有絲毫增長,還把送入了一個尷尬境地。
最大的問題:關于輔臣的權柄,沒有一個明確的規定。
輔政大臣是輔佐君主的,朝堂上的六大臣同樣是輔佐君主的,并且人家還有明確的權力分工。
接下來三大輔臣和六大臣之間,圍繞著主從問題,必定有一場權力之爭。
偏偏貝克特公爵夾在了中間,既是朝堂上的宰相,又是輔政大臣之一。
不患寡而患不均!
六大臣中就他一人是輔政大臣,其他人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會有想法。
為了避免保守陣營內部產生矛盾,他只是先立下一個靶子。
瑪德萊娜大公明顯份量不夠,哪怕她是皇帝的妹妹,還是一名圣域強者,但在政壇上她依舊是新丁。
再怎么身份尊貴,下面的人不買賬,那就啥也不是。
六大臣只要愿意,完全可以讓瑪德萊娜大公的政令不出皇宮。
迫不得已,只能把哈德遜拿出來說事。
這位份量不光是夠了,還沉的不行。放在身上,能夠直接把人給壓死。
“宰相,哈德遜對朝堂上的權力興趣不高,上一次就拒絕過陛下一次。
白天接下任命,主要是陛下用的是遺詔,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如果有一個體面離開的機會,他很有可能會從朝堂上抽身離去。
畢竟,修為到了他那種境界,世俗權力已經是累贅,追逐的是長生!”
赫爾文伯爵提議道。
結論不是隨便得出來的。
剛剛展開的皇帝治喪工作,哈德遜就當起了甩手掌柜。
名義上負責國際治喪事務,實際上轉頭就把工作扔給了外務部,并且責令他這個外務大臣全權處理。
政治意義十分重大的治喪工作,其他人都搶著進行表現,都可以這么隨意,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伯爵閣下,哈德遜元帥的輔臣之位是陛下遺詔任命的,出于君臣之間的義務,他也必須履行職責。
無論他是否貪念權力,只要他在朝堂上坐著,就會以他為核心形成一個新的派系。
這個利益集團會推著他和我們展開政治斗爭,不是個人意志能夠左右的。
畢竟,哈德遜元帥的身后還有一個科斯洛家族。他自己是功成名就了,但他的族人還想進步。
再過上幾年的話,他的幾個兒子成了年,想要進步的人就更多了。
要是能夠讓他自己離開朝堂,我們何必發愁呢!”
理查德公爵不屑的說道。
在哈德遜的問題上,他可是下了功夫的。
科斯洛家族別的不多,就是族人數量多。
人多就意味著變數多。
基數那么大,注定了不會缺乏想要進步的。
只需要鼓動這些人動起來,就可以把哈德遜那個族長拉下水。
家天下時代,誰都無法孤立存在。
“公爵閣下,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憑借我們的力量,想要把哈德遜元帥趕出朝堂,肯定沒有希望。
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
假如新帝,或者說我們的皇后,想要他離開呢!
你猜寒了心的哈德遜元帥,會不會順水推舟,直接放棄輔臣之位呢?”
赫爾文伯爵笑呵呵的說道。
外務大臣的專業素質不是白給的,正面對抗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玩兒迂回戰術。
“這不可能!
皇后除非瘋了,才會在這種時候趕走哈德遜元帥。”
軍務大臣理查德公爵當即否決道。
皇室和哈德遜翻臉,他不會感到奇怪。
貴族只要壯大到一定程度,必然會和皇室產生利益摩擦,再好的關系也會破裂。
不過這種關系破裂,那也是凱撒五世親政后的事情。
在此之前,皇后還需要哈德遜這樣的權臣支持,以穩固自家兒子的皇位。
何況莫西王室和哈德遜的關系也很親密,皇后嫁過來之后,也延續了這種關系。
“公爵閣下,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我只是提供了一個可行的思路。
操作起來確實有難度,但只要讓皇后覺得哈德遜元帥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她兒子的帝位,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聽了赫爾文伯爵的解釋,眾人瞬間明白了過來。
“捧殺”,這種手段非常老套,但是勝在有效。
本來哈德遜的威望就高,倘若他們愿意配合,朝堂上很快就會出現一個眾望所歸的輔政大臣。
任誰是上位者,見到這一幕心里都會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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