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一只絳蟲!好難得……”余媛喃喃自語。
凌然也是讀過書的,略一回憶,認可道:“是只絳蟲沒錯。”
馬硯麟眼角向下看,心道:“余媛操作不行,認蟲子還蠻準的。”
凌然這時候道:“給實驗室說一聲,糞檢找一下蟲卵,確認一下類型。”
馬硯麟連忙應聲,又道:“他們實驗室就一個機器,絳蟲這種,現在應該挺少見了吧。”
“云醫上次有絳蟲的病歷,還是3年前了。”余媛記憶精準,面帶回憶。
馬硯麟嘖嘖兩聲:“咱們這是遇到好東西了。”
病人此時的表情,已是慢慢的變的擔心起來,他又不能動,只能仰著脖子,道:“你們看到啥了?”
“一只寄生蟲,抓出來,再吃些藥就好了,不用擔心,你躺好不要動。”凌然回答了一句,算是安撫了病人,以保證手術姿態。
余媛手里沒活,也往前走兩步,正好到病人躺在床上,能看到自己臉的位置,問:“你平時有吃生豬肉或者其他生冷食品的習慣嗎?”
“沒有。”病人否認。
“有接觸過豬牛羊或者豬牛羊的糞便嗎?”余媛這是詢問生活史,也是遇到寄生蟲的標準做法了。
病人這時感受著下身的難以言說的脹痛,表情扭曲的道:“我家里養豬的,你說我有沒有接觸過豬糞的?農村人家生活,和你們城里人不一樣。”
余媛緩緩點頭,稍等幾秒,又問:“那有直接用豬糞澆菜地嗎?”
“有時候。”
“那有可能是這樣傳染的。”余媛又問了幾個問題,并略作記錄。像是這種沒有冶游史,又不曾出國,甚至外地都去的少的病人,生活史還是趨向于簡單的,既然家里養豬,又用豬糞澆地,那就不用瞎想“來自美國的金發少女吃了日本的生魚片,來到八寨鄉探尋生命的真諦時狂性發作咬了中年農民一口以至于傳染了豬肉絳蟲給他”這種事件的可能性了。
差不多時間,凌然也是一路追著那條絳蟲,來到了回盲部,趁著絳蟲順著回盲瓣向上蠕動,凌然立即要道:“異物鉗。
余媛聽到聲音趕緊回頭。
接著,就見順著活檢鉗通道伸入的五爪異物鉗,飛快的鉗住了金黃色的扁平絳蟲的中段。
原本就在腸道里不斷盤旋扭曲的絳蟲,頓時飛快的卷了回來,似乎想要擊碎合金制的異物鉗似的,那模樣,就好像是在隧道里追逐著青春與夢想的滑板少年,想用熱血和奔跑擊碎警車一樣。
“可以直接扯出來的。”余媛的聲音里透著興奮,且贊道:“好大一條。”
馬硯麟瞅著占據了大部分屏幕的,亮黃色的扁平蟲子,不禁打了個冷顫:“肥是真的肥,也不知道吃什么長大的。”
“反正不吃屎。”余媛瞥他一眼,又看看屏幕,道:“你別說,仔細看的話,還挺可愛的。”
“哪……哪里可愛了?”馬硯麟聲音都是抖的。
“首先顏色就很漂亮吧。自然界里有這么鮮亮顏色的動物可不多,現在城市里養的金毛之類的,跟這個絳蟲起來
,可就普通了。”余媛咽了口唾沫,又道:“再一個,你看它的身體,柔軟,彈性又很好的樣子……”
馬硯麟冷冷的看向余媛。
今天的余醫生,一如既往的興奮,小小的身體,迸發出了強烈的好奇的力量。
凌然堅定而緩慢的將絳蟲從病人體內給拉了出來。
離體后的絳蟲,困難的卷曲著身子,好像對外界的空氣極難適應的樣子。
脫離了屏幕視覺,再看團成團的絳蟲,就好像去了殼的蝸牛,被拉成了一米長的樣子。
余媛認真的看了幾秒鐘,終于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現在怎么辦?”馬硯麟更是有點渾身難受。
“成蟲拉出來了,剩下就是處理蟲卵了。”余媛頗為熟悉的道:“這塊我也熟,不如給我做?”
她是抬頭問凌然的。
凌然自無不可,當場將結腸鏡做完,就將重新歸于生無可戀狀態的病人,送給了余媛。
余媛開開心心的喊了個護工,拉著就走。
門外,傳來病人家屬關心的聲音:“老竇,手術做的順利不?難受不?”
“老竇,身體撐得住不?”
“老竇,沒問題吧。”
門外的聲音漸行漸遠,馬硯麟也終于緩了過來,準備喊下一個人過來。
站在外側的實習生齊棗,此時卻是不由的感慨了一句:“姓竇的挺占便宜呀,尤其是在北方,天天騙當人爸爸。”
馬硯麟“嗤”的笑了,用過來人的語氣,慨然道:“相信我,爸爸不是那么好做的。”
凌晨4點鐘。
凌然端著一杯精力藥劑,一邊抿著,一邊隨手翻看論文。
他今天精力藥劑喝多了,到了晚上,根本睡不著,就只能看看論文,做點枯燥的事情了。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八寨鄉分院的基礎條件差,連臺手術根本連不起來,到了晚間,更是所有人都累的不行,只能提前結束了。
凌然略微有些遺憾,就他的效率來說,若是能夠一路連臺手術到明天早上的話,大部分的外傷病人都能解決了。
但是,再次端起精力藥劑的時候,凌然已是釋然。
八寨鄉原本就是小地方,八寨鄉分院更是滄平區醫院的分院,可以說是小中之小了,就算是有幾架次的直升機的援助,送來了十幾名的云華醫院的醫護人員,但基礎條件擺在那里,也很難做的更好了。
經歷過巴西的洪災,飛刀了上百次,又在急診中心呆了這么長時間,凌然對于不同水平的醫院的狀態,也算是有所了解了。
“手術室的管理還是要加強。”凌然喝著精力藥劑,眼睛望著云華難得一見的星空,重新整理出了一條思路。
對普通醫生來說,重整另一家醫院的手術室,或許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