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醞釀的雷云并非劫雷,而是針對師玄瓔攪弄靈氣的威懾。
威懾與雷劫合二為一,威勢遠遠勝過普通天雷,所以她才沒有阻止江垂星拉上東方振天一起扛。
經過煉化的靈氣幾乎都被兩人吸收了,東方振天率先運功,占的好處還多一點,沾了因果,合該同甘共苦。
師玄瓔不再吸收靈氣之后,天罰也逐漸勢弱。
此番雷劫雖險,但二人所得好處也實實在在,倒是她自己……
“唉!”師玄瓔嘆氣。
在經過一番靈氣洗伐后,她身上內傷已然痊愈,經脈亦被拓寬數倍。這種事放在普通修士身上是天大的好事,但放在她的體質上,就意味著靈氣能夠更加暢通出入,吸收更快,跑的也更快。
若靈氣充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琉璃體便是生而無敵、人人艷羨的好根骨,放在這靈氣衰敗的世界里,等級越高,經脈拓開越寬就越廢。
必須得盡快想個辦法解決這一困境才行。
四九天雷落完,黑云旋渦之中傳來一聲悠長吟鳴,天際隨之緩緩透出一絲霞光。
風停雷歇,霞光徐徐推開黑云,充盈的靈氣凝成實質,霧氣渺渺,靈雨霏霏,端是一幅瑰麗壯美的畫卷。
眾多修士皆趁機打坐修煉悟道,就連歸一樓的侍女差役們亦不例外。
天地靜謐,細雨沙沙,唯有師玄瓔孤獨憑欄,感受著靈氣在體內暢通無阻的穿梭,扼腕嘆息。
周圍不斷有人突破,儼然成為一場修道狂歡。
在這場狂歡中,只有師玄瓔與歸一樓樓主成唯二失意人。
“去。”樓主站在空了一半的庫房,一貫隨性慵懶的聲音,這會兒帶著一絲絲顫抖,“在浮空島和白堤立個牌子,寫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是。”理事官得令,腳下帶風跑去安排。
師玄瓔領著兩個焦炭離開渡口時,便見幾名差役扛著一塊木牌哼哧哼哧立了起來,她隨意瞟了一眼,卻見上書“刀修與劍修不得入內”。
經歷一連串的破財欠債,這下連白堤都待不得了,若是管事趕人,怕是得讓東方管事連夜在天元城買個小院。
“劍修怎么得罪歸一樓了?”師玄瓔不解。
東方振天兩個小揪揪被電成了沖天辮,躺在船板上虛弱哼道:“他們得罪的何止歸一樓。”
要說這世上還有什么人能比東方烏鴉風評更差,那肯定是劍宗。
“他們以前修無情道,講究果‘入道第一劍,先斬意中人,心中無情人,拔劍自然神’。很多劍修為了過情關,便生情絲,再斬斷,不知道禍禍過多少人,就是內個內個什么……哦,想起來了,是渣男,懂了噻?不過自從靈氣衰減之后,他們就不修無情道,改修‘強盜’啦。”
“劍修出了名的能打,幾乎所有劍修的‘三根’都很強,在秘境里所向披靡,他們不做拓荒人,而是作為護衛被拓荒人雇傭,報酬要拿大頭。”
拓荒人在秘境中所獲,扣掉消耗,剩余要交五成給歸一樓,而一個拓荒人可以自帶五名護衛和靈寵若干,歸一樓不會管。
這就意味著,雇傭護衛也會算在“消耗”里,劍修鉆了這個空子,先從拓荒人手里收取“保護費”,相當于從歸一樓口中奪食。
師玄瓔掏出在勤務堂門口收來的一沓告示,果然從中找出一張——“玄鷹隊為你秘境探寶保駕護航!價格良心,單次僅抽六成。”
東方振天道:“介就是劍修。”
單次抽六成,那歸一樓就只能與拓荒人平分剩下四成……想想樓主那副死要錢的嘴臉,怪不得恨成這樣。
六成,那得多掙錢吶!
師玄瓔酸得很:“我不過就是吸了他們一點點靈氣,怎么能與劍修相提并論,這樓主忒不講究,他收了我們一萬靈石,也沒按約定照顧我,我還沒找他要呢!”
一萬下品靈石換東方管事賠了三萬中品靈石外加兩個小院,她若是找樓主要,就等于坑了東方管事。
再說,樓主雖然討厭劍修,但從前可從來沒有管過,這一回他們是遭了遷怒。
東方振天生怕東方管事被出賣,艱難翹起頭:“確實是億點點!浮空島都快掉下來了!”
江垂星冷哼:“占了便宜還堵不住你的嘴!”
東方振天怒道:“勞資也沒白占便宜撒,抗了一半的天雷!”
“我原不打算與你組隊進秘境,不過現在改變主意了。”師玄瓔突然道。
東方振天眼睛微轉,試探道:“你沒有聽見他們說的話吧?”
“我聽見了啊。”師玄瓔懶得同她玩虛的,“不就是身帶災禍、烏鴉嘴嗎?你替我師侄抗了一半天雷,他輕松渡劫,錯失了一次破生死障的機會,你以后與他形影不離,他便隨時隨地都能堪悟生死啦!”
江垂星一咕嚕爬起:“我不同意!”
師玄瓔:“那我問你,是不是你主動抓著她挨天雷?”
“可是她之前坑我,還白白吸收那么多靈氣……”
“那可是你的劫雷,豈能兒戲?你摸著自己的金丹告訴我,你不虧心?”
江垂星氣弱,嘴卻硬:“哼!你愿意帶她就帶著唄。反正我問心無愧。”
東方振天:“說好像我就樂意似的!”
師玄瓔:“我不強人所難,你要是不樂意就……”
“行叭行叭,我樂意!”小丫頭得了便宜賣乖,“我跟你嗦,現在很難得找到我這樣類秘境強者,還辣么適合刀修,更何況我官話嗦的好,都沒有口音,溝通完全沒有問題!”
她還拉踩東方管事:“不像我辣果族叔,別人都聽不懂。”
最煩沒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了!江垂星憤憤扭頭,眼不見心不煩。
東方振天剛把自己的去處定下來,又生出旁的心思:“一個小隊最少要五果人,如果還差人的話,我讓族叔……”
“不必了!”
“不必了!”
師玄瓔與江垂星異口同聲。
“我心里已有一個人選,另外一個人選,可以慢慢尋摸,反正我與師侄還得考試,一時半會進不了秘境。”師玄瓔準備邀請莊期期,她雖然修為不高,但是很聰明,反應快,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很會攢錢。
一伙人里面,總得有一個會攢家底的吧!
“阿嚏!”正在天元城閑逛的莊期期猛然打了個噴嚏,不由喃喃自語,“我果然是病了嗎。”
幻境里那些怪物齊齊暴起的時候她便昏迷了,醒來就在歸一樓里,只是自醒來后她莫名覺得自己有點虛弱心慌,眼皮總是亂跳,內窺經脈又并無異常,頗為奇怪。
自她練氣之后就沒有過普通人的頭疼腦熱,早就忘記生病是什么感覺,她想,或許是得了風寒……
這般想著,莊期期跑進布莊里買了一套類似師玄瓔穿的那種厚襖裙,又給自己家里置辦了一個暖爐。
晚上天元城下了大雪,她一邊烤火一邊溫酒,再與剛剛勾搭來的男人纏綿一番,悠閑恣意。
耳鬢廝磨間,男人聲音低啞婉轉:“你今日這樣穿,別有一番情趣……”
莊期期笑地嬌艷又甜美:“御寒而已,算得什么,快用身體給姐姐暖暖,待姐姐好好教你,何謂情趣……”
天元城。
夜色朦朧,街道上除了一架青棚驢車頂著呼嘯的風雪緩慢前行,已別無行人。
車內,師玄瓔裹著披風打哆嗦,心里罵了樓主一萬遍,眼皮止不住開始打架:“何時能到?”
江垂星正欲回答,忽然頓住,盯著落在車轅上的一點紅色,蹙起眉頭。
他仰頭,狹長的眼睛倏然睜大,滿是不可思議。
師玄瓔沒有等到回答,反而是驢車慢慢停了下來,心中一緊,立即收了渾身的懶意,抬手撩開簾子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