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公府時,衛淵聽張輔的語言并未太沉重,可見,趙禎的身體并非是到了大限之期。
不然的話,此刻,像衛淵與張輔這樣位高權重的武將,就不是在家中,而是在宮外,親自負責官家安危之事了。
縱然韓章已下令,嚴禁外傳趙禎龍體欠恙一事,但是一些身居高位的武勛或是文官,都已知曉此事。
此刻,寧遠侯府。
躺在床榻上的顧偃開正看著一封密信。
身前站著小秦氏、顧廷煜與顧廷燁。
由于顧偃開身體每況愈下,他們都擔心,忽有一日,顧偃開會像老富昌伯那般突然撒手人寰。
所以,每晚這個時候,必來請安。
由于衛淵此前的忠告,顧廷燁也特意調查了那戲子,于是才后知后覺,認為自己父親所為,是正確的。
他也向自己的父親顧偃開承認了錯誤。
父子二人之間的嫌隙總算是緩和了不少。
當顧偃開看完那封密信之后,神情突然變得嚴肅了不少,看向顧廷燁等人,問道:“最近城中.可有違和之事?”
違和之事?
顧廷燁想了想,道:“每日多了不少皇城司的人巡街,是不是再抓捕什么密探?”
皇城司.
顧偃開喃喃一聲,連忙起身。
見狀,顧廷燁與小秦氏等人連忙欲要上前攙扶。
顧偃開不肯,看向顧廷燁,“你留下,其他人,都走。”
聞言,顧廷煜與小秦氏微微皺眉,心有不甘,但也只得退下。
過了會兒,顧偃開來到燭火旁,先是將密信付之一炬。
隨后,又讓人請來文房四寶,寫了道劄子,準備上達天聽,
“殿前司都指揮使的位置,為父準備留給衛淵。”
“來年科舉你若不第,則投奔衛淵,若那時為父尚在,定為你安排一切后路與前程。”
“若為父不在了,從今日后,你要以衛淵馬首是瞻,他讓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聽懂了嗎?”
顧廷燁一愣,旋即深深作揖道:“兒子明白,請父親大人放心。”
翌日,衛淵身著太子少保官服前往東宮。
太子趙曦見到他來,一掃兩日心中陰霾,道:
“衛師剛大婚不久,便這么著急要教本宮習武了?”
衛淵作揖道:“臣見過太子殿下。”
“敢問太子,如今官家情況如何?”
他并未猶豫,直接選擇開門見山。
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猶豫,反倒越顯得心不誠。
聞言,太子搖頭嘆道:“不太好,御醫說我父皇無恙,可是本宮能感到,父皇的身體已是大不如從前。”
自趙禎突然手舞足蹈之后,除了韓章之外,便是誰也不見。
如今,韓章可謂是大周常務副皇帝,趙禎出事,他無恙,總能會使一些人心安。
衛淵想要見趙禎,唯一的辦法,就只能通過太子趙曦的引薦。
如此非常時刻,他來見趙禎,主要是想趁此機會表忠心。
“臣想見一見官家,不知太子殿下您是否.”
話還沒說完。
趙曦便點頭道:“我帶你去。”
與此同時。
皇帝寢宮里。
韓章正坐在趙禎身前,將顧偃開所寫的劄子一五一十的念給他聽。
聞聲后,面無血色的趙禎問道:“顧卿身體如何?”
韓章搖頭道:“聽說是不太好,臣問了御醫,說是很難挺過年關了。”
趙禎微微皺起眉頭,“怎會如此嚴重?”
說罷,還咳嗽了幾聲。
韓章連忙道:“官家,保重龍體啊!”
趙禎嘆了口氣,“朕的身體,朕比誰都清楚,也就這樣了。”
“顧偃開想讓衛卿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一職,卿以為如何?”
韓章想了想,直言道:“臣認為可行。”
聞聲,趙禎感到些許意外,“朕以為,你會不贊同此事,畢竟,伱一直認為,衛卿升的太快,容易滋生野心。”
韓章深呼吸一口氣,正色道:“非常之期當用非常之人,陛下保養龍體這段期間,由衛淵鎮守禁中,足可保證不出什么亂子。”
頓了頓,他又道:“臣希望可以讓徐長志去鎮守代州,嚴防遼國,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趙禎緩緩閉上雙眼,有氣無力道:“擬旨,封徐長志為代州招討安撫使,總領邊城一應事務,賜其臨機決斷之權。”
韓章作揖道:“諾。”
待他離開此殿不久,太子趙曦便帶著衛淵來了。
衛淵在殿外等待,趙曦走進殿內,跪倒在趙禎身前,
“父皇,兒臣來看您了。”
聞聲,趙禎緩緩睜開雙眼,看向趙曦,擠出一抹笑意,
“皇兒來了,地上涼,快坐下。”
趙曦點了點頭,“父皇,衛淵也來了,他想見您。”
趙禎‘嗯’了一聲,“宣他進來吧,算算時日,他也該來了。”
待衛淵剛走進殿里。
趙禎就將顧偃開所寫的劄子遞給他看,語重心長道:
“韓相剛給朕送來這份劄子,你就來了。”
“怎么樣,能擔此大任嗎?”
衛淵看完劄子,深深作揖道:“臣來時并不知此事。”
“臣已身兼眾任,若是還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國朝沒有這個先例”
趙禎道:“朕將你馬軍司都指揮使一職卸下,由徐長志擔任此職,馬軍司副都指揮使一職,由秦振擔任。”
“將蕩虜軍劃在殿前司麾下,你仍舊擔著兵部侍郎一職,如何?”
衛淵恭敬道:“臣聽陛下的。”
大周馬軍司與步軍司,分別管理著禁軍的騎兵與步兵。
若是等將來水軍有所壯大,可能還會出個水軍司。
但就眼下而言,水軍司是隸屬兵部管轄。
而殿前司執掌的軍隊,都是禁軍中的精銳之師,并且還負責掌管皇城安危。
這個職務,要比馬、步二司都指揮使更為位高權重。
換句話說,衛淵又升官了。
讓徐長志徹底接管馬軍司,那和他接管,又有何區別?
估計徐長志那邊的正式任命,要等到他從代州返回了。
“臣今日前來,看到陛下并無大恙,便也就放心了。”
衛淵誠摯的說道。
趙禎道:“衛卿,由你來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一職,朕是放心的。”
“韓相說,非常之期,當用非常之人。”
“對朕來說,當下并不是非常之期,而你,更不是非常之人。”
一句話,就將衛淵推到了韓章的對立面。
是個人都會想,什么叫做非常之人?
這不是在拉仇恨么?
對趙禎來說,臣子間的仇恨,該拉還得拉。
“韓相怎么說,臣不敢過問.”
“臣只知道,能為陛下分憂,為國朝盡忠,便是足矣。”
衛淵的回答不卑不亢。
他還能怎么說?
總不能拿著刀去干韓章吧?
如果是旁人,此刻文武之間的矛盾就要被激發出來了。
但是衛淵還真不在乎這個。
他在乎的是皇帝心中如何想。
君臣閑聊幾句,衛淵便準備退下。
待離開大殿時,耳旁傳來趙禎語重心長的聲音,
“朕雖不認當下乃非常之期,但朕又不得不重視。”
“衛卿,朕與太子的身家性命,就暫且托付于你了。”
衛淵下跪叩首,“請陛下放心,有臣在,則陛下與太子無憂!”
當日,趙禎就親自下旨,封衛淵為殿前司都指揮使。
就此,衛淵算是正兒八經的,可以接觸到國家核心權力的中樞大臣了。
不足而立之年的中樞大臣,想想就令人感到可怕。
但退一萬步說,但凡趙禎還有別的法子,也不會這般選擇。
顧偃開病倒的不合時宜,其余將領里,唯獨衛淵可擔此大任。
(本章完)